《[策瑜策]昔年》一月泉

8、第 8 章

　　第一批粮草到位后，孙坚准备带领军队途经梁东转道洛阳，进而攻打董卓，谁知却走漏了消息，等他到了梁东地界，被早早在埋伏在那里的徐荣冲散了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

　　大队人马都四处逃散，只有孙策和孙坚的几个亲兵小心地护在孙坚身边，警惕地看着周遭的情况。孙策实在没有想到，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真正战斗竟是要学着如何突围。

　　孙坚见情势危急，一时之间难以脱逃，情急之下叫出一名亲信：“祖茂听命。”

　　一个体型和孙坚相仿的汉子脱离与敌人交战的队伍，来到孙坚身前：“末将在。”

　　孙坚扯下自己头上的红头巾递给祖茂说道：“你带上此头巾，冒充我的身份，将敌军引开。”

　　祖茂没有半分迟疑地接过红头巾戴到自己的头上，说声：“末将领命。”便转身大喝一声：“无耻小儿，我孙文台来也！”接着一夹马肚，冲进重围，长矛左戳右挑，激起得血光四起，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直向西北方逃去。敌军哪愿错失生擒孙坚的大好机会，争先恐后地跟在祖茂身后追去。

　　孙坚见祖茂吸引了大量的追兵，于是简单道声：“走！”便带头向相反方向杀去。

　　孙策也没工夫细想，只能紧随孙坚身后，将环首刀利落地对着敌人一砍一个准，可就这样，他直到手臂麻木，杀红了眼，才最终突出重围。

　　孙坚并不是只是逃跑，他还注意收集散兵，等他到了阳人城时，溃散的部队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所幸的是，孙坚的部队向来训练有素，这一次虽然中了埋伏，但并没有折损多少，只是士气上实在是受到了大挫。

　　孙坚心中焦急但面上不显，只是吩咐众人重新整顿，做好城防，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次来袭。

　　疲倦而狼狈的士兵三三两两地分散着，或躺或坐，但都沉默不语，低头看地，相互回避地视线。一时间只能听到孙坚发布号令和得令士兵起身走动的声音。

　　孙策选择一个人静静地靠在城墙根上。他闻着从自己和别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心中颇不是滋味。他以为跟在爹爹身后是怎么也不会吃败仗的，可这人生第一次打仗就吃了个大亏，直被人杀得落荒而逃，实在是憋屈中的憋屈。

　　孙策翻看着手中的环首刀，刀口的血早已凝固，蜿蜒成暗红色的痕迹，好似一个扭曲的笑脸，嘲讽着自己。孙策泄愤般狠狠地将刀插进了土中，想回想出杀人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觉，可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记得麻木地杀杀杀，砍过一刀再接着一刀，不然就要被别人一刀砍死。等到他拼出重围后，才涌出一股劫后余生之感。难道爹爹每次体会到的就是那种从鬼差手中抢回自己性命之感？孙策又想到了那个负责转移敌人注意力的祖茂，要不是他，爹爹估计还不能平安突围。可惜祖茂怕是早已凶多吉少了吧。只是平时他甚是寡言，都没能多了解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时，孙坚龙行虎步地迈到一个高台上，以他那低厚的嗓音向全军发问：“他们那些新兵没见过世面，给打得垂头丧气，你们那些跟了我那么多年的老兵怎么也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不少人将头低得更低了。

　　“是不是这几年没吃败仗，就忘了吃败仗是什么滋味了？吃败仗怕什么？不好吃就吐出来！我的人，没有吃亏后只会闷声不吭的，而是要让别人吃更大亏的！”孙坚高声问道，“你们知道了么！”

　　但除了程普韩当几个老将以及几个长年跟着孙坚的老兵零零星星地应了一声，剩下的人还是沉默不语。

　　孙坚见状说道：“你们是不是不但不相信自己，而且还不相信我？那么，你们相不相信天意？”

　　众人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就连孙策都不知道爹爹要做什么。

　　孙坚指着通往梁东的那条路说道：“当初为了突出包围，我令祖茂装做我引开敌人，现在我说他今天日落之前便能从那条路上活着回来，你们信也不信？”

　　将士们大震，嗡嗡的讨论声弥漫开，打散了刚才死一般的沉寂。孙策对爹爹的举动十分不解，就算是他，也不敢打这种胜率极低的赌，爹爹现在就要将所有的指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天意了么。

　　慢慢地，讨论声平息，所有人都望向城墙头上负责戒备的士兵，希望能第一个看到祖茂归来的信号。

　　天色渐渐昏暗，眼看着太阳就要落下地平线，将士们的心开始动摇，这祖茂到底能不能在敌军的追杀中逃出来？孙策则开始为爹爹担心，要是这祖茂压根就是死了，他该怎么办？找人冒充祖茂？

　　忽然，一个士兵兴奋地叫道：“有一个人骑着马往这来了！”

　　立刻有人想冲上城墙上看看，但又给孙坚视线压迫地不敢擅自行动。

　　孙坚也不看来人究竟是谁，就下令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一人一骑冲了进来，发髻凌乱，浑身狼狈地结满了血块，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但是认识他的士兵很快激动地叫出声来：“祖茂！”

　　大家的情绪开始沸腾了：“那就是祖茂么？”“他回来了？”

　　一个士兵不由高兴地大叫：“天意是属于我们的啊！”

　　其他士兵跟着情绪激昂地发出：“哦！”的声音，响彻整个城池。

　　祖茂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迷惑地望向孙坚：“将军？”

　　孙坚笑着走到他的身边，亲自扶他下马，并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带着感激地说道：“辛苦了。”然后叫来军医，帮他处理伤口。

　　祖茂拦住军医，急忙向孙坚禀报道：“我回来的路上，看到胡轸带着一队人马往这边行进，其中似乎还有吕布、华雄的大旗。”

　　孙坚神色一凛，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坐下休息。”接着邀程普、黄盖、韩当等亲信一起上城墙查看情况，商议对策。

　　孙坚经过孙策身边时，孙策忍不住轻声问道：“为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孙坚还是知道孙策的意思，小声但清晰地答道：“我不相信天意，但是我相信我的手下。”

　　而坐在祖茂附近的士兵则急不可耐地问起祖茂是如何逃脱的，众人都安静下来，一起看向祖茂。

　　祖茂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关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俺趁追兵离得远，便将那红头巾绕在一根柱子上，然后就躲进一个草堆中。那些人追过来发现只是一个木柱子，以为俺逃远了，就又继续向其他地方追去了。”

　　“这样就逃脱了？”

　　“是。”

　　“天意啊，这就是天意啊！”

　　这边的孙坚军情绪沸腾，那边的胡轸却很不爽。毕竟，任谁赶了一天的路还得继续连夜赶路都会不爽的。他们这支部队本来该在长成驻留一夜，再继续进发，可吕布那小子非说孙坚等人就在阳人，此时应该乘势追击，将其击破，一血上次因被孙坚的镇静震慑住而不敢攻城之耻。胡轸暗暗后悔自己当时脑子怎么就那么糊涂，明知道吕布和自己不和，怎么还就同意继续行军了呢？等到了阳人，累都累死了，还乘势追击个屁啊！

　　主帅没劲，下面的小兵就更提不起劲了，一边在心中暗暗咒骂胡轸，一边拖拖拉拉地行进。等到了阳人城外，众人欢呼一声，连营寨都不搭建，就在地上东倒西歪了。

　　胡轸再糊涂，也知道这可不行的，拿着马鞭一个一个抽了过去：“起来！都给我起来！把堑壕工事都给我搭建好了再休息。”

　　华雄替将士们求情道：“好歹给他们歇一会儿吧。我们骑马来的都有些吃不消啊！”

　　胡轸正在犹豫之际，阳人城门大开，一队轻骑冲了出来，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像切菜瓜般拿刀就朝士兵的脑袋上砍去。

　　这下没有人吵着要休息了，个个玩命似地逃走了。

　　华雄急忙把被这情势惊得发呆的胡轸推上坐骑，在马上拍了一下：“大人快跑，我……”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不知道被谁切成两半了。

　　胡轸这次不但没能报仇雪恨，反倒又被孙坚刷了把经验。

　　经过此役，孙坚的威名大盛，而孙策对父亲的崇敬是更加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