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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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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昭的推荐下,孙策再次拜访张府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纮。
与看上去就有着刚烈脾气,遇见有违天理之事就恨不得破口大骂的张昭不同,张纮不是因为没有遇见相投的主公而不愿出仕,他淡淡与世无争,宛若方外之人的气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孙策:他对出仕就根本不感兴趣。孙策知道对张纮是不可以用花言巧语来动摇、用真金白银来收买,只能用真情实意来打动,而这样的人才是孙策可以放心将家人相托之人。
孙策见张纮并不开口,显然是等自己先说,略思量下,才开了口:“当今世道,汉室微弱,天下纷扰,英雄豪杰不过是召集一帮人,谋求自己的利益,可在乱世之中,有能救危苦百姓,扶将倾汉室,平定天下之人呢?”
张纮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而无奈。
孙策见张纮虽然看破金钱利禄,但还是一个颇有仁心之人,心道这便是一个突破口,于是继续说道:“这种人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倒有一个,就是先父。他跟袁氏一起同讨董卓,吓得董卓逃出洛阳,可是他还没完成这一使命,就被黄祖所害。”孙策稳稳情绪,“现在,策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志向还是有的。策想先从袁扬州哪里求得先父的余部,然后在丹杨的舅舅那里征得一些兵勇,再东据吴会,报仇雪耻,作为朝廷的外藩。不知先生认为可行否?”
谁知,张纮听了孙策的话,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在下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之人,而且又是在服丧之中,对阁下的高见实在不敢评价。”
孙策一听,心便冷了半截,如果张纮不愿相帮,那么在这徐州之地,母亲则无有些根基之人可以托付,要是在自己离开之际,母亲有个万一,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父仇更不知何日才能报了。孙策拜跪在张纮面前,眼眶发红:“先生莫要谦虚了。先生的高名远近皆知。今日先生就直接告诉我,这计划究竟可行否?先生尽管直言相告。要是策等完成先父遗愿,报得血仇,策定然不会忘记先生的教导之恩。”说着说着,眼泪最终还是没能控制得住,涌出眼眶。
张纮眼中,就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脸上虽然布满泪水,可是偏偏写的是坚定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张纮心为所感,终于说道:“当年周朝势微之时,齐桓公、晋文公才能顺势而起。王室要是安宁了,诸侯只能做些臣子的本分了。你要是真的能像你父亲一般,骁勇善战,那么你到丹阳,并收集吴会之地的兵,则荆州、扬州便就是你的囊中之物,还担心不能报仇雪恨么?要是你能够倚借长江之利,威德并下,扫除群秽,匡扶汉室,你的功业又怎么会亚于齐、晋二公呢?又岂是一个区区外藩能满足得了你的?现在世乱多难,想要有所成就,就当南渡。”
孙策越听心下越惊,与张纮交谈不过只言片语,他便能直指自己所图不止外藩,孙策抬头望向张纮,只见他的眼中写满了了然,原来他对仕途不敢兴趣,就是因为他看得太通透了。
孙策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想将自己所有的恳求传达给张纮:“策这几天就要去丹阳,只求先生能照拂老母和弱弟,让策无后顾之忧。”
张纮看着孙策,最终还是微微地点点头。
孙策才把心中的大石放下,向张纮深深行以一礼,表示自己的佩服和感激。
孙策走出房门时,发现张昭竟然还在门外等着,就高兴地报喜:“子纲先生答应照顾家慈和弟弟们了。”
张昭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是要子纲出仕么?”
孙策回头看了眼房门,略带感慨地说道:“子纲先生已帮我谋划过了,他现在只要能保证家慈的安好,我就感激不尽了。至于他出不出仕,全凭他选择。他要出出仕,对策最好不过,要是不出仕……哼哼!”
张昭紧张地说道:“伯符,你不要胡来啊!”
孙策回给张昭大大一个笑容:“他要是不出仕,策有问题就来请教他就是了!”
张昭摇摇头,想责备孙策戏弄自己,但还是憋不住笑了:“哎,好久没看到你这样玩笑了。”
“嗯?”
张昭看着远方,面带怀念地说道:“想愚兄才见你时,你能装拦路的劫匪,甚至还开愚兄的玩笑。现在看你总是忧心忡忡,连玩笑也不开了,为兄实在是为你担心啊。”
孙策承认道:“前段时间,不知自己走的路对不对,行不行,总是心中惶惶,所以连玩笑也不知道开。现在家中已有托付,大概也知道这前路该怎么走,那不只有笑着走下去了。”
张昭点头:“那愚兄就放心了。你以后跟愚兄在一起时,不用那么拘束。你才见愚兄时,也不是这样啊?”
孙策笑道:“想听实话?”
“那是自然。”
孙策装作害怕地先退了两步,再夸张地说道:“子布兄说起话来,总是让我想起以前的教书先生来。教书先生可是会打板子的啊!”
张昭故意一吹胡子:“你这话都敢说,还怕愚兄打你板子?”
孙策心有戚戚焉地说道:“子布兄那是没见到我那教书先生啊。”他苦着脸用手比划道,“打完之后,手能肿一大截,棋子都拿不起!”
张昭哈哈大笑。
孙策看着大笑的张昭,忽然问道:“子布兄为何愿意帮我?我想我又没有兵,又没有名望,将来还是要投奔他人的。”
张昭收住了笑容,似乎在考虑怎么说,最后还是说道:“其实很简单,当初看到你和那两个强人交涉的时候,愚兄就认为能把话讲得如此有趣,能把架打得那么漂亮的孩子,定然不一般。”张昭有些窘迫地说道:“而且你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明媚灿烂,哪怕是装出来的时候,哪怕是假笑的时候。”
孙策万万没想到张昭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张昭继续说道:“愚兄就想跟着看看,这孩子究竟会有何成就。”张昭看向孙策,眼睛清透。
孙策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感激,只向张昭深深一礼,表达自己的感激。
晚上吃饭时,孙策当着全家的面说明自己要去丹阳的打算。
孙权迫不及待地说道:“大哥这回可以带我去了吧?”
孙翊立刻跟在后面起哄:“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孙策不用吴夫人指示,就明确地说道:“不可能!”
孙翊的嘴立刻就可以挂油瓶。
孙权却还在争取自己去的权利:“大哥,你哪能自己一个人去呢?我当你的亲随,帮你跑腿。”
孙策感到自己的眉角在抽动:“你这个平常都要下人伺候着的要当我的亲随?到后来是我伺候你吧!”
孙权焦急地说道:“大哥,我也想出点力啊!”
孙策见孙权不是想借此机会出去玩,语气和缓了许多:“本来就没有用自家兄弟当亲随的理。而且我此去前景不定,你要同去了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孙权失望地说道:“我在大哥眼里还是那么不中用么?”
孙策笑道:“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走后你在家可就是最大的了。”孙策指着一桌的人对孙权说道:“这么多人可都指望着你呢!”
孙权这才勉强安稳。
孙策小声对他说道:“你趁这段时间,多结识些人,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孙权立刻明白了孙策的意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端起碗,规规矩矩地吃起饭来。
孙翊见孙权没了去的意思,那自己就更没了指望,不由气鼓鼓地闷头吃饭。
孙策心中不忍,笑着叫道:“三弟,三弟。”
孙翊当没听见,继续吃饭。
孙策叹口气,继续道:“翊儿,我可有大事交与你呢。”
孙翊撇了孙策一眼,放下了碗,但是还是不吭声。
孙策指着孙匡,对孙翊说道:“四弟瘦弱,你可得好好教他练武,让他长壮实一点。等我回来后,可要检查的。”
孙翊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让我当四弟的师父?”
孙策笑着点头。
孙翊饭都不吃了,跑到孙匡的面前,拉着他就想往练武场跑。孙匡给他拉得“啊啊啊”直叫。孙尚香见孙匡在叫,也就跟在后面“啊啊啊”地叫。
吴夫人沉着脸,一拍筷子:“饭都不吃了?”
孙翊吐吐舌头,又钻回自己位置上,笑口颜开地开始扒饭。
孙策看向吴夫人,小声说道:“娘,孩儿不孝,全家就靠您了。”
吴夫人像是没听到,拿起筷子说道:“吃饭,吃饭,全部都给我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都忘了?”
孙策只有乖乖吃饭。
全家最大的还是吴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