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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

  •   “姑娘莫吹,我说便是。”“魏文若”见了竹笛脸色大变,忙出言相阻。

      林浅将竹笛挪开了些许,匕首却依旧稳稳抵在“魏文若”颈间,眼光冷厉,不为所动,只等她吐出个或让自己安心或让自己惊心的名姓。

      “魏文若”见状,知道隐瞒不得,因叹口气道,“我便是跟随阜将军做事的。”

      “还把我当孩子哄呢?你若真是阜大哥的人,他何以对你防备至此,特特嘱我每晚在你的茶中加些宁神散。”林浅却是不信,哂笑道,“虽则那些宁神散看来并未对你有什么效用,不过你既对阜大哥来探我不闻不问,想来也是偏帮他的。那么,必是杨家差你来的吧?”她早想到了这一处,只是不敢点破,这会儿子说出口,仍觉得心惊。

      看来杨家要对付她,已是一步一步安排得妥帖,便是在这不起眼的邶月居也早在半年前自杨奉君要嫁入硕郡王府时便已埋好了线。

      自己虽竭尽全力,却几乎毫无防备还手之力,比起这等谋略这等沟壑,自己还是粗浅得很,与杨奉君的交锋,每每落败也是自然而然。

      若非有薛瑾之和阜今时时照应,只怕今日的情境难说不更凄惨些。

      “魏文若”闻言停了挣扎,脸色有些不好,双手紧紧攥着袖角,不愿吭声。

      她自幼只知忠心,不管习武多苦,习文多累,习歌多烦,都咬牙坚持,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立在少将军身畔。明知自己出身微贱,难得他正眼,也不敢怀揣绮丽心思,只知做他手中剑锋,或对敌痛下杀手,或……舍命保护他所要保护之人。

      可惜,他却依旧只把自己当作可有可无的棋子,打叠着十二分的防备心思,“魏文若”陡然觉得无力,听林浅仍故作厉色地追问自己的来路,遂轻轻抬手,却被林浅空着的那手死死压住,也便不再动作,只口中道,“阜氏自独山帝时起,便是外戚之族,历代皆以凤鸟为图腾。我们这些阜氏的死士,自立誓之日起,便有少将军亲自相赠的凤鸟印。我的印鉴便是颈上悬着的这枚,姑娘自可取了看过。”

      林浅怕她耍什么花招,也不探手去寻,免得被她所趁,只轻慢动作自背后扯动她颈上红绳,果见一枚小巧的印鉴滑出她襟畔,这才伸手去了过来,略打量一番,只觉那图案眼熟的很,心思一转,猛想起来那时赤云阁大火后,跟着自己在履门宫侍奉卢妃最后却为着保住敏敏而自裁的长明身边也是有这么个印鉴,曾背着人偷偷给自己看过。

      原来长明便也是阜家的死士,难怪代敏敏身死也安之若素。林浅目中有些犯潮,却微微松了口气,听长明说,知道这印鉴的人极少,这么说来,这个假文若看来当真是阜今的人不假。

      她这一愣神,不妨手腕被“魏文若”捏住一拧,手掌被迫松开,那短匕便掉了下去,在床沿上一磕,又被“魏文若”伸足踢开去,远远跌落在墙角处。她手指急点,在林浅肩头、腰背和双腿几处施力。

      “魏文若”一着得手,却并未闪身离开,依旧坐在林浅身侧,低头抚着自己的指骨,便如一名琴手用琴前细细净手那般虔诚。

      被点处一阵酥麻过后,林浅登时觉得浑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看着“魏文若”的优雅样子,说不出心底泛出一股恐惧之感。

      这江湖上所谓的认穴之道,林浅总算见了个真切,尽管自己分神在先,可毕竟有要命的匕首相胁,这人出手之快却仍是令人防不胜防,可谓电光火石的瞬间。

      这样的人,便是对自己动了杀念,自己怕也只能将性命乖乖交付她手。

      能训出这样的死士,家主必定也不是简单人物。只是自己一向只见着他温文儒雅的一面,倒忘了他是烈火烽烟中九死一生的将军。

      林浅猜不透“魏文若”此举何意,心下一惊,方才落到实处的心陡然又悬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变调,斥道,“你要做什么?”

      “魏文若”伸手虚掩林浅的口,“姑娘别担心。过几个时辰,这穴道就会自行解开,于姑娘是无害的。我还有些事要料理,可没功夫同你闲话。”

      也不知“魏文若”所点的是什么穴道,或许就是睡穴,林浅只觉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却还强打起精神问道,“这邶月居里,阜大哥是不是只安排了你一人?他答允我要接我出去,怎么这些日子总也不见他再来?你若走了,他又迟迟不来,我怎样才能与他通传消息?你……你若能见着他,帮我禀一句,我的命如今就在他手里,他若不想我有差池……”

      话未说完,便被“魏文若”重重哼了一声打断,“你要同自家小郎君私会,主子已是成全了你。你莫不是还要主子亲眼看着,自找不快不成?真不知主子前世欠了你什么,明知你是夫君尸骨未寒便急着与人私会的轻浮之人,却还要劳师动众,娶了你回去。也不知元帅知晓,会是怎生震怒呢?”

      她话语中的厌恶之意太过明显,噎得林浅再说不出话来,室内一片压抑的寂静。

      “魏文若”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却是单膝跪在脚踏上,垂首答道,“姑娘别心急,是文若唐突失礼,原不该诟詈家主,出言无状,还请姑娘多多包涵。主子视你如珍如宝,此地冷清,主子断不会让你独个儿过年。总不过再打熬半个月罢了,必有出头之日。主子能差遣之人本就不多,我在邶月居原也是另有职司,碰巧罢了,哪里还有别人居此?传信自也没什么靠得住的人,只有宁姨日常出入京城,若不是什么要紧话,便要她代传一二也无妨……”

      林浅想强撑着睁开眼睛看看那“魏文若”面上是何等样神情,她说这些是真是假,却渐渐双目黏连,耳边的声音都化作嗡嗡声,到底睡了过去。

      “魏文若”扶了她躺下,又为她将被子盖好,这才闪身退开,临出门时却又转过身来,颇为不甘地对着林浅的睡颜轻声叹道,“你只说自己命数不好,若生来同我这般,又该何如?为奴为婢,半点自由也无。满手血腥,一身罪孽,日日夜间都被那些枉死之人惊醒。我却是羡慕你,什么都不知晓,什么都不必面对,只需等着主子为你将道路铺平便是,多好。你却还不知足。”

      “魏文若”低头望向手中握着的那枚印鉴,似是看到自己这一身罪孽的根源,登时恨得咬牙,只巴不得顷刻间能摔个粉碎,却还是狠狠吸了几口气,重新戴在颈上转身离去。

      第二日林浅彻底清醒过来时,已过了巳时,魏文若自然已经被康府的车马接走了,隔壁厢房空荡荡的,床板橱柜也尽皆空无一物。

      便如世事一场大梦一般。

      林浅在那门口呆呆立了半晌,也别无他法,只能耐住性子,候着阜今前来,只是日日都似将一颗心捧在火上烤一般焦灼。

      一晃眼,这二十六年的年尾便悄无声息地滑过了去,将军府却仍无任何动静。林浅不肯信“文若”说的那番话,总觉阜今定还有安排,因处处留心,连每个跟她说话之人的神情都细细揣测,却仍一无所获。

      不止将军府毫无音信,连杨奉君那里也一丝风声也无,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要被邶月居外的那几人彻底忘记了。

      这个年关,林浅过得虽格外煎熬,隐隐总觉得事情出了岔子。

      好容易等到初五,京城开放了宵禁,可以自由出入城门,林浅再等不得,冒险托宁氏去康府寻那假“文若”,晚间见宁氏红肿着双眼回来,不出意外传了个病殁的噩耗。

      林浅再托宁氏去将军府,宁氏却只面色如纸,连连道不敢。

      说到底,她不过是平头百姓,能去康府寻人不过是因为旧相识的缘故,这当今皇后的甥侄府上,借她个胆子,她也是不敢乱闯的。

      林浅辗转反侧了两日,到底没有别的办法,终是顶着熬得通红的两眼又寻到宁氏,托她将一张纸条送到城西“青玉案”。

      那纸条上只写着寥寥几个字,“丁卯庚戌丙辰辛卯”,正是陆离的生辰八字。

      宁氏原本被林浅缠得烦乱不已,不愿再来回奔波,待见了这几个字,眼前却陡然一亮,拉了林浅躲到一旁,关切问道,“杨大家,你真要再走一步?”

      再走一步,便是寡妇易姓再谯之意。林浅是以孀妇之名入了邶月居,没了阜今筹划,也没有薛瑾之部署,若要凭一己之力离开此地,便唯有这条路可行。

      林浅刚一点头,宁氏便急急追问道,“这人是做什么的?可靠得住?杨大家,这再走一步可不是儿戏,你需想明白。”

      襄朝虽宗室规矩森严,但民风却是旷达,并无不许未亡人再嫁的条令,宁氏自己虽选择为亡夫守节,却没有看轻林浅的意思,倒是真心为她着想。

      “宁姨放心。这贺掌柜我早前便认识的,为人极是靠得住。”林浅晓得这宁氏古道热肠,并无其他意思,因笑道,“这回我便全靠宁姨了。”说着深深躬下身去。

      宁氏自不敢说受她的礼,忙扶了林浅起身,将那纸条细细折在衣襟之中,又接过林浅递来的一只耳坠作为信物,便解了围裙赶去传信。

      “青玉案”一个多月前遭了大火,房屋器具烧了个精光,于店中众人可谓是灭顶之灾。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店主贺凝文采出众智慧练达,由名士廖俊迟引荐,得蒙英王青眼,做了英王府的入幕宾僚。这“青玉案”重建之事,英王偶尔也或多或少过问几句,自然是给“青玉案”带来莫大的便利。

      中宫失和,太子卧病这些秘辛,朝中不可能详知其情,然人眼所见,便是英王和硕王近来格外得章帝器重,可谓视之股肱。

      硕王为人虽淡漠,贵在性情稳重隐忍,处事公允,比英王喜怒无常的性格好相与许多。

      然,臣工僚属却都想着办法巴结讨好英王,却不怎么理会硕王。

      相形之下,硕王母族已是人才凋敝不堪一看,虽有几个远支亲眷被越级提拔,最高却也不过四品州官;英王母族却是大放异彩,不提外祖秦国公尚在,秦贵人也于日前进了妃位,嫡亲舅舅在女儿明雨晋成济王妃、明心晋安济王妃后膺了广善侯,族中其他人等朝官州官更是不计其数。

      明眼人自然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英王平日眉头一皱,眼光一横,便有人战战兢兢食不知味,百般猜度他的心思,更何况他明言了的事,更要做得妥帖,因此工部侍郎一声令下,这小小的几栋竹楼,很快便建了起来。

      新建的酒楼比原来的规模不知恢宏几倍,重新开业后更是红火了许多。又有不少人想攀附英王却不得其道的,自然都巴巴得赶来捧场,林深不胜其扰,干脆出脱了柜头的一应事务,交给梦梨料理,应廖俊迟之邀,与英王的一众幕僚同到廖俊迟居住的“鹤舞轩”议事论差。

      宁氏到青玉案时,午时刚过,虽仍在节下,可青玉案依旧人头攒动,浑不似个酒楼,倒更像是个集市一般。

      梦梨在店中忙得团团转,听说宁氏来寻自家哥哥,便客气地告知她林深出外有事,请她在一旁稍坐,又命人奉了茶水点心,照顾得无微不至,只是无暇来陪着说话。

      宁氏虽心急,却也没有他法,只能安静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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