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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三人成虎众铄金 ...

  •   未儿应道,“我晓得了。这便侍奉尊主起身。”手中极快地将药膏抹开,帮林浅将伤处裹好,问道,“尊主今日梳个什么发式?”

      “去书房,想来也没有外客,又不同杨奉君争艳,只这般挽着就好。”林浅一门心思只想着杨奉君又要耍什么花样,也无心打扮,便青丝寡淡满身素净地出了门。

      许阶和杨柝候在书房门口,见了林浅,都是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林浅却明白,许阶的笑当是出自真心,而杨柝却带着些志得意满的味道。

      许阶刚想敲门通报一声,杨柝已似笑非笑地将书房门推开,对许阶道,“许总管真是迂阔,夫人到书房来何须通报?这不是王爷往日的吩咐吗?”

      书房内,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杨奉君和穆儿一左一右陪着薛瑜之,桌上摆了几个小菜,三碗清粥,三双竹箸。

      门开时,杨奉君为薛瑜之夹菜的手停在半空,见未儿推着林浅进门,便放了筷子爽朗笑道,“这么快便来了?王爷刚赶回京,还没用膳,恰好我和穆儿都也未用,便传了膳到书房一起用。原想叫你的,小柝说你用过膳歇下了,……,可要和我们一同用点?”

      穆儿已咬着唇丢了筷子立起身来。

      “不了。我确实是用了午膳才歇下的,你们不必管我。”桌旁的三人,无论是薛瑜之还是穆儿,林浅的目光都刻意回避,此刻倒觉得杨奉君没那般刺眼了。

      杨奉君也难得亲和,冲林浅点点头笑道,“那你坐坐,小柝,给夫人斟茶。”

      桌前自然还有一个空座,想来是杨奉君特意为她留的,林浅沉吟一下,低声吩咐未儿推了她去窗前小榻上坐着。

      未成亲时,她便常常坐在那处。夏日,可看到满湖清荷,可惜,如今已是深秋,窗外那片湖中,只有凋敝之景。

      她对着窗外发呆,薛瑜之便对着她发呆,心底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们两人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从相濡以沫到相敬如冰,这不是他苦心孤诣,想要得到的结果。

      自她进门,便没有一丝眸光落在自己身上。面上虽笑着,目中却空茫,头上身上都无配饰,显得人单薄无色的很,令薛瑜之看得心中阵阵紧缩,只想上前将她清瘦的身子拥在怀里。

      “王爷,听说这次西夷王叔来觐见,还带了位小王子,怎么往日都不曾听说过?”杨奉君见薛瑜之看向林浅,只做未见,自顾自拉了穆儿坐下,唇边绽着笑意,询问着薛瑜之迎接藩使的事情。

      薛瑜之回过神来,答道,“这位西夷王子据传自幼多病,老西夷王怕他夭折,襁褓中便送到西夷少焉寺的萍光大师处寄养,不日才回了宫廷,是以外界不知。”

      杨奉君一边劝他吃菜,一边笑道,“怪不得不曾听父侯说起过。不过,西夷如此彪悍之族,却有个孱弱的王子,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薛瑜之不愿再提这些朝堂之事,因也未接杨奉君的话,只瞧着林浅清冷的剪影,怎么也吃不下饭去,因将碗筷一推,只说饱了,踌躇着坐到林浅身畔,道,“那日接了旨意走得急,也没能守到你醒来。怎么十多日了,气色还是这般不好?未儿,你们是怎么照料主子的?”

      前半句温情缱绻,后半句陡然厉色,吓得未儿一个激灵,忙跪在地上,告罪道,“都是未儿不好。”

      林浅伸手将未儿拉起,且弯身拍了拍她膝上的细土,便似姐姐对待妹妹那般疼爱,看得穆儿眼中发潮,才听林浅淡淡然垂着眸回道,“王爷何必苛这个责那个,原是妾身自己身子不好,同她们没什么相干。”

      穆儿本就吃得忐忑,连椅子都未敢坐全,见薛瑜之放了箸,也跟着停了筷,却不敢过来,只立在杨奉君身后,偷眼往这边瞧着。听见林浅绵里藏针的话,几番欲言,却还是忍了回去。

      杨奉君却自顾自吃着,抬眼看着薛瑜之被林浅气得脸色发青,却也不敢发作,不由暗自好笑,又喝了碗汤,方唤了杨柝收拾,自己却转到林浅同薛瑜之身边,看着那架轮椅,啧啧称赞,“前日便听杜善回说,表哥赠了你一副上好的轮椅,我一直想看看,与芙之公主那架相比如何,只是不得闲。今日一见,这轮椅果然做得好生精致,想必也出自非凡匠人之手,技艺精妙比司舆房那些人也不遑多让。我竟未看出表哥还是个柔情铁汉,战场上随他杀敌的时候,可想不到他会这般细心。”

      林浅眉头一皱,不知道杨奉君此话何意,却也不能辩驳说这并非阜今所赠,恐说错了话落入她套中,因此不开口,只淡淡别过眼去。

      “文朗,差人去司舆坊,说我要打一架木椅,同芙之公主那般的。”杨奉君这话说得本就别有深意,林浅又不动声色,薛瑜之心中更不是滋味,当即吩咐许阶道,又皱眉对林浅道,“阜子阳这般殷勤,不知是何居心,你怎好要他的东西?也是我不对,这些物事原该我准备,是我粗心未想到,你再捱几日,司舆坊的木椅也便做好了。这架还是差人还了去吧。”

      林浅依旧垂眸,轻声应道,“谨遵王爷吩咐。”

      杨奉君似乎不忍见她我见犹怜的样子,转头对薛瑜之急急道,“不过是一架轮椅,表哥能有什么居心?是王爷多心了。”

      “哼,阜子阳狼子野心,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咬我一口。木椅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他阜子阳还嫩了点,你也一样。既然王妃话说到此处,我倒有心让你见一位故人。”薛瑜之瞥了杨奉君一眼,轻轻合掌相击。

      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便有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许玠推了进来,杨奉君似是吃了一惊,神情陡然一变,哀怨地看了薛瑜之一眼,便转过头去,道,“王爷说笑了,这等囚徒,怎会是奉君的故人?”

      那人看去受了不少苦楚,双手已奇怪的角度反剪在背后,令人看着都替他难受,衣衫褴褛,破损处露出层层叠叠的鞭痕,却掩不住虬结的肌肉。

      一双鹰隼般狠辣却高高肿起的厉目微微睁着,虽被许玠死死按着,却仍昂然挣扎着抬起头,扫视着房内众人。

      那阴冷之中还有一股隐然熟悉之感,林浅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中狂跳了两下,也转过头去,努力忽视后背处传来阵阵寒意,心中暗自叹息,那人一看便知是个宁死不屈的硬汉,又身量高大,想不到许玠瘦若虚竹,竟有这般大力气,能以一己之力钳住他,也非等闲之辈。

      薛瑜之冲许玠挥了挥手,许阶便将那人放开,自己依旧退出书房,在外面守着,也未劝说薛瑜之不可以身犯险之语,想来薛瑜之已有完全的把握。

      林浅见状,也拍拍抖成一团的未儿的手,示意她放心。

      薛瑜之玩味地看着杨奉君的表情,冷笑道,“不过才分别半日,王妃怎么就不认识了?他身上可还有王妃赠与的盘缠路引呢。说说吧,王妃是要通传什么了不得的消息,须得这般谨慎,连驿站邸报都信不过,非要亲派了人出京?这消息,是给谁的,盛阳侯?还是子昭君?”

      盛阳侯是杨奉君的父亲杨靖宇,封地章城;子昭君是杨奉君的大哥,杨鹏谨,驻守西南。这两人虽身处千里之外,对朝中势力分布却极为重要,几王当中,谁能得他们助力,便是如虎添翼,不可小觑。是以,薛瑜之一向对杨奉君的家书往来颇为关注,又怎注意不到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杨奉君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强笑道,“哪里有什么消息要通传。我虽常日入宫,却也不过陪着姑母闲话,能知道什么消息。不过是可怜这人走投无路,伸个援手罢了。若是此行不当,以后奉君改了便是。”

      “是吗?王妃倒是好心,这京中乞儿成千上万,怎么王妃偏偏只可怜他一个。可是因为他长得俊?”薛瑜之揶揄地问道,顺手端起茶水轻抿着,却令人觉得这屋里气氛极其低抑。

      林浅不耐这虚与委蛇的场面,看这情形薛瑜之便是有事同她说也不是好时机,便再一刻也坐不住,轻声对薛瑜之道,“妾身有些不适,王爷若无他事吩咐的话,妾身便先回去休息了。”

      薛瑜之也挂心她的身体,虽想多守她一时,眼下却不是时候,因嘱未儿好生照料。

      眼见着未儿推着林浅已行至门口将要离去,被绑着那人突然开口道了声“夫人留步”,转头对薛瑜之道,“王爷,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原与王妃不相干。王妃心善,不过是想给奉孝夫人一条活路,却不想倒让王爷误会了她。”

      林浅愣了一下,不知此事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却也不好就走。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我闭嘴。”那人本是替杨奉君开脱,杨奉君却如临大敌般厉声斥道。

      那人目中喷火,昂着头不肯住声,“王妃何必替别人背这黑锅,平白让王爷不喜王妃,岂不是吃了大亏?何况我今日将实情禀与王爷知晓,王爷也好早做决断,免得将来被外人晓得,倒失了先机。”

      杨奉君还待再言,薛瑜之横了她一眼,抬手阻了她,目光却看向那人,道,“你说”。

      那人见薛瑜之看过来,打得伤痕累累的面上露出一派从容神情,道,“好教王爷知道,我本是阜将军的左副将,姓严,名继昭。军中兄弟都称我一声贪狼,一向侍奉在将军左右。谁想,将军门户不谨,前些日子我不小心撞破他同奉孝夫人幽会,只是劝勉几句,将军便恼羞成怒,将我逐出府来,又严令我终生守在凉州,不许再入京师一步。王妃念在我自幼侍奉将军的份上,这才赐了些许银子,供我路上花费。不巧,却被王爷身边护卫看见。”

      “你……你含血喷人!尊主与阜将军并不相识,前日去将军府瞧病,还是王妃知道有名医盘桓,特意相告的。王爷,你千万别信这人,他定是在胡乱攀咬,信口雌黄。”未儿气得双手发抖,急急道,又推了推林浅,微带哽咽地道,“尊主,你倒是说句话呀。就凭着他们这般污言秽语地伤你么?”

      林浅不想这人竟给自己安了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一转头与立在薛瑜之背后的杨奉君打了个照面,看清她目中是毫不掩饰的狡黠之色,顿时心下清明,被人添了污名,也不见面上有什么羞恼的神色,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爷运筹帷幄,久经沙场,什么场面没见过,岂是会被人轻易蒙蔽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薛瑜之听了林浅这话,原本铁青的脸色稍有霁开,目光冷厉看向贪狼,他在凉州军中近一年,这严继昭的大名也是熟知的,方才心下已自疑了三分,因厉声斥道,“一派胡言。严继昭,你这般构陷我府上内眷,存心委实歹毒,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贪狼无所谓地一笑,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林浅,这才回道,“我是不是信口雌黄,相信奉孝夫人比别人都清楚。九月十九那日夜里,夫人在将军府勾留至半夜,去时穿的鹅黄衫子,回府却换了暗红衣,我说的可确实?”

      “确实。”林浅商量了一下才想起九月十九是指的自己被阜今属下自英王别院搭救那日,那夜的情形她委实不愿再想起,身上微冷了冷,却还稳着声音道,“那日,我在英王别院受了伤,幸得荆副将相救,苟全了一条性命。至于换了衣衫,不过是因为旧衣被血浸透,不能再穿……”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奉孝夫人,讲出的故事都这般楚楚可怜,我倒还有另一个版本,不知王爷有否兴趣一听。”贪狼大笑着打断林浅的话,虽是征询薛瑜之的意见,却不待他开口,便道,“往年回京,我同荆大哥只在将军府上住,今年将军却说不方便,遣了我二人带仆从寄住在英王别院中,这事儿王妃也是知道的,况且还有十几二十个兄弟,总不能人人都扯谎去。在英王别院住了这小半月,几时见到过夫人?还是九月十九那日夜间,别院不知何人纵火,荆大哥留下救火,我便去将军府报信。只不想,那时将军同夫人鸳梦正酣,我没头没脑撞进去,因记着元帅嘱咐,只以为将军寻了烟花女子,这才出手误伤了夫人,惹将军动了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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