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六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
-
俭之沉吟着颔首，“若为那奉尊主，倒也说得通。”
转头看了看亭外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这场莫名其妙的春雨，方才还密如珠帘，这会儿却只剩了一片雾蒙蒙，负着手道，“这雨倒令我想起你教十五弟的那首，昨夜雨急风骤，浓睡不消残酒。难为你如何想出这些句子的？”
林浅眉头微皱，似是不喜他转移话题，“方才你说十五弟做了何事，却对王爷有利？”
“说是十五弟的功劳，三哥怕只会承三嫂的情。”俭之不再兜圈子，道，“我也只是听人说起，当日父皇寿筵上，十五弟诵了一首诗，便是那首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新颖别致，偏又寓意深远，秦疆国君当场立了重誓，可谓一诗而定秦疆。父皇起了兴头，问他是何人所作，他只答是三哥。可那诗我却记得是三嫂教给十五弟的吧。”
林浅已听得眉开眼笑，“难为十五弟聪明。年纪虽小心思却如此通透。看来王爷自有天佑，不，有你们兄弟几人帮衬，实是他前生修来的福气。”
俭之面上的微笑已有些勉强，“我们兄弟哪还有什么福气可言，不过是争条性命罢了。何提护佑，若果有此能，怎能累了池儿？”
林浅听他语意陡然萧瑟，也想起了那个为他描述章帝寿筵盛况的女子，而当初那个舞影翩跹的女子如今已芳魂杳杳，顿时眼眶也有些发潮，“七弟，你……还须节哀。”
“我那时被关在宣德殿思过，连殿门都难出，更不知池儿竟遭此毒手。等我出宫后，也遍寻不到她，怕是…已然没了。她待我情深意重，我尚未报偿，她却再等不得了。”俭之声音颤颤，一手抚在额前，遮住双目，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罢，逝者已矣，我终归还得苟活下去。总有一日会为她报了仇也就是了。
“你别过分哀伤，这些事你我都左右不了，只能算天数。想来池儿定不会怨怪你我。”林浅也叹口气，不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这般微雨气息中谈着故去之人，多少有些寒意侵体。
俭之见她凉风中冻得微颤，也唏嘘着道，“我也只能如此祈愿了。怕宴快罢了，我这就去了。雨尚未停，你且别乱走，我寻个丫头给你送伞过来。”
说着自去了。
不多时，穆儿便擎了伞来接林浅回去，见她面上喜忧参半，小心翼翼地道，“七爷方才同王妃说了什么？”
“只是闲话家常，并没什么殊事。”因方才冻得久了，林浅亲昵地同穆儿挤在一处，感受着她身上的暖意。
“那……可有他人相扰？”穆儿又道。
林浅这才觉出这个与她向来亲近的贴身大丫鬟今日言语间颇有些踌躇，显得思量太过，抬眼看她时，又见她眼风乱飞，似是慌乱不已，一个念头闪过，当下喝道，“穆儿，你好大的胆子！”
穆儿一惊，想跪下身请罪，只是手中擎着伞，怕淋了林浅，只得微欠着身子，请罪道，“穆儿知错了。请尊主责罚。”
“过往之事，俱成云烟。我如今什么身份，动辄获罪，怎敢妄议其他。你却还敢引他前来，莫不是觉得我这条命留得太过容易？”林浅此刻才觉出后怕，幸而方才俭之信了她信口胡诌的话，如若不然，这事传到薛逾之耳中，怕不是狠狠在他心头刺一刀。
穆儿从未见林浅如此声色俱厉过，也顾不得撑伞，噗通一声跪在泥地里，已是落了泪，频频磕起头来，“都是穆儿错了。因遇着勉儿，说起将军近况颇为冷清，求着让将军同尊主说句话，穆儿一时心软，思及……思及往日……往日……，又想着七爷半个时辰后才与尊主会面，便给将军指了路。谁知半晌不见将军回去，心下已然慌了。奉尊主等之不及，闯了进来，穆儿的魂都要散了去……阜将军自是护着尊主，可七爷和那奉尊主……，都是穆儿糊涂……。若果累了尊主，穆儿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青葱般的玉指用力扣着被雨水掩映的青石板，关节隐隐凸着，令人顿生怜惜。
林浅吐出胸中一口浊气，静了片刻心神，这才伸手挽了穆儿起身，又拾起丢在一旁的油伞罩在两人头顶，“起吧，何至于寻死觅活？我也不是要寻你的错处，只是如今，一切不能由着你我本心。日后，莫再与那将军府里的什么勉儿励儿私下勾连，若再有一次，我知晓了，可真不饶你。”
“可……勉儿……”，穆儿稍有犹疑，见林浅眼风冷冷，也便咽回其余的言语，福身道，“穆儿记住了。”
不过转瞬，林浅便似忘了方才的不悦，笑嘻嘻地把玩着伞柄对穆儿道，“你哪里寻的这把伞，伞上的踏雪寻梅图画的甚是精致，只不知那印鉴上龙飞凤舞地刻的什么字。”
穆儿抬起袖子拭了拭面上的泪，将伞柄接在手中，高高擎着，轻声回道，“还不是王妃自宫中带来的。宫里的物事果然与众不同。便是这伞看着普通，竟也是个奇物，那日我不小心碰倒了灯烛，只恐毁了它，它却一丝也未燃着，也不知这伞面竟是什么材料做的。”
林浅心中一凛，将伞从穆儿手中夺过，细细审视那枚印鉴，虽字不识得，那狂放气势竟与那人隐隐相似，不由心底阵阵发寒，想来这便是薛瑾之差人交还到敏敏处的那柄伞，遂对穆儿道，“你即刻将这伞毁了去。既点不燃，便用刀劈斧砍，务必毁个彻底，只不许对任何人提。”
若有这把伞在，她李代桃僵入宫之事便有了铁的证据，见穆儿持了伞匆匆去了厨院，林浅抚了抚跳地有些发痛的眉梢，暗叹今日的纷杂事也忒多了些。
寿辰第二日，穆儿便收拾妥当离了相府自回硕郡王府不提，林浅也寻了个机会将阜今所说告诉陆烽，陆烽屏退了左右，连一向随侍一旁的韩蕤也赶了出去，捻着须沉吟了许久，方对林浅道，“这趟宫为父不能进。若是去了，才是害了硕郡王。”
林浅知晓陆烽行事考量周全，也不着恼，静静道，“女儿愿闻其详。”
陆烽显见对林浅的从容不迫很是满意，起身踱起四方步子，道，“为父还是那句话，结党营私这一条，便能害了他。更何况，如今这消息来得确实与否还尚未知，若是阜家那小子道听途说的宫中传言倒还不妨，只怕确是万岁口中传出来的话。万岁既未在朝堂上说，便是尚未定夺，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静观其变。若为父贸然进宫，不管是为硕郡王说话，还是故意打压他，都只能让万岁方消去的戒心重燃，最是不妥。”
“那……如今我们就只能等皇上自己下定心思了吗？可万一皇上只是偶尔转了下心思，见无人应和，便丢开手去，岂不是我们自耽误了王爷？”林浅皱眉。
陆烽胸有成竹地笑笑，“你这话倒没有说错，能有这番心思，才像我陆烽的女儿。万岁既提了话头，自是等着人去揣摩他的心思。知晓此事的怕都在忖度，只看谁棋高一着了。哪一方能沉住气，哪一方便赢了。这事交给为父便是了，你只管静候佳音。”
林浅见陆烽如此有把握，只得道，“那就有劳爹爹了，但愿王爷能平安还京。”
“女儿放心，为父省得。为父也不忍心让你们少年夫妻总是隔山隔水的，还想早两年享一享含饴弄孙的福气呢。”陆烽哈哈大笑，爱怜地嘲弄着自己女儿。
他这一笑，倒令往日面上的萎顿病容显得生动了许多，林浅心下舒畅也便由着他笑，只微微红了脸娇憨道，“爹爹惯会拿女儿开玩笑。”
二夫人韩蕤听见房内的笑声，才敢推门进来，见父女两个笑得畅快，也慈眉善目地笑了，林浅偎靠在韩蕤怀中，一摸眼角，不知何时竟笑出一滴泪来。
如果远在异时空的爸妈知道，她在这里竟也是如此得天独厚享着这么多疼宠，怕是丧女的悲痛会微微冲淡吧。
三日后午时刚过，宫中有旨急急传了陆烽去，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府，林浅得了信忙下了绣阁赶到前院问消息，却被守在书房外的家仆告知，相爷吩咐不许人打扰。
林浅不知陆烽今日入宫情形如何，是否与薛逾之有关，心下正是着急，哪里肯就走，正迟疑着在廊下徘徊不肯去，见书房大门洞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迈步出来，见林浅立在廊下，笑道，“相爷说尊主必定来了，让老奴请尊主进来。”
进了书房才发现，除了陆烽竟还有一位身着朝服的青年男子紧锁着眉头，落座一旁。
林浅心下一惊，下意识就想回头，听陆烽在上首道，“离儿，既然来了，同你表哥见上一见吧。”这才止住了落荒而逃的步子，冲那青年男子施了个礼，“见过表哥。”
那男子慌忙站起身，自回了个大礼，“微臣陆其骧见过王妃。”
这名字林浅倒是熟知，却是第一次见了真人，上下打量着陆其骧，笑道，“怨不得王爷常日夸奖你，似表哥这般风姿卓绝的人物，真真令人见之忘俗。爹爹膝下无子，我这个做女儿的又只会惹乱子，日后少不得多倚仗表哥呢。”
陆其骧淡淡一笑，极是清雅，道，“王妃说哪里话？其骧常听相爷说起王妃性情恬淡，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了，你们兄妹两个且不要相互吹捧了，我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陆烽笑着打断两人的话，见林浅两人各自归座方道，“其骧，这回的事委屈你了。你且安心在邢州呆着，不过三年两载，凭你的才干，我只消稍作助力，定能回京。”
陆其骧起身拱手谢道，“相爷说这话倒令其骧无立足之地了。相爷待我有恩父之情，师生之谊，若非相爷拔擢，其骧何至今日。说句逾矩的话，其骧早视相爷如父，只是无由相报。再说官场诡谲，其骧这几年也深知了，去年春闱案后，其骧便想躲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只是没能如愿，今次其骧倒也是为着自己的一己之私，还望相爷莫怪才是。”
林浅听得云里雾里，待陆其骧言毕，好容易插上一句话，“爹爹，你同表哥在同我打什么哑谜？我竟一句都未听懂。宫里宣你，不是为了王爷之事，却是为了表哥么？”
“自然是为王爷。”陆烽和陆其骧对望一眼，陆其骧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盏自啜起茶来，陆烽转头对林浅说个详细，“记得为父同你说，哪一方沉不住气，便先输了么？”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第五十六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