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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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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加布里埃尔从伊德斯坦因回来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事务所。他需要让自己的情绪借由忙碌的工作平伏下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不去回想刚刚在丹尼尔眼里看到的神情,那让他心绪烦乱。只要一谈到沈正直,他就会从丹尼尔的眼神里捕捉到那一抹担忧,甚至还有……爱恋。应该是爱吧……他不想去回想,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明显了。
对于沈正仁的事情,他理解丹尼尔想要探究真相的渴望,自己又何尝不是?曾经一起共事的伙伴,曾经视同为家人的存在,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踪迹,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梦想中的平静生活来得是那么突然,去得又是如此匆匆,无论是谁都难免心生不甘。只是……加布里埃尔清楚地知道,丹尼尔的目光始终注视的不是自己,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从来就不是自己。他不会向前走,而自己呢?自己不是没有努力过,他曾试着去打破这种微妙的感情。可是……在明确了解了丹尼尔的心意之后,维持现状,在他看来反而是明智之举。加布里埃尔又一次开始说服自己,以各种各样所谓理智的理由。
忙了一整天,当加布里埃尔将车驶进公寓楼斜对面的地下车库时已经深夜。他停好车,感觉头有点昏沉沉的,就顺便在一楼的24小时店买了杯咖啡。这种便利店的咖啡味道估计是不怎么好,他只喝了一口便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进门时公寓楼的管理员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加布里埃尔走过时都没有醒。他边从衣袋里往外掏手机,边往电梯里走。电梯间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缕馨香。他觉得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并末过多在意。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一整天丹尼尔既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他有点儿失落,也许他们……想到沈正直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大哥,沈正仁。加布里埃尔还记得那双黑色眸子里的疏离与冷漠。在共事许久之后,那神情依稀淡去,可加布里埃尔有种感觉,它并没有消失,而是隐藏在更深的地方。现在的沈正直有着同样一双漂亮的黑眼睛,只是那眼中不时流露出的却是悲伤与无助,让人有种想要保护的欲望,一种被需要的责任感似乎很自然而然地由心底产生出来。
好吧,就这样吧。加布里埃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推开房门。他顺手将钥匙放在门边的小桌上的小盆子里,锁好门。他瞥了眼加西尔的房间,房间的灯已经熄了。这个时间,那小子应该已经睡了,他一旦睡着就算是过坦克都不会醒。然后,他靠在门上注视着从窗子里透过来的霓虹灯出神。看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疲惫似乎在此刻瞬间抓住了他的身体,逼得他深深舒了口气。我所做的应该全部是理智的,基于成熟的、全面的考量与判断,应该是这样的。站了一小会儿,加布里埃尔走进小客厅脱下外衣,向内叠好搭放在沙发扶手上。一边解领带一边走到小吧台前倒了一小杯威士忌。随手将领带放在吧台上,他端着那杯酒,扭开酒架旁边的音响,然后在莫扎特的小夜曲声中进了浴室。
加布里埃尔滑进浴缸,泡在温暖水里只露出头部。他轻阖双眼,悠然地欣赏着起优美的音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蒸腾的水汽将酒精充分诱发,他开始微微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一滴凝结的汗珠慢慢的、慢慢的顺着发尖滑落,落在水中消融不见。
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外面有一声轻叩,好像是有什么小东西掉在了地上,又有点儿像风拨动树叶的轻响。加布里埃尔睁开眼,一片雾蔼中看了眼浴室的门。就这么短短一瞬间,他眼睛里的醉意蓦地消失得一丝不见。他轻轻地从浴缸里爬出来,顺手将藏在浴室衣柜里的枪取出,披上浴衣,谨慎地走到门旁,侧耳倾听。
门外,莫扎特小夜曲还在不温不火地响着。
手指扣上扳机,加布里埃尔深吸口气,猛得拉开浴室的门!
客厅里……
加西尔科比不知何时从房间里出来了。他浑身是汗,看上去湿嗒嗒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前。他光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加布里埃尔,焦点却没有在加布里埃尔身上,而是飘移在墙上的某个点上,那眼神空洞而迷茫。然后,他毫无预兆地向后倒去,像条死鱼似的仰面摔躺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眼,微张着嘴,身体微微发抖。
一开始加布里埃尔吓了一跳,但看到加西尔躺倒在沙发上,以为他又在搞怪,便过去没好气地把他从沙发上掀了下去。
“大半夜的,别吓人好不好?”
令人意外的是,加西尔摔到地板上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跳起来反驳,他既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趴在地上,除了背部轻微的起伏之外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该不会是……?加布里埃尔脸色微变,顺势坐在地板上,将手里的枪随手放在旁边。他将加西尔翻转过来,托起加西尔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声道:“加西,加西,是我,G……”
加西尔不睁眼,也不答话,只是不清楚地嘟囔着:“……我要扮成女生……这样他就会喜欢我,然后就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不想让他伤害你……不想……”
“我知道,加西,我知道。现在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不会了。”加布里埃尔温柔地抚摸着加西尔的头发,像在哄个孩子。
加西尔慢慢睁开眼睛,好像刚从梦中惊醒似的意欲挣开抱着自己的人。“放开我!放开我!”他的行为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举着拳头捶打着抱着自己的人,但力道却是实打实的。
加布里埃尔任凭他在怀里挣扎,一拳拳打在自己胸前仍紧紧拥着他,柔声道:“是我,加西,是我,我是你哥哥G。你看清楚。”
加西尔看清眼前的人,他脸上露出一副好不容易盼到远行亲人回家时孩子会露出的表情,那是种令人心痛的,欣喜又质疑,安心又担忧的表情:“是你吗?”
“是我。”
加西尔抓着加布里埃尔的手臂,凑近他的脸,急切地问:“他不会再来了?”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加西尔的眼睛里有了光彩,他像个孩子似的懵懂地问:“妈妈不在了,我没有亲人了,为什么?你也不是我的亲哥哥,为什么,G?”
加布里埃尔的心像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他抚摸着加西尔的脸,声音有些沙哑,“你是加西,是我弟弟,这就足够了,与血缘无关。”
“那我扮成女孩子,你不会讨厌我吧?”加西尔抓着加布里埃尔胸前的浴衣,撑起半个身子,表情好像生怕加布里埃尔会突然间跑掉,留下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无助惶恐,惴惴不安。
“不会的。”加布里埃尔感觉眼睛有些温热,将他往怀里搂了搂,安慰地在他额前印上一吻。
“你的头发湿了……”加西尔伸手摸了摸加布里埃尔的头发。
“一会儿就干了。”
“G……”加西尔往加布里埃尔怀里缩,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怀里。
“嗯?”加布里埃尔用下巴摩挲着加西尔的头发。
“我爱你。”
“我知道。现在听话,好好睡一觉……”说着,加布里埃尔将怀里的人抱紧,拽过放在沙发上的外衣盖在加西尔身上。他抱着加西尔,低声哼唱着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懂的调子。莫扎特的小夜曲依然悠扬,加布里埃尔哼唱的曲调夹杂在其中显得那样的遥远,好像这歌声隔了数百个光年才到达这里似的,空灵、忧伤。加布里埃尔就这么一直哼唱着,直到一抹阳光跃出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