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本宫饱受欺凌 ...
-
“嗯……”
我难受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和眩晕。
“这儿是……”
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我艰难地坐起身,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梨木床梁,雕花大桌,几盏明灯,淡淡茶香……
以及一个饮茶的人。
我更迷茫了。
桌前人似乎听到动静,微微一侧头,微笑道:“醒了?”
我愣了愣,懵懂地看着他。
“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我偏头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昨日好像和白萧一起偷偷溜出宫去,然后路上遇见了一个弱女子…然后我们进了飘香楼……然后白萧喝醉了,我见他可怜,便陪着他一起喝。
唔,喝到后面似乎还在包间里发了一把酒疯,两人才乐呵呵傻乎乎地一起勾肩搭背走出了酒楼。
……然后呢?
“啊……”一深入回想,头便像要炸开一般疼了起来,我只能难受地摁住头。
“这就是宿醉的后果。”
桌前的人凉凉来了一句,登时镇得我神经都平静了下来。
相比前昨夜发生了何事,我更担心待会儿会发生何事。遂有些怕怕地向墙靠了靠,端详着桌前人的神情,小心翼翼道:
“皇上何时来的?”
祁凤辰颇舒适地斜靠在凉椅上,淡紫的衣衫懒懒地披着,未十分正式地用腰带竖起来。青丝用一把白玉簪端正地束着,几根调皮的发丝却逃了出来,微微垂在耳边。
好一幅香茗美人图。
他闲闲一拂袖,正眼却不瞧我,只斜支着头不咸不淡道:“这儿是朕的寝宫,朕何时不能来?却是爱妃,昨夜倒是有趣得紧。”
那话里带着不明的笑意,我顿时感到一阵冷风自头顶飕飕地吹过。
我开始莫名地惶恐起来。
昨夜,昨夜和白萧在飘香楼喝酒,两个人都喝到烂醉了,一点回到宫里的印象都没有,是谁把我送回宫的呢……
我一边靠着墙慢慢回想,一边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肢体。
“喀吱——”
才一动便觉冷汗泠泠。
这,这如同粉碎性骨折一般的全身性酸痛是为何………
某个情景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从飘香楼里走出来之后,我们俩互相扶着一唱一搭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地乱逛,不知不觉便去到了姨娘大红牡丹的酒楼。大红牡丹把我们丢在一间房子里等了半晌,睡意渐浓时却被人塞入了一顶绣金丝顶的轿子里。
虽然不知道白萧被送到哪里去了,我确是被送回宫里了。
随后出现的是……
我越想越冷汗泠泠,虽然很努力不往下想,昨夜的情景却洪水一般一幕幕争先涌入脑海中。
回宫之后,首先见到的便是怒气腾腾的祁凤辰。细细回想起来,当时的祁凤辰可谓一脸发青,让人颇有些寒毛颤栗。可惜当时我早已醉成一个傻样,瞧见他只傻乎乎地干笑,说:
“皇上,你猜臣妾今天去哪里了?”
“臣妾今天去了都城最有名的飘香楼,那里可香了,到处都是香喷喷的美人。”
“臣妾点了几个小倌,各有各的模样,有的清秀有的娇媚,真是酥到臣妾心里了。”
彼时我的大脑根本无法识别祁凤辰发青的脸色和怒极的征兆,只觉身子重心不稳,飘飘忽忽的难受得紧。遂一个跟头扎到他怀里,东蹭西蹭,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茶香,痴迷了半晌,才又傻乎乎地笑着说:
“可是臣妾觉得,他们都没有皇上好看。”
那愈加僵硬的肢体才稍稍柔和一些,不过一秒,我又接着说:
“难怪我阿哥能看上你。”
当真是该咬断舌头。
若非如此,祁凤辰也不会冷脸挑着眉,阴暗不定地问:“哦?此话怎讲?”
我笑得更欢了,贱兮兮地一戳他胸膛,痴笑道:“你就别装了,当年在丞相府,我分明瞧见你和我阿哥双双滚倒在我们家后院桂树旁,嗝”顿了顿,我打了个嗝,对他使了个挪揄的眼神:“有奸情~”
可怜了无辜的茶桌,瞬间被祁凤辰一掌劈成两半,干脆利落,全无半点杂屑。
说完,我便觉困意十分浓重,手上一松,脱离那温暖宽厚的怀抱便倒坐在地上。任凭碧儿如何拉扯,愣是赖着不愿起身。
酒的后劲太足,身子如火烧一般热腾热腾的,我是万分舍不得那地上的凉快。
直待眼前出现一片阴影,我抬头望见祁凤辰隐晦不明的面容,才忽然有些酒醒。
酒醒的原因是忽然觉得那两片紧抿的薄唇性感得香艳可亲,毫无意识地啵了一下后,我舔了舔嘴唇,说:
“唔,不若酒楼的猪手美味。”
……随后便是一段惨无人道的折磨。
…………
我处于极度惶恐之中。
头也不敢抬,我默默地钻回被子里,缓缓低下头,掀开衣领的一角——樱桃遍地。
顿时满面羞红。
强自镇定了下心神,我努力把自己想象成隐形人,浑身缩成一个球,缓缓从床上爬下,从某人眼皮底下一步一步爬走……
“莫儿。”
动作一僵。
多么平平淡淡又如泰山压顶般的呼唤,将我脆弱的小心脏折磨得欲.仙欲.死。
立正,转身,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随后是“叮”地清脆一声响,是茶杯放置在茶托上的声音。
我偷偷瞟了一眼那茶桌,圆乎圆乎,看起来坚硬厚实,定然不是昨夜被生生劈断的那一张。
“抬起头来。”祁凤辰道。
我忽然忆起昨夜我似乎曾这么摆着折扇抬起一小倌的下巴,笑吟吟地问人家名字……
咳咳,打住打住,在回想到昨夜可爱的小羊羔之前,我得先想想怎么应付面前这头猛兽。
我乖乖抬起头来,眼睛却一直溜溜地转着东望西望,就是不敢直视前方。
房中静默许久,直待我眼珠都要转累时,那厮才缓缓出声:
“看向朕。”
我看看窗,看看床,将房里的东西都扫射了一遍后才硬着头皮鼓起勇气看向他。
登时从头寒到脚。
祁凤辰正含着笑,一脸温和地看着我。
若不是我深悉此人本性,定会以为其嘴角那丝温和的微笑在对我说:
“来,陪朕喝茶。”
我努力睁大眼,使我望着他的眼神更虔诚些,说出来的话语更真实些:
“皇上,您眼底的杀气漏出来了。”
气氛一凝,我默默地垂下眼眸。
空气凝结在耳边,似有似无的敲桌声隐隐传入耳中,伴随着一声不温不冷的陈述句:
“朕以为,最近似乎对你太宽容了些。”
我想了想,诚实道:“因为臣妾最近确实乖巧。”
敲桌声一顿。
“……果然是宽容了些。”
旋即,两道冷冰冰的视线直射过来,我瞬间被冻结了。
他冷淡淡瞟我一眼,然后朝门外道:“花公公。”
“奴才在。”花公公应声而入,应是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恭恭敬敬地对祁凤辰行了个礼,才问:“皇上有何吩咐?”
“拿香炉来。”
“香炉?”
花公公诧异道,我也是诧异得很。不过显然花公公较懂得奴才本色,话才出口,瞧见祁凤辰的脸色,便立刻改口道:“奴才这就去办。”
花公公一离开,气氛更严肃起来。
直待此刻,我脑中的小人才颤巍巍地提醒我,本宫今日似乎大事不妙了。
“皇…皇上……”
我弱弱地开口,那厮却丝毫不理会我,各种恐惧的幻想便像浪花一样哗啦啦地袭来。
所幸在我由于渐渐升温的恐惧将头脑冲昏做出弑君逃跑此等诛灭九族的举动之前,花公公已经唤人端了个香炉回来。
那香炉上燃着三炷香,朦胧的烟雾在空中蜿蜒地蔓延着,仿佛预示着我即将变得崎岖坎坷的人生……
花公公将香炉端至桌前,对祁凤辰道:“皇上,您要的香炉。”
桌旁的人终于停止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我面前。
“呃,这是要做什么?”
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眼前神色平淡的人。
…………两炷香后。
一代美人贤妃娘娘秦莫儿我,此刻,正端着一个香炉在掌握着朗月国最高权力的男人面前——
蹲马步。
欲哭无泪地举着香炉,我心中流下了一道道悔恨的血泪。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违抗阿爹的旨意,乖乖和教书先生学习古人名著背诵四书五经,尽管他的口音让我和秦穆十几年来一直以为嫁给贾宝玉的人叫血宝叉而不是薛宝钗。
“…………莫儿。”
“啊?臣、臣妾在!”
正陷入无法自拔的沉思中的我忽然被一个声音拉回了现实。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呃,不妙……
祁凤辰微笑地看着我,说:“方才朕问你,大学之道在于什么?”
许是因为这笑容过于晃眼,我的脑袋像卡壳一般一片空白。
“啥?”
他微笑得更深了,对花公公说:“再加一炷香。”
什、什么?
“还还还还加??”
我吃惊得大舌头起来,既是惶恐又是请求般结结巴巴道:“臣、臣妾记得,大,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在……”
脑中一片空白,几个字噎在喉咙里愣是说不出来,我顿时急得满头大汗,祁凤辰却微微弯着嘴角问:
“在什么?”
“呃…”看着他眼底愈加危险的信号,我终于想起了后半句,激动得一拍大腿,兴奋道:
“在止于至善!!”
一口气喊了出来,我因过于激动而喘着气。
呃,好像还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祁凤辰嘴角的笑意愈加深了起来。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满地的碎片。
不、不是吧,香、香炉………
我几乎是哭丧着脸,企图用哀戚的目光打动这个阴笑得浑然忘我的人。
在我过于强烈的目光下,一旁的花公公已经露出了不忍的表情,我便更加卖力地哀戚了起来。
哪知祁凤辰却似刀枪不入,将我的哀戚全都反弹了回来,结果非但没有获得一丝效果,我心中哀戚的感情却愈加变重。
寂静的房间里,只余几个字在我耳中不停地回荡:
“再加一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