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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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多年之后，许度偶然之间在想起来和那人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真是太普通了。
他性子里多少是有些喜欢水的，从心理上不想离开，会在闲暇的时候一个人，像鱼一样在水中沉浸着，他喜欢在水里的自由，当然也有那样特别的安静以及包容。
他不再是当日把汗水留在水中的少年，因此自然比当日更多了几分惬意。
轻巧的在水中来了个鲤鱼打挺，甩去了头上挂着的水珠，一切都是早已做过无数次的平平无奇，只除了蹲坐在岸边那个陌生的面孔。
许度愣了一下，将浮在水面的肩头又沉进了水中浮远了一些。
“哎，怎么走了。”只见那个大脑袋往前探了探，“还想让你帮个忙呢！”
闻言许度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这个点游泳馆的人并不多，他的附近更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意识到那个一脸失望的人说的竟然就是他。
许度低身往前游了一段，凑近了一点。
那人似乎也松了口气坐在池边道：“你能帮我找下眼镜么？就在我身边，应该不太远。告诉我在哪个方位就行。”
许度闻言狐疑着看着她，那人眯着眼睛仍旧坐在水边也不再多话，他稍稍浮出水面，只见眼前不远处当真躺着一副眼镜。
那人仍是等着，许度似乎觉察些什么，将浮出水面的身子又沉了下去，轻声道：“是有一副，在你右脚前上方，两步左右的地方。”说着他便在水中背过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猛的扎入水中向远处潜去。
泳池边，单就剩了华茗还在莫名地甩着腿，也没依言去捡那个被遗忘在不远处的眼镜，只是疑惑不解的望着池中那个急切离去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身影。
没过多久，华茗飞快地捡起脚边的眼镜在鼻梁上扶正，拎着袋子向着换衣间奔去，口中犹在喃喃自语：“溜了有我也知道去哪里堵。”
华茗说的堵自然是换衣间，这里的换衣间是男女相邻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整个场馆就这么一处换衣服的地方，从水中出来的可不可能光溜溜的就走了的。
华茗在换衣间外等了很久，直到连她自己都在质疑那个人是不是早就不在里面的时候，许度才收拾完毕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华茗对于他的身形也就看着模糊，这时候近乎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自然变得十分尴尬。这两人别说熟悉，就是见面也是头一次，别说许度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连华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本着什么心思等在这边。
华茗眼前是个很陌生的人。还没来及看脸，就知道目光平齐之处恰就是半贴在身侧的袖口，袖口半开半张却没有胳膊存在的痕迹。往右一瞟也是这样，心就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那人往右避了一些，华茗也将目光延了上去，从被包带扣住的肩头一直看到了眼睛才停了下来。
许度只当自己挡了她的路，随即右往右避了仍旧往前走，只是华茗仍旧跟着他拦在他身前，一双眼睛却将他看了个遍。这样的目光倒不是有多少恶意，只是被人这样打量总像有种脱光了衣服被放在砧板上的感觉，是谁都不会很舒服。
许度蹙着眉又往右避了半步，已经擦着墙了。
华茗见他脸色有些变，也知道自己这么看人有些不妥帖。更何况刚刚也没留意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又把先前的他的行为都串联起来，那些看似奇怪的感觉却一扫而空。只是华茗更明白的是般巴巴的追来了，看也看了，盯也盯了，做出来的事是铁定没法收回的。
华茗眼珠子一转，拍着脑门笑道：“哎，你不是那个谁，谁来着……”她谁了半天楞是没能编出个名字来，许度也没再动，整好以暇等着她的下文。
华茗硬着头皮才又吐了句：“你看我这脑子，咱俩高中一个学校的！你不记得了？”
“哪里？”许度倒不见生气了，笑着问道。
“什么哪里？”华茗愣是没敢对上他的眼睛，再想装傻充愣似乎也感觉不对，支支吾吾着才小声蹦了句，“南湖市二中。”
“那不是。”许度仍是笑着，似乎担心她不能明白刚刚自己说的意思，又说道，“我高中没去过那里。”
华茗发现这个人说话的时候霎时变得十分可恶，任谁都知道她那搭讪不过是给自己找的个台阶下，一般人就算不喜欢也只会笑笑然后回上一句认错人了，偏偏他还一本正经的问了地方，然后再一本正经的告诉你他不是在那处上的学。
华茗脸色涨的更红了，但凡她觉得紧张尴尬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脸色，改都改不了。刚刚信誓旦旦要堵着人的兴致也没了，一副懊恼的样子。
眼见这样，许度倒是有些后悔了，气氛一下就这样凝滞下来。
华茗没想好该说什么，许度微微蹙了眉便想从华茗和墙之间的狭缝擦过，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衣袖偏被什么吊住，脚步立时一顿，口气也有些冷了：“放手。”
华茗只觉一截绵软的触感扫上额头，抬手却扫却落了个空，定睛一看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只是垂在他身侧的衣袖，再加之被她一拖一拽，已经连着一条挂在肩头的背包带也已经被拽脱。
华茗接在手中也不知道该送回去还是置之不理，眼前只剩了他上下滑动几下的喉结，还有挨着喉结下方一个暗红色的小印子，华茗竟然还在这个空隙回忆到薄弱的专业知识，意识到这是插管留下的痕迹。
许度似乎声音又压了，仍旧只是一句：“放手。”
华茗这次才松了手，只是掉落的一侧包带也理所当然的将另一侧的也拽落，放手的同时自然也是那挂在他身后的背包也应声落了地。
这下华茗觉得更尴尬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兴致勃勃地在大马路上把一个老人扶过马路，结果才知道那个老人根本不需要过马路。
华茗利索的把掉在脚边的包又提在手上，却没胆子挂回去，她也觉察到，这个人并不是开得起玩笑的人，不是个善与的人，却大概是个不很喜欢和人亲近的人，也许是个不会去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心理阴影？
华茗也知道这不是自己一时半会能探究的问题。她走了，走得像她来的时候一样，连个体面点的理由都找不出来。也许是这里的空间对她还是对他都太过狭小，也许只是一瞬间从意识里闪过的想法。
不久之后的回头，那个灯光并不十分明亮的转角处，深色的地砖上有一圈消失殆尽的水印，剩下的只有卡在墙缝边那张熟悉的暗金色会员卡。
出了门才发现天阴着，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许度刚走出去没多远，豆大的雨点便飞快的砸了下来，空旷的街道和突如其来的雨一下子就让他避无可避，他晃了晃脑袋把被打落下来的几缕头发甩开了眼睛，肩上的包浸了水变得更重，连带着衣服也被风带着雨吹得整个贴在了身上。
下雨天，人们的脚步都是急匆匆的。
许度眯着眼睛走了一段，雨越来越大，路上的行人也更见匆忙，脖子被雨水浇得有些重，便又昂起头来打量越发黑沉的天色。
今天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顺利，所幸这季节还不算太冷，要不然又少不了病上两天。这么胡思乱想着脚下却没敢停，这种出其不意的雨一年少说也会遇上七八次，即便是这一路他也早有了经验，只要再走上几分钟，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了，这样的雨大概也不会下太久。
正这么想着，头顶密布的雨丝和缓下来，被水浸透的身子随之也回了点暖。许度头仍低着，一串一串水珠从眼皮上滑过。
片刻之后，他才微微的甩了下头，就这样挂在眼皮上的水也没有扫开多少，他便更大力的甩了甩。只觉肩上一冷，原先密布的雨珠又随之袭来。
并不是雨停了。
他缓缓的抬了头，不远处站着个并不陌生的人，花伞，眼镜上还挂着几滴水珠。他意识到也许之前片刻的温暖是这个人带来的，心里的一点宽慰也收了，下意识把后背挺得笔直，低头道：“谢谢。”
华茗见他在一边立刻站直了，不由也有了几分拘束，眼见着雨势不减顺势又把伞移了过去，还没想好要怎么搭话他却转身就走。
华茗一急忙叫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还你东西。”
“不用，已经挂失了。”许度微微顿了顿，转身又道，“还是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
华茗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站得异常的笔挺，像是骨子里藏着的倔强随之被挑起，即使外间风雨正烈,也没能撼动分毫。
华茗舔了舔双唇，有几分怯怯的说：“刚刚在那里，我不是存心的。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华茗也说不清楚，不可否认的是，她好奇，她本就是存了几分探究的心思。
许度站了一会，见后面那人不再多言便钻回了雨中。他不是一个过分不友善的人，只是不想再接受那些无谓的施舍。
很多年前，他一直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打伞或者披上一件外衣，或者在需要的时候问上一句你还好么？他的希望很多，渐渐的又流于现实。然而，再怎么想，雨还是一样的下，他其实早已经习惯了那样从外到里都冷透了的感觉，他希望的温暖并没有如期到来。
雨下久了，时间也过了很久，他也早就知道，即使没有人，他也一样可以过得不错，正如他知道，再转过一个弯，走上几分钟就是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只等了片刻功夫，华茗又迎头追了上去，那个瘦削的身影走得很快，满身都已经被雨水浇透，她轻轻地把伞移了过去却不敢莽撞，只能尽力跟着他快速的脚步。
不多时，华茗听到一个男声轻声道：“不用了，你走吧。刚才的事不怪你。”
“你不能再淋雨了。”华茗的声音在这样的雨中显得那样的几不可闻，她急切的说道，“你去哪？我送你过去。”
许度低声又复述道：“不用。”他说着不用的时候身形微微顿了，回头稍稍有了几分歉意般缓缓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整个弯了起来，原本的那种疏离的态度就这样被一扫而空，整个人似乎也在这冰冷的雨中暖了起来。哪怕那样温暖的眼睛上还不停的往下滴着水，哪怕看着比原来还要觉得不安，都让华茗看着舒服了不少。
这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华茗仍旧举着伞，雨似乎更大了。
这时候不单单是许度，连华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雨水打湿，许度觉察到了现在的形式，目光随即就低垂下来，抿着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只是他没有再拒绝华茗。
这天的雨像是成了一根生硬的绳子，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生生的捆在了一起。
华茗不知道送他走了多久，她的手发酸，身上也被雨水渐得湿乎乎的难受。而那个人就在她的身旁，在自己微弱的庇护下慢慢往前走，除了少许的几句指引方向外不发一言。
……
许度住在一个在市中的小区，很多年前的建筑，户型很小，采光也由于周围建筑多是高层变得有些欠缺，优点大约也只有交通便利又临着几个学校。
进了小区，华茗就跟在他的身后在灰暗的建筑之间穿梭，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弯又上了几层楼，停下的时候华茗只见一个湿淋淋的背包落在脚边，还没来及捡又看见一只被水泡得发白的脚趾推开背包侧边的口袋，挑出一串钥匙开了门又开了灯。
昏暗的房间有了灯光才完全显露出来。想是房屋老旧，陈设也显得有些简单，再普通不过的白水泥刷过的墙，衣橱，单人床，小书桌，两张椅子，还有就是对着窗户靠墙放置的一排木制的格子橱，橱子里面放了些零散的东西，倒也不显杂乱。
华茗看了会才意识到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似乎已经没了再在这里停留的理由。与此同时，她被门边吹进的风吹得不由打了个寒噤，双手也随即抱了起来。她环顾了下轻声道：“我走了。”
“今天很谢谢你。”许度边说着从衣橱里拿出一件还没拆封的衬衣放在床边，欠身示意了洗手间的方向，“衣服湿了，你可以换上这件。”
说着他自己拖着拖鞋站了起来，似乎有些踟蹰，在床边立了几秒才走到了门边。
华茗发现这人的神色缓和下来时变得比原来好看得多，只见他在面前微微倾了下头，似乎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出去等等，在这儿不合适。”
华茗就怔怔的看着他在门外站住了，依着墙看着黑黢黢的楼梯。
不多时门也被关严了。
华茗哭笑不得的换了衬衣开了门。
许度仍旧靠在墙边，脑袋微微垂着，他似乎并没有在意华茗的开门声，身体依然站得笔直，以至于要是他没有了胸口衣服随着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华茗会错以为自己碰见的是不是一棵成了精的道旁树。
时间在这个湿乎乎的傍晚凝滞起来，久到华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他微微舒了口气，恍然大悟般对着她笑道：“我像个人么？”
这一句并没有太多情绪，如同伦敦人在街上遇到时关于天气的问候一样寻常，平常到华茗乍一下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许度似乎在认真等着华茗的答案，过了许久才又低声续道：“像么？”
华茗才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像什么？”
“像个人么？”
“像谁？”华茗下意识的岔开话题，卷着身上过长的衣袖笑着，“我倒觉得你挺像棵树的，就是长在马路边的那种，冬天里的。”
许度脸色微微变了变，在他的记忆里，冬天的道旁树多是被修剪了多余枝丫的，可不正像了自己。
华茗见他神情中夹着疲惫，双唇仍旧抿着，眉间微蹙，原先打量自己的眼睛也低垂着看向不远处的地方，下意识的又接着说了：“总是站得笔挺的，看着很正派。嗯，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感觉。而且……”
说着而且的时候，许度又不由自主的如她所说，站得直了些，只是这次下意识的也将耳朵偏了偏，似乎是怕错漏了她的下文。
“而且感觉很沉默，都没什么话。”
“嗯。”许度低着头似有似无的应了声，华茗舔了舔嘴唇往下说着，“反正就是看着不怎么好相处。”
华茗说到这句的时候，才想起来这里面显然是孤身一人住着的，话就没再往下说，也没再听到许度的回应，便又问道：“对了，你家里人都不住一起么？”
“离得远。”许度眉眼抬起来反问道，“为什么送我回来？”
为什么？
华茗踌躇了。
是一时半会的同情心泛滥？
是好奇？
是觉得原本冒犯了想赎罪？
是打小的高尚道德教育造就的身不由己？
华茗真还没有个合适的答案，因为哪个答案似乎都会伤到人。
许度仍旧平平的看着他，他没换下的湿衣服这时候也被斑驳的石灰墙吸掉了多半的水，体温熨出的湿气中也混着陈年石灰的气味，不怎么好闻。他仍旧靠在上面，上身开始微微的弓着，看着有些懒散，也像是疲惫，更像是失望。
只是不知道这个让他失望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华茗斟酌着拽了拽他的衣服，“你看着不怎么舒服，不去换件衣服？”
“我累了。”许度头抬了，在华茗脸上停留了会笑道，“我很不可理喻。”
“没有。”
“你撒谎。”许度似乎打起了几分精神，站直了抖了抖肩上挂着的一缕蛛网，“进来坐，外面也挺冷的。”
华茗就鬼使神差的又跟着他进了门，只见他正单足立着，另一只脚则挑着矮桌上的水瓶往一旁的杯子里倒水。
许度背对着华茗，这样的动作在华茗看来是怪异的，也只有一瞬间的怪异，随即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水并不是倒给华茗的，他象征性的喝了几口：“我自己也能打伞。”
“哦。”华茗并没有太过在意，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总是敏感又多疑，语气自然也会像他自己表述的那样是不可理喻。
这一切都无可厚非。
华茗这时候的注意力只是停留在眼前几张写满字的A4纸上，即使不通书法也可以轻易看出这些字是写得刚劲有力的，在充斥着各种电子产品的社会中已经是少见的好看。只是写字的人似乎心烦意乱，纸上写得东一行西一行，到了最后一句话只写了一半连标点也没标上。
华茗翻看着，从这些纸中间却掉落出一张名片，职位名字几个联系方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同样的名片在书桌上还放了小半匣，应该是他的。
“心情不好？”华茗攥着名片笑道，“才想起来还没问你姓什么。我姓华，华山那个华。号码是***********”她想了想又说，“你的名片我拿了。对了，我可以做知心姐姐。”
许度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一个自作主张的人。
她习惯揣测，总是猜得很对，也不在意别人的冷言冷语无理取闹，善良以及开朗到有点聒噪。
雨停了，许度送华茗出了小区。
华茗的号码他还记得，有意无意的记着。
许度的记性很好，好到想忘掉的东西也难忘掉。
没了生人的房间里又冷清下来，许度用力的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孤单又潮湿的气息，毕业之后在这里已经有了一年多，这样的资历对于一个行业来说仅仅是刚刚起步，也许对于他的人生也是。
这几天他的心情很糟糕，像是一个运动员奋力跑了很久却发现自己连起跑线都没有跨过去的感觉，脑海中始终回响着那个人轻声的奚落：“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没有导师的推荐你根本就进不来。”
一切的起点是一把钥匙，钥匙开了一扇门，然后他走上了康庄大道。
没人看到路上的泥潭，也没人看到走路时下过的雨，当然也没人看到他在空旷的操场上边走边默记的课程，用空闲的时间补上因为受伤而落下的课程，没人去看他在工作时专业的表现，也没有人夸赞他在文件中精准的用词。这几年他一切的努力全都因为这把钥匙成了理所当然，他所得到的一切都只是别人仁慈的施舍。
那个人说出的一定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累了。他第一次告诉别人这样的感觉，一切只因为那是一个陌生人。
华茗揣测得并不错。他是一个寡淡而且疏离的人，没有家人朋友也不多；他坚持很多东西，很多方面十分的固执；他藏了很多的情绪，鲜少与别人发生争吵；他敏锐并且有些自负；很多时候显得不可理喻。
然而不管怎么样他也是个人，他知道自己想要想撑起来的什么；也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会生气也会难受。
他不是个圣人更不是个神人，只是大多数的时候他不敢在旁人面前示弱，无论是朋友还是同事，唯恐被他们看轻。
他需要一个树洞，却不仅仅是树洞。
他能打伞。
华茗没听到这句。
他累了。
华茗也没听到这句。
华茗不是那个人，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在意他的情绪，她还是一个被家人呵护着的孩子，善良又聪明。
……
若干年后的某地。
韦依被困在某处，大雨像是一层幕布一样浇了下来，给许度打了电话，听着他自告奋勇的说：“我来接你。”
韦依没来由就相信了他，因为他从来没有做过不能做到的承诺，堪称一诺千金。
韦依也没去揣测他怎么过来，又怎么带走她。
也许是她反应迟钝。
也许是她太懒。
当她看到许度歪着脑袋用肩膀和脸颊夹着那个对他来说太重的伞走过来的时候，她被雨搅得有些烦躁的心情也随之定了下来，笑嘻嘻的迎了过去。
韦依接了伞打在两人中间，只见许度左右弯了弯脖子嘟囔：“我就说过我能打伞。”
“咦，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许度恍然大悟，他哪里舍得对她说这样的负气话，一时就心里发虚，眼珠子转了两圈用面颊挨上韦依蓬松的半长头发：“是没说过这句。不过，我说过不会让你后悔的。”
许度说着说着就神色严肃了：“总得言而有信不是。”
韦依哪里还在意他说过什么，换了只手举了伞，腾出手在他瘦瘦的腰间掐了一把，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游弋着搂到了他的肩头。
她还记得他站在试衣间里失神的跟自己说着我就这样了，她又何尝不知道那是他一辈子的遗憾，没有人可以给他弥补。
她们开始走得有些别扭，然后就都停下了。
许度歪着头压住了韦依搂在肩上的手，在指尖轻轻地落了个吻，“先回家，外面冷。”
韦依恋恋不舍的将手滑到了腰间。
在她看来，这世界上的词没有一个会比“回家”更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