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妆女子》简然22度

1、嫁衣诱惑

　　（一）
　　初秋微凉，好友许子玉收获了幸福的婚姻，看着一众姐妹七手八脚地帮她把珠圆玉润的身体塞进收腰裹胸的婚纱中，我的眼前如电影胶片般闪过记忆的画面。高中的青葱岁月，一起走过的是冬日的热奶茶、夏日的冰激凌，还有少女天真无忧的简单自然。不禁意间，嘴角微微地上扬，此刻才知道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怎么，转性了？”方恺递过一瓶水，表情满是调侃的潜台词。
　　“嘁——”我拧开瓶盖，仰头将水灌下了一大口。
　　初秋早晚间透出的寒意伴着这一大口凉水，胃立刻揪了起来，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腹部。都说“胃病光荣”，我就是践行这句“真理”的大军中的一员，自打进入电视台的第一天，我无比坚强的胃就光荣地成为了事业战场上的炮灰，时至今日，我还是只有胃疼时才记起医生的叮嘱。
　　自己不当回事儿，可身边总有拿它当事儿的人。方恺的关心化作药丸出现在了眼前：“赶紧吃药休息，有病还不多注意！”
　　淡淡一笑，顺手就想用刚才的凉水送药，谁知方恺一把抢了过去，顺势塞过来一杯温水，转身嘟囔着离去：“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将来谁要娶你！”
　　握着手中的玻璃杯，水的温度温热了我的手，温热了我的胃，也温热了我的心。下意识地把水杯握得更紧，这一刻，我是如此感谢上苍，让我有机会享受这里的一切。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房间，洒在了每个人身上，这时，我仿佛看见了新娘子玉身上弥漫开来的这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它可以沁入我们的肌肤、我们的血液、我们的心。
　　捧起鞋盒，我不禁轻叹：“幸福的女人啊，看着我都想嫁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焦点迅速转移。“是吗？哎，今儿太阳是打地缝里钻出来的吧？”安琪拉开窗帘佯装张望，惹得其他人更加来劲儿了。
　　馨子搂过我的肩，言辞恳切地说：“真想嫁了？真想嫁，跟姐说，姐一准儿杀到部队去，架着□□的脖子问他娶不娶！”
　　我拍掉她的手，“得了吧，还架着人家脖子问，到时候人家直接告诉你不娶，我连个地洞都找不着！你还是别裹乱了！”一边说，我一边不停拨弄手中的婚鞋。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掩饰在听见“□□”两字时的心虚。
　　“她啊，纯粹是属于自找的。”艾弋琳接过鞋子，瞪了我一眼：“真不知道你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就看上解放军同志了。看上了也就罢了，还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藏着掖着。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直接点捅破窗户纸，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还做什么普通朋友，还可劲儿在那儿装得多不在意，其实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真当自己还是十八、二十啊！”
　　“就是。明蕊，这种事情不是用等就可以的。缘是让你遇见这个人，份则是要你把握这个人，合起来才是‘缘分’啊。”许子玉说着将捧花交到了我的手里，百合的清香伴着花柄处子玉手的余温更加诱人。

　　婚礼总不过是热闹与混乱齐飞的，姐妹要红包，新郎寻婚鞋，几番混战之后终于坐上了花车。
　　婚车启动，反光镜里满是许子玉和赵小峰的甜蜜，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弋琳数落我的字字句句。不得不承认，在爱情面前我是弱者，不像艾弋琳敢爱敢恨，也做不到江依依那般执着固我，更没有许子玉的勇气，走进婚姻的围城，从此过柴米油盐的小日子。常说自己是个简单的人，但真正面对简单，我却总是不自觉地往后退，然后是自欺欺人地为自己的胆怯开脱，为自己的懦弱辩驳。
　　“你可是个不太敬业的伴娘哟！”作为伴郎兼司机的姚奕宁拉回了我的思绪。
　　转过脸看他，我强势外套立马武装上身，对他给的定义嗤之以鼻，“你都是这样和女性说话的？”
　　没想到我的反问成了调侃的信号，他仔细调了调坐姿，轻蹙眉头，看了我一眼。“我可不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对我有兴趣？”
　　真不知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男人都把自己当成是万人迷，一个劲儿地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我忍不住丢给他一个白眼，“你的自我感觉就那么良好啊？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唉……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却用它来对我翻白眼，伤心啊！”他摆出一副调侃到底的表情，全然不顾我言语间的夹枪带棒。“实话告诉你，千万别对我感兴趣，不然你会很容易就爱上我的，到时候哥们儿可招架不住你这样的性格女子的猛烈攻势。”
　　“我呸…还真把自个儿当是台上的角儿了！姚奕宁，我告诉你，我就是烂在家里，也一定不会对你有什么的！”语罢，便听见后座传来许子玉和赵小峰的笑声，敢情这俩人一直在看戏呢。
　　我猛然转过头，瞪着他们，磨得牙齿嘎吱直响。见我这般，许子玉笑得直捂着肚子叫疼，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我说明蕊，我觉得你和奕宁也挺好的，起码像这样你来我往的过招儿还是挺逗的，很有看点嘛。”
　　“就是，就是。要不你俩就这么定了吧，明蕊，哥就给你做主了啊！”不等我说什么，赵小峰立刻接茬附和。本来他们腻歪就让人直起鸡皮疙瘩，这会儿干脆直接拿我开涮了。
　　“去！把我当是说相声的呢！凭什么你做主呀？别以为管你叫了声哥，你就真的可以‘长兄如父’了！”我转过身，懒得再搭理他们。
　　姚奕宁长叹了口气，接了话茬儿：“谢了啊，兄弟！就她这样的，我怕我会消化不良，口味太重…啊……”不等他说完的，我已经在他的右臂上留下了“九阴白骨爪”的印记。这下，许子玉和赵小峰更得意了，毫无形象地笑得前仰后合。
　　如此情形，不给他俩降降温是不行了，于是，我微笑着问赵小峰：“小峰哥哥，好玩吗？”
　　只见赵小峰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在那儿小鸡啄米似的的点头，我清了清嗓子，慢慢地说到：“这招呢，是子玉教给我的，她可是二十年磨一剑啊！功力之深，绝对是别有一番风味，您以后一定可得好好享受啊！”
　　不一会儿，车里便充斥着赵、许二人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声音。姚奕宁看着后视镜里的实况直播，不禁笑着摇头，对我竖着了大拇指。我看着赵小峰在后座上不断地感叹“婚姻就是噩梦的开始”，笑得比谁都得意！

　　“你是我的幸福吗？为何幸福让如此犹豫……”
　　我不知道是在唱别人的故事，还是在唱自己的心声。时针滴答着指向12点，又一天在分享幸福的主旋律中成为昨日。或许是包厢里太嘈杂了，加之实在不胜酒力，我有了头重脚轻的感觉，胃也开始翻江倒海，那种叫做寂寞的空气见缝插针，沿着脊柱，透过皮肤，渗入身体，我有些透不过气。
　　默默走到外场，我要了杯清水，然后独坐在角落里以文字回味一日的思绪：
　　“……子玉今天很漂亮，我相信从成为新娘的那一刻起，女人的生命都开始变得色彩缤纷，之前再绚烂也不过是单一的纯色，只有或深或浅的差别。记得子玉说过，简单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根本不需要去刻意地拼或是搏；当站在她身后，听见她哽咽着说出‘我愿意’的时候，我能感受到——简单的子玉此刻是真的很幸福，因为此刻她只是简单的想和眼前的赵小峰一起走属于他们两个的人生，什么荆棘，什么坎坷，都是浮云……
　　……身在喧闹，轻声问自己，今天，你爱了吗？”
　　随着推到我的面前热牛奶，弋琳不期而至，她拉开椅子坐下，一口干下了半杯长岛冰茶。我知道，此时，她最深的心事也在蔓延。美丽自信的“艾老师”从来都是以几近完美的形象出现，很多的学生都把她当成目标，妈妈们将她作为培养教育孩子的模板，莫筠妈就常常用她来教育莫筠，还不时地把我们都给捎带上。可是，大家都忽略了一点，即使明月当空，月球本身也发不出任何光亮。艾弋琳就像这样的月亮，一个人，静静地，用酒精咽下别人看不见的真实。
　　“白天我好像看见杨宇霆了。”到底我还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弋琳看了我一眼，继续把玩杯中的吸管。那眼神告诉我，她知道，淡然中流过了一丝失落。曾经的恋人，今天的朋友，这是弋琳给杨宇霆的定义，不论我们认真或玩笑，但凡提及杨宇霆，弋琳都显得很自然，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话题画上休止符。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她，交往过的男友在变成过去式之后，还能成为朋友，甚至是哥儿们，之前的怨恨或是心碎就像是尘埃一般，安静地呆在属于自己的历史角落里，但是杨宇霆例外。于弋琳而言，杨宇霆就如手中的长岛冰茶，40°以上的酒精饮料，名为冰茶，却口感辛辣……
　　“他是姚奕宁合伙人，是赵小峰的老板之一，他出现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剩下的半杯冰茶也随即流入她口中，我一时分不清她饮下的究竟是冰茶，还是自己的骄傲。
　　捧着温热的牛奶，我欲言又止。不记得是哪本书上说过，人往往会比其它的动物过得不快乐，因为只有人有“没有”这一概念，所以只有人会因为“没有”而失落，而其它的动物都只会因为“有”而欣喜。我们都是凡人，无法超脱世间的七情六欲，而不幸的是最容易因为“有，没有”而教人狂喜狂悲的，偏偏就是这该死的七情六欲。
　　秋夜深沉，枕着从远方传来的“注意身体”入眠，我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