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杀”》夜瞳微微

6、丹青刀客（六）

　　必应楼里已寂静一片，只余深处某个阁楼透出些许光亮。
　　厅室内虽有丝丝幽香，但呼吸间，似乎也能闻到往事的血腥。
　　楼主将目光驻留在弯刀吞口兽头上：“‘吾华’？刻在此处这二字是何所指？”
　　计向风眼眶渐渐湿润起来：“这是祖皇对当年那个少年的爱称，也是金陵府一役之后的事儿了。”
　　“啊，忠魂丹青刀，冀北计向风，雨花台下，计将军以命救主，一战成名。”老掌柜如数家珍道。
　　计向华仍能目睹三十年前的金戈铁马，祖皇威严而冷峻的声音犹在耳畔：“马蹄踏碎金陵府，鞭梢櫵干扬子江，小子，你愿做朕的马蹄鞭梢吗？”
　　金陵为前朝旧都,祖皇义军所向披靡，围金陵月余后，发起总攻，祖皇帅亲兵部御驾亲征，士气高涨，冒死突入内城，直杀至雨花台才发现已孤军深入，被守城精锐团团围住。
　　箭矢如雨，杀声震天。亲兵都是祖皇东阳乡籍子弟，个个青春年少，视死如归，组成了一道人盾防线，死死挡住似潮水般涌来的敌军。
　　计向风已是御前侍卫长，亲见一个个子弟倒在自己眼前，血流如注，出现缺口，他必定挺身而出，黑玄凯上已扎透了数个箭簇和枪头，但却浑然不觉。
　　少时，亲兵已死伤大半，援军在不远处，可就是杀不透重围，敌军已想鱼死网破。
　　祖皇驻剑而立，向计向风招手道：“万不得以，可以降敌，你跟随我，不能让你回不了家乡。”
　　“皇上，没有您，那个箪饼少年早就死于家乡了。”
　　计向风举起早已砍卷的马刀，嘶声道：“东阳男儿，来随我杀贼，以死报皇恩。”
　　说着冲入重围，数把长钩□□到身上，计向风砍断枪杆，继续挥刀，鲜血沁透了厚厚重凯。东阳少年们看得热血沸腾，舍生忘死。
　　祖皇冷峻的脸上挂下两行热泪：“忠魂吾华！”
　　因了少年们的拼死一搏，来攻的敌军也力竭而衰，其他几路援军及时杀到，终于化险为夷。
　　“传说，计将军的外伤遍身，军中大夫甚至无处下手，只好割凯撕袍，取出半盆簇头枪尖啊。”裴掌柜叹道。
　　楼主接道：“祖皇命神机老人淬炼这些血铁，更熔了些珍贵金石，籍着神机老人的鬼斧神工，打造出了这把天下无双的丹青刀。”
　　“可惜，丹青刀的命运多舜，最后竟落得浪迹天涯了。”计向华哀叹道。
　　天下平定不久，北方异族欺新朝羸弱，侵扰边关，强邦泰乌国更是跑到关内河套饮马了。
　　祖皇怒不可遏，兴兵讨伐，计向风主动请缨，祖皇将亲兵羽林军交由他统帅，胞弟计向山也随军出征了，冀北少年不曾想遇到了此生第三次被围，这次他再未能走出困境。
　　大军初到大漠缺乏向导，计军在找寻水源时，偏离了中军主力，被埋伏在水源地的泰乌大军围个正着，数次突围功败垂成，死伤者十之有七，东阳子弟生者寥寥。
　　“所以，计将军放弃了突围吗？”老掌柜看计向风半晌沉默，轻声道。
　　“计某为何放弃呢，哎”，计向风低声呻吟了下，“还是为了他的小弟向山啊。”那年小山刚十八岁，未曾预料惨剧来临。
　　计向风眼里充满了悲痛和悔恨，当年小山同样的悲痛眼神又浮现眼前，“大哥，降了吧，给皇上留下些东阳血脉吧，我们计家也就剩下咱了啊。”
　　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山，计向风满怀怜惜，良久，不由地那双永远倔强的手一松，“咣当”一下，淌血的丹青刀撞在了戈壁石头上，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