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人生》位居央池

7、第七章

　　百日宴过后几日，一天下午，一辆小车开到李琳家门前，见屋里没人走出来，就按了几声喇叭。此时只有李凯一人在楼上写文章，老婆抱着儿子去村里玩耍了。李凯听到叫声下了搂，只见一个戴着墨镜，夹着公文包的男青年站在车前往屋里望。李凯没认出来，就走近去看，男青年突然把墨镜摘了下来，哈哈大笑，说：“凯歌，没认出来吧。”李凯仔细一看，狂喜，原来是他的高中同学钱为友。当即奔了过去拥抱在一块，一齐哈哈大笑搭着肩进了屋。

　　钱为友家住县城，当年和李凯念同一所高中，俩人都爱写文章，因此结交成了铁哥们。高考那年，李凯家里养的是一头大黄牛，一次李凯的父亲傍晚从山里放牛回来，恰巧遇上村里一帮放牛童也赶着牛回家，一群牛就搅和在了一起，李凯家的大黄牛进了牛群后，发现了一头母牛，就用牛鼻子去嗅母牛的屁股，一路走一路嗅，这时旁边突然冲出一头公黄牛，结果两头牛就斗在了一起，一路走一路斗，一群小孩有戏看，跟在后面喊叫助威。李凯的父亲急了，两头牛这样斗下去会斗死的，就跑上前用竹条使劲抽，一时大意，靠的太近，自己家的黄牛扬起后腿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当即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来回滚。一群小孩知道坏了事，一齐冲上去抽打，两头牛才被吓开。由此一出，李凯的父亲后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地，李凯那段时间照料父亲，高考备战不足，结果没考上大学，就回家务了农，黄牛也被父亲卖了，换了一头水牛。钱为友后来考上了传媒大学，毕业后做了记者，但俩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关系一直很要好。李凯虽然没有继续读大学，但是写作的爱好仍然热情，只要空的时候就爱写两笔，可惜的是，至今一篇文章都没被发表过。

　　俩人进屋后，钱为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给李凯：“凯歌，真是对不起，干儿子百岁宴没赶上，这点小意思，你一定要收下。”李凯忙推辞：“别，你这是在侮辱哥，赶紧收起来，你今天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哥知道你工作忙，不怪你，哥不图这个，只想兄弟俩好好聚聚，一起高兴高兴。”钱为友说：“谁说哥图这个了，这是做兄弟的一份心意，你今天要不收起来，我立马就走。”李凯没可奈何，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

　　随后，把钱为友请上二楼阳台，搬来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开了瓶白酒，端了几碟花生瓜子上来，一起对立坐下把酒言欢。李凯说：“兄弟，发现你这次过来大变样啊，一身打扮大不如从前，活脱脱的一个老板样子，又新买了小汽车，哥有点看不懂了。”钱为友说：“哥，实不相瞒，这次小弟外出一趟，确实发了点小横财，说来也巧，这次我陪女朋友回老家去看她爸妈，好像一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似得，都跑到他们家来看，说他们家的女儿找了记者男朋友，你能想象的出来，一个穷山僻壤的小村庄对什么事都好奇，不知道怎么搞的，谁把这话传变味了，传到他们当地一个煤矿老板的耳朵里，说我是借陪女朋友回家为由，实际上是去调查他们煤矿的，这是个黑煤窑，听到有记者来调查害了怕，悄悄的把我叫了去吃了顿饭，大家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矿长突然叫他的秘书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给我，要我笔下留情，给大家碗饭吃。请我去吃饭我就觉得莫名其妙，此刻我才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时贪念升起，说了几句义气话就收下了。第二天酒醒后我有些后悔，就跟女朋友家里说了这个事，想还回去，女朋友说要么当初别收，现在还回去人家肯定不会收，反而得罪人，既然他们怕我，就让他们一直怕下去，她爸妈往后在村里还能有个照顾，免得结了疙瘩，女朋友一家在村里过的也不安生，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收了下来，后来回家一数，整整二十万，可见这黑煤窑不知道赚了多少黑心钱。”李凯拿酒杯跟钱为友碰了下，抿了一口，想了会说：“兄弟，只怕这个钱你收下后，以后会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钱为友叹了口气说：“是啊，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想到这个事也不安宁。”李凯说：“他们既然愿意花这么多钱买通你，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搞不好出过人命案，你身为记者，应该担负起你这个职业所给你的使命。”钱为友沉默了半响说：“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后悔也没用了，唉！不提这个了。”举起酒杯，跟李凯又碰了下，一口而尽，自己伸手拿过酒瓶，再次给酒杯斟满，忽然想起了什么：“哥，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最近县里在搞农村养殖扶持项目，现在猪肉行情不错，农村条件好，可以养起来，养的越多，政府资助的越多。”李凯大喜：“那太好了，我老婆的表弟前年开始在家养猪，现在越搞越大，正有意跟他合伙去搞，如果能得到政府的资助，那成功的机会就大很多啊。”之后，俩人一阵闲话，只聊到太阳下山才撤桌，此时李凯的老婆已经回家，做了几个好菜，留了钱为友吃了晚饭才走，因为要开车，没敢再喝酒。

　　孔礼厚自那天在酒席上见过李琳后，一直念念不忘，经常借故来看表姐，但李琳要上班，碰面的机会很少。孔礼厚就直接开着小货车在李琳要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东西，以顺路为由载李琳回家，头几次李琳不愿意，后来拒绝的不好意思了，就坐了几回。孔礼厚仿佛自家的事一夜之间全没了，猪也会自己去找东西吃了，他不用再操心忙活了，去等李琳下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李琳推辞的腻了，尽管后来多招了一个收银员，只要一看孔礼厚又来等自己，就骗他说要加班，就真的多上了一个小时班才回家。老板和同事看到就笑，问她是不是男朋友，她笑着说是亲戚。

　　一天，孔礼厚又来李琳家，李凯就把政府扶持养殖项目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说自己想和他一起合伙养猪，孔礼厚满口答应，又说他大伯父也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想，要回去和大伯父商量后再最后确定。李凯说没关系，大家合伙志在团结，勉强不得。第二日，孔礼厚来找李凯说，大伯父同意，只是猪圈还是要建在老地方，在现有的猪圈旁边，再换两块地新建一个。李凯一阵欢喜，没有二话，当下便和孔礼厚去找他大伯父商量此事。一个月后，新的猪圈也建了起来，从外面买来了三百头猪仔，风风火火的养了起来。

　　李凯和孔礼厚合伙养猪以后，孔礼厚和李琳家的关系来往更密切频繁了，俩人的关系也慢慢的缓和了起来，李琳的心门渐渐打开，只是丑恶的往事在回忆里雕刻的太深，一年半载终究是抚平不了。然而，这孔礼厚是个极有耐心的人，鬼灵精怪的点子也多，从不对李琳把心事说破，只是一味的哄她开心。夏季的时候，晚上打着手电筒，带着李琳去田里捕青蛙，捉泥鳅，自家的西瓜地不去，偏偏溜到别人家地里偷瓜；有一次是白天，孔礼厚说姑姑家有片果林，里面的李子熟了，叫她去摘来吃，李琳跟了去，俩人一进果林，看到树上结成一摞摞的李子，顿时来了口水，一棵棵树去选最大最红的李子，摘下来用手搓了搓，就往嘴里塞，也不急着装袋，正吃到兴头上，忽闻果林下面有人大喊：“谁在上面偷李子，赶快下来。”孔礼厚暗叫不好，拉着李琳就往山上逃，李琳一头雾水，分不清来由，也分不清方向，只顾跟着孔礼厚跑，一路跑到山顶见后面没人追赶才停下来，俩人不停的喘着粗气，李琳一边喘着气一边问他：“你跑什么呀，不是你姑姑家的吗？”孔礼厚说：“两年前是，后来我姑姑把它卖了。”李琳一阵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知道又是被他骗了来做偷窃的勾当，可心里是觉得又刺激又好玩，也就不怪他。俩人平息下来后，孔礼厚问她身上有没有藏几个李子，李琳说只顾吃，忘记了，孔礼厚就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又红又大的李子出来，分了一个给李琳，俩人搓了搓，边吃边走下了山。

　　转眼到了秋季，一天李凯叫孔礼厚开货车过来拉晒干的玉米去磨成粉喂猪，李琳跟了去帮忙。在路上，李琳看着晒干的玉米粒突然感叹说：“要是现在还有新鲜玉米煮来吃该多好啊。”孔礼厚没有说话，李凯说：“明年吧，让你吃个够！”晚上，一车玉米磨成了粉送到养猪场，李凯说要跟孔礼厚大伯父商量年尾卖猪的事情，就叫孔礼厚先送李琳回去。孔礼厚领命带着李琳从家里出发，但不是去的李琳家，而是去了一片地里。李琳有些害怕，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孔礼厚说等一会告诉她，自己下车跑了出去，不一会，手里捧着一个新鲜的玉米回来给李琳看。李琳喜出望外，问他哪来的。孔礼厚故作神秘不告诉她，带着她下车来到一片玉米地里。李琳借着月光看到眼前成片的玉米树一阵狂喜，没想到白天的心愿晚上就应验了，就一棵棵的上去摸，看看是真是假，虽然结成的玉米比夏季的要小，但是这个时候还能吃新鲜的玉米在她看来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孔礼厚站在后面得意洋洋的说：“你不知道还有秋玉米这一说吧。”

　　孔礼厚回到车里拿了一个蛇皮袋过来，帮着李琳一棵棵树去挑大个的玉米掰，走了两圈，听到几声鸭子叫，孔礼厚知道是有人家的鸭子走散了，循着叫声细步寻了过去，果然有只鸭子瘸着腿在边走边叫，他悄悄的走到鸭子前面，一个猛扑过去，没逮着，鸭子受到惊吓，扑打着翅膀往旁边跳走了，他爬了起来，顺手折了一根玉米树，追打着过去，鸭子瘸了腿，跑不动，跑一会就累了，孔礼厚瞅准时机，又是一个猛扑，一双手紧紧的掐住鸭子的翅膀。李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另一边大喊：“孔礼厚，孔礼厚。”孔礼厚提着鸭子跑了过去说：“在这呢，小点声，我们这是在做贼，你胆子怎么比我还大。”李琳看到他手里提了只鸭子在嘎嘎的叫，就问他哪来的，他说捡的，今晚有烤鸭吃了。李琳还没回过神，他提着鸭子往溪边跑去了，不一会，鸭子便被他用泥巴裹了起来，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裹好的鸭子放在坑里，上面堆上一些干柴，点起火烧了起来，只看的李琳目不转睛，不可思议。

　　不一会那堆柴火要烧尽了，孔礼厚看到李琳还在发呆，说：“不要光看啊，帮忙啊，去捡点干柴过来。”李琳这会才想起该去做点什么，忙四周去捡，可找了一大圈也没发现多少可以烧的干柴，正烦恼间，看到玉米地四周用竹子做的栅栏，天天被太阳晒着，早已干脆的很，取来生火最适宜不过，二话不说，上前就拆了几块过来。孔礼厚看后说：“有魄力，我盯着这片栅栏好久了，一直没敢去弄，没想到啊没想到。”李琳有些不好意思，只呵呵的笑。

　　俩人围着火烤，看木柴烧的差不多了，就把鸭子刨了出来，泥巴早已干成块，轻轻一掰就脱落了，连鸭子的羽毛一起扯了下来，露出白晰晰的鸭肉，一股清香顿时扑鼻而来。李琳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说：“好香啊。”刚把眼睛睁开，一只鸭腿伸在了眼前，只听孔礼厚在说：“快点拿着啊，烫死我了。”李琳忙接了过来，也觉得烫手，差点丢在地上，幸好旁边有几片玉米叶，拾了来盛着。只见孔礼厚此时把一只鸭子左手扔给右手，右手又扔给左右，嘴里不停的吸着气，就像马戏团的杂耍，看的李琳一阵好笑。

　　在吃鸭腿的时候，李琳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踏实，她知道是身边这个男人给她的，尽管有些事她一直在逃避，但是它仍旧每天在身上发生着。家里也曾试探的问过她对孔礼厚的态度，她都是搪塞过去，然而经过这一年多来的了解，孔礼厚无疑是个可以托付终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男人，他的所作所为自己何尝看不懂呢，他之所以迟迟一直没有表达，估计也是怕遭到自己的拒绝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情感发作，李琳突然望着孔礼厚说：“孔礼厚，我有件很严肃的事情要问你？”孔礼厚一面啃鸭胸一面说：“请问。”李琳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而又不敢跟我说？”孔礼厚一惊，放下鸭子，抹了抹嘴：“我知道我自己的条件，长的不帅，家里也没什么钱，配不上你。”李琳说：“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孔礼厚：“我也不知道，反正只想让你开心。”李琳说：“如果我答应嫁给你，你会怎么想？”孔礼厚想了半天说：“我没想过，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嫁给我。”李琳说：“其实，我不是一个好女孩，如果你了解我的过去，就会很讨厌我。”孔礼厚说：“每个人都有过去，但已经过去了，以后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怎样，我只希望你的以后过的开心。”李琳望着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孔礼厚，一双眼睛慢慢的模糊起来，眼前的火苗像波浪一样在眼里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