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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送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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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筱棠想起了一句忘了是在哪听过的话,其大概意思是:你若是恨一个人,就生个女儿,把她养得任性霸道、四六不着,然后把你的女儿嫁给你恨的那个人。这样你女儿就能代替你祸害他们一大家子。
纪筱棠觉得,纪老爷子一定是十分憎恨同样身为武林世家却混得风生水起的白家,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她嫁到白家去。
纪筱棠虽然一直心存侥幸地希望老爷子没有发现她内里被调了包的异常,但理智上也知道,这希望即现实的几率非常渺小。
而把她这样一个按照古时的观点来看说不定是鬼上身的人嫁过去,纪老爷子对白家的憎恨可见一斑。
就是这样,纪老爷子竟还敢觍着脸说:“这一个多月我不在,让你跟着吴桐学习了怎样管家,想来你看的学的也该差不多了。”
纪筱棠嘴角微抽。哦,敢情这段时间让吴桐拿大小事情来问她是为了这个吗?这简直就好像是把她放养了十几年,然后把她按在办公桌前坐两天,在几份文件上签签字,然后就说她是经管人才了一样。
老爷子倒没错过她脸上的不以为然,不过也只是很不以为意地道:“就算不会也没什么,反正白家老太太、太太都在,管家的事情,大概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看看,还有比这更不负责任的话吗?
不过老爷子最后的一句,倒是暴露了他真正的意图,“我已经跟白老头讲好了,你和白悠然的第二个儿子要姓纪,长大了要过给我们纪家。这点最重要,你要记着。”
好嘛!纪筱棠至此算是真正地明白了,何以老爷子一直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原来,他是对这身体里头住的究竟是哪家的魂儿不感兴趣,人家要的是个有他血脉的传人。
从这一点上看,纪筱棠倒是对纪老爷子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就像他买了流云山庄不去住,却任其荒废一样,纪老爷子这个人,有着极其扭曲的控制欲和自我感。一般这种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大多都会从宗族中过继个同姓的孩子做继承人。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冠上了夫家的姓,便是外人,而外孙也不比族孙亲。可像纪老爷子这样的,大概也是不在乎什么族不族的,倒是有自己血脉的才更加重要吧。
知道了纪老爷子所要的,筱棠倒放心了下来。
之前她一直担心,老爷子在确定她不是原本的纪筱棠后会对她不利。可现在知道,这样的担心是完全不必要的。
他还指望着她用这身体给他生个外孙做继承人呢。别说在这目的达成之前他不会动她,事实上,只要她嫁进了白家,纪老爷子就算是再想怎么着她,到时也是不能的了。
想到这里,纪筱棠忍不住仔细地瞧了一眼老爷子。
却正撞上他投过来的复杂目光。
她赶紧低下头,明白了。
如果老爷子只是要个继承人,那直接给她招个孙女婿进来,岂不是更加痛快省事。还不用等什么第二个儿子,她生的所有孩子,老爷子都能让他们姓纪。
他之所以如此舍易取难,就是要让他自己今后也动不了她啊。
老爷子,到底还是这个原主儿的亲爷爷。祖孙天性,谁都抹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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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古时成亲的三书六礼,纪筱棠不过是知道个名称,具体是怎样的细节是一概不知的,所以自然也就更不清楚这纪家与白家的联姻是不是走了全套的程序。
她只知道自打老爷子告诉她这事儿的那天,她就不再被允许随意走动了。别说是出门上街,就是出自己的院子,都有一帮人拦着。
纪筱棠本来就是个宅,你让她在电脑前宅多长时间都没有问题,只要有吃有喝,她自觉就算一辈子让她不出屋她都能甩出一句:“毛有问题”。
可现在,吃喝是有,可电脑没有啊。她见天地就被困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又不是需要静卧养病,而原本的纪筱棠那些个爱好——弹琴、下棋、写字、作画,她又没一样会的。没两天,她就觉得自己跟被关在了监狱里没啥区别。
虽然她这个人从外表看起来一直都是安静闲适的,可从前她内心还是活蹦乱跳、充满青春朝气的,可现在她觉得自己个儿就像是遭遇了霜冻的石榴,外表看起来还是□□红亮的,可里面已经全都烂了。
她时时盼望着这样的磨难早些结束,不想这一次老天竟似真地听到了她的祷告。
被禁足之后其实也没过几天,鸾凤就来告诉她:老爷已经准备好了车队,他们要一起启程去长安了。
纪筱棠原本倒也是知道提到白家时偶尔会说是长安白家。
等到拷问完鸾凤,她才进一步清楚,白家的大本营其实并不真在长安。事实上,代表白家的落梅山庄只是在长安附近而已。
倒是纪老爷子在长安城里有一座别府——那是纪老夫人去之前,他们这一家子一直住的地方。
这一次,纪筱棠出嫁,纪老爷子就是先要带她去纪家的别府,在那里将她正式嫁到白家。
一路人,纪筱棠都被困在马车里不得随意出来走动。
若行间错过宿头,纪筱棠就睡在马车上——这一次的马车是专为长途出行而准备的,里头被褥等物一应俱全。
就是进城住店,纪老爷子也单挑最大的旅馆来住,然后单辟一整间院子安置纪筱棠和她随行的丫鬟、婆子。很有些男女大防的讲究。
一路上,纪筱棠也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毕竟,就在两三个月之前,她都还是个以自由恋爱、自主结婚为理所当然的现代人呢。
心里清楚,像她这样大学的时候没处个对象回来的,以后工作了就要走介绍相亲的老路,可到底那最后的选择权也是在她自己手里。就算不太可能真从相亲对象里找个爱得要死要活,终生不渝的回来,可至少也是要看对了眼,有些好感,愿意以后与他一起经营生活、培养感情的吧。
像这样,听从一个实际上很陌生的老人的安排,嫁给一个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如果是在三个月之前,有人告诉她这是她的未来,她一定会大声嘲笑对方“你有病”。
可现在,想都没想过的一个选择就这样地摆在了她面前,甚至她知道,这还可能是唯一的选项。
毕竟,纪老爷子不会让这件婚事出现差头。
她如果不想嫁给白悠然,那就只能逃跑。
可先不说她跑不跑得掉,就算真让她跑成功了,她能去哪呢?能做什么呢?
想来想去,纪筱棠十分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别说这是在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古代地界了,就算是在现代,让她离家出走,完全自食其力,她也是没有信心的。所以她这就是个废材。
完全自主这东西,永远都是留给足够强大的人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不承认,也是受到各种规则或强权制约的。只不过在现代,这种压制很隐晦。对于普通的平民老百姓来说,它更多的体现在别人怎么做,你最好也就怎么做。个性什么的,适度的,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是与别不同、让人欣赏的特质。可一旦超出了范围,那就要被打上异类的标签。而异类,在哪里都是要被打压的。
而古代的这些个不自主,只不过是更加直接,更加赤|裸|裸罢了。
想想,就算是在现代,她最后会嫁的人大概也是要在父母先相中的人里面挑,纪筱棠也就不觉得嫁给白悠然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了。
更何况,虽然没有见过白悠然,但他是个怎样的人,她不是还听过的嘛。
模样是好的,性格是好的,武功是好的,家世是好的。
只要这四好里打的折扣不要太多,就算是搁现代,这也是万千待嫁剩女们心中的理想人选了,还挑什么呢?
唯一让纪筱棠感觉别扭的就是,她的这位准新郎可是心里头早有别人了。
她觉得,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容忍这一点。
她已经不在乎纪老爷子是怎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搞定这场婚事的了。不管那说书先生的故事里有几成夸张、虚构、不靠谱的成分,可毕竟空穴来风。
这个本就充满了各种狗血要素的江湖八卦,再加上自己这么个突然闯进去的男配相方,纪筱棠已经预感到,她的未来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将充满血雨腥风。
未来堪忧啊。内牛满面。
可不论她是坦然谈定地接受也好,还是担心忧愁也好,纪家的车队还是很快地到达了长安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