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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笼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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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马上就把家里的权力收拢到自己的手上,那是不可能的。纪筱棠还缺少一个可用的契机,而在这个契机出现之前,她还需要用一点耐心来等待。好在,这个等待的时间应该还不会很长。
并且在这之前,她也还需要做几件事情,好为正式的收权做足准备。
随段氏去老太太那里请过安,回来,六个管事妈妈已经在纪筱棠布置好的办公室里等着了。
这回人来得很齐,没迟到早退的,这让纪筱棠至少在面子上还过得去了。
大部分人在态度上也都恭恭敬敬,可就像商量好了的,所有人回的事情都是已经发生过、处理完的,这会儿回她,也就是通告她一声,让她知道这个家里头发生过这么一件事情,她们已经这么处理了。就差没再觍着脸说:少奶奶,用我们你只管省心省力了。
纪筱棠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地微笑,往那儿安静地一坐,就像是个用心听老师讲课的乖学生一样。
下面本该是要回报,却带了师长派头的人一看,心里顿时就全都安了。她们一开始其实还多少有些心虚,怕纪筱棠真是那种不知事儿的,虎头二愣地把账本一查,什么都追究到底。如果真地把她们私底下利用家务来敛财的事儿抓出来,到时候虽然脸上最不好看的是段氏,将来最麻烦的是纪筱棠,可当下最先要惩罚的却是她们。她们怎么会一点心虚都没有呢。
这些管事妈妈们,倒也不是一开始就肆无忌惮地从白家抓金捞银的,都是一点一点地,一开始贪一两银子没被发现,最后就敢百两、千两地往自己腰包里揣钱。正因为是渐渐扩大的行为,当家的主母也一直没有发现,她们就以为这个家里就没个主人知道这种情况。
现在只有纪筱棠是新来的,她们都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现在这样一看,太好了,跟前两位差不多嘛!不,看起来是比前两位更好糊弄呢。看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多招人疼啊!
妈妈们都安心了,遂除了郝贵家的这个独子还背着官司的以外,全都喜笑颜开。
大家都笑,气氛就融洽,时间过得也就很快。
家务事儿说完了,管事妈妈们宣布她们还要忙,陆续离开。
纪筱棠把郝贵家的单独留了下来,等其余人都走了,才道:“妈妈请坐吧。”一边这样说,她还要一边忍着不让脸扭曲了。来这里之后,拿腔拿调地说话她已经习惯了,可真不习惯地是逮个年纪稍大的就要叫“妈妈”。每一回嘴上这样叫,纪筱棠都要在心里面同步配音:啊呸呸呸!我叫死你!
郝贵家的自打被纪筱棠叫住,脸上就露了一丝热切。在她昨天才刚刚求完纪筱棠的当口,今天就被单独留下来说话,最可能是为了什么事情,那真是不言自明。
这是求人的事儿了,这种时候,郝贵家的也知道该把身段放低,纪筱棠让她坐,她没辞,可也没敢坐实了。屁股在坐墩上搭了个边儿,郝贵家的几乎是仰着脸,就差没满脸热泪地道:“少奶奶……”昨天我求你的事儿咋样了啊?
可纪筱棠却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所有的热切都化作了灰心。郝贵家的脸冷下来,屁股挪了挪,坐实了,不吱声。
纪筱棠继续道:“我已经跟悠然提了你儿子郝来的事儿。这件事,他倒是早就知道了,可悠然说,太公公和公公的意思都是不想过多插手京运帮的事,这件事,他也没有说话的余地。所以……”
郝贵家的脸哭丧下来,“是老太爷和老爷……不想插手?”
纪筱棠点点头。
得到确认,郝贵家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如果只是纪筱棠不想帮,那也就算了。可现在,却是家里的两位大老板已经定下了主意。她在白家二十多年,比纪筱棠更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虽然官府和帮派之间都存有不需言明的协议,可在协议的执行过程当中还是要看是谁在主导的。像长安这种重城,官府不管帮派的事不过是存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可以借机捞点外快的心思。要想管,自然是没有管不了的。更何况长安知府之前把这事儿压下来,也不是冲着京运帮,而是看在白家的面子上。这件事如果白家肯出面,那虽不是十拿九稳,可希望却是有的。可若白家不想出面,凭京运帮,还扭不过官府的大腿。而如果依照法令来处理,那郝来的杀人罪就是板上钉钉,跑不掉的。
郝贵家的想到此,感到整个人都已经从脚底凉上了头顶。
一旁的喜儿接到纪筱棠的眼神,立马过去把郝贵家的搀扶了出去。
郝贵家的早忘了此处何地,有人过来搀,就失魂落魄地跟着走出去了。
好一会儿后,喜儿才回来。“少奶奶,您让探的话,已经探出来了。”
纪筱棠微笑,“她怎么说?”
喜儿道:“郝贵家的说,昨天她听到儿子被官府抓的信儿的时候,张氏就在她身边。那时她六神无主,就请张氏拿主意,是张氏让她来求少奶奶您的。”
纪筱棠笑,“张氏是在敷衍她呢。”可不就是在敷衍嘛。纪筱棠一个新妇,在这个家里根本说不上话,顶多能吹吹白悠然的枕边风罢了。可白悠然又不是白家现在当家的人。求纪筱棠,作用实在不大。张氏能给郝贵家的出这样的主意,一是根本没把郝贵家的事儿当事儿看,二是她对纪筱棠抱持着抵触心理,所以才随手就给她找了一个麻烦。
纪筱棠想到这儿,反而是安心了。身边共事的人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张氏也能不以为意,找起别人的麻烦来也是既无章法,又不经算计,这样的人,应该是不难对付的。
纪筱棠就眯了眼,看喜儿,“那我要你给我传的信儿,你传了吗?”
喜儿一笑,“回少奶奶,我已经让郝贵家的知道了。少奶奶不是不想管这件事,实在是无能为力。”她顿了一下,“不过如果官府那边能够先松一口气,那少奶奶能帮,是一定会帮的。”
纪筱棠点点头,“你做得不错。”她夸赞了一下,紧跟着突然道:“对了,我听小翠说,你是张妈妈的女儿?”
喜儿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睛里多了些谨慎。她垂首道:“回少奶奶,没错。”
纪筱棠就很是高兴似的笑着道:“这样很好。我嫁来白家,只带了鸾凤和小翠两个丫头。除了她们之外,现在这白家的下人里,跟我最亲的人就是你和若云了。知道张妈妈是你娘,我感觉倒是跟她也亲近了不少。”
喜儿抬起头来,审慎地看了眼纪筱棠,“少奶奶的意思……”
纪筱棠就透了信儿道:“既然当了这个家,对管事妈妈们虽要一视同仁,可总会有更倚重的。张妈妈也是这几个管事妈妈里对我最尊敬的,我看在眼里呢。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放心,日后只会越来越好。”
听懂了纪筱棠的话,喜儿的眼睛里一下子露出喜色。虽然都是管事妈妈,管的也不是一样的事情,可但凡是差事,就有厚有薄,有冷有热。张妈妈管的是库房,可贵重的东西是另有人单管的,她管的那些既零散又麻烦。论油水,只能说是一般,论权力,更是没有多少。纪筱棠这样等于是在许诺,日后要重用张妈妈了。
喜儿虽然伶俐,可到底也只是个小姑娘呢。得了这样的许诺,自然眼睛里就多了藏不住的喜悦。
可……这个家的实权现在到底还不在纪筱棠手里,更何况这也只是一句嘴上说说的话而已。喜儿虽忍不住高兴,但也还没忘乎所以。
纪筱棠知道一颗小种子已经在喜儿心里扎下了,暂时虽连芽都没发,但她不着急,她可以慢慢来。
受张妈妈与喜儿关系的启发,纪筱棠喜儿和若云一起着手整理出一份白家下人的关系谱来。就根据她手上的花名册来,每一处地方的人列在一竖趟里,彼此之间有关系的用线连起来,把关系写上头。
她不担心喜儿和若云在这张表上弄鬼,这些事情都是骗不了人的,就算她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慢慢知道,两个丫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隐瞒。
只用了一个下午,一张大致的人物关系图就弄好了。
纪筱棠一边看,一边感叹,这白家的下人们果然是盘根错节。这关系,比《红楼梦》里四大家族的关系还要错综复杂。
可她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家里伺候的,从丫鬟、小厮到婆子,最有脸面的那些大多都有很深的背景,尤其是老太太、太太身边的丫鬟,那简直就是凭关系从百千人中脱颖而出。可按理说,除去老太太和太太,白悠然和白圭身边的丫鬟位置也都该是抢手的岗位才对。可白悠然身边,除了喜儿外,再没什么在家里有后台的。而白圭身边,从一等丫鬟到二等丫鬟,那就没一个是关系网强悍的。
纪筱棠问喜儿:“这花溪和南风都是什么样的人?”只看到花溪的时候,她还没意识到什么,把俩名字凑一块儿,她才感觉有些囧了。在心里咆哮了无数次:这是巧合吗?这是巧合吗?才硬撑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把这俩名字念出来。
喜儿没想到纪筱棠会问她们俩,想了想,才道:“花溪是个挺要强的人,很爽快,二少爷院子里的丫鬟们,跟她好的极好,也有极不好的。南风嘛,很乖巧,人也实在,很好相处。”
纪筱棠点点头。听起来倒都不是有心计的人,那就不是自己靠手腕上来的。也没什么有脸面的亲戚在白家,那是……白圭自己挑上来的?
连老太太、太太身边的人都被人安插全了,却偏偏白悠然和白圭的身边没有。
白悠然自是个有主意,通透的。那白圭呢?
纪筱棠把这年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想起白圭那张经常臊得通红的脸,终究是无法判定。
不过,她现在要想的毕竟也不是白圭,想了一回没有结论,于是她也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