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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纪华容赶去昔烟湖时,湖边五里已被封锁。府县衙差全体出动,县令朱方虔更从附近行营借来兵将数百协同辑查。
      
      她拿出腰牌示与守兵,便见几张骇异面孔,数道怀疑眼神。那领头的什长将腰牌翻来复去摩挲端详,又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只是不肯放行。纪华容耐心站在一旁,等了片刻,才不得不提醒:“可否派人到里面禀报朱大人一声?”
      
      那什长看她一眼,似怪她唐突,却也并无他法。只得招来一名小卒,命他带着腰牌骑马去见朱大人。说话间伸了手,方才要将腰牌递过,忽觉眼前一花,微微风动,手上竟然空了。他大惊转头,只见那女子依然敛袖垂衣,似乎从未动过,却正捻着那紫金牌子,向他一笑:“ 对不住,这腰牌事关重大,怕是不能让那位军爷带进去。不妨就跟朱大人照实回禀,任他处置罢了。”
      
      那什长一肚怒气正待发作,忽见这言笑晏晏的秀丽女子目光一肃,眼底竟似藏了雪刃霜锋----不由全身汗毛林立,竟逼出个大大的寒战,话都说不得,只急向小卒挥手,命他前去禀报,心中对她身份已信了七八成。
      … …
      不久那小卒回来,却带了个仪表修洁高瘦潇洒的中年人来,竟是朱大人身边的刑名总案唐明。唐明见到纪华容亦微微一怔,迅速看了一眼她递来的紫金牌,立刻便道:“ 此地守军不识泰山,还望纪总捕恕罪。”
      
      纪华容笑笑:“唐总案说哪里话,他们也不过尽忠职守。”
      
      唐明竟又十分恭谨地行了一礼:“朱大人留守命案现场不能亲迎,下官特来为纪总捕引路。”
      
      纪华容侧身闪过,即刻还礼,心中已有些明白。她虽是三名刑部通行总捕之一,却无官阶,且与唐明隶属不同,并无上下之分。而此人开口便自居下官,必是此案干系重大,朱方虔与唐明巴不得直接过手刑部。既已有数,便不多说,自随他进去了。
      
      远远便见昔烟湖边排了一列尸首,几名忤作正自检视。但唐明并未停留,带纪华容真奔岸边所泊的官船。县令朱方虔早在甲板相迎,一脸焦急晦暗。纪华容知道那边江湖械斗死的人虽多,但这官船上被杀的凌州府尹袁洛辰却是他顶头上司,治境不严之罪他大致难逃,可眉睫之急仍是先破此案,向上有个交待。自己虽已接到刑部密令全权打理此案,但只要一日不正式接手,朱方虔便一日不敢怠慢,反会诸般配合。当下也不说破,寒暄两句,便随他进去勘查命案现场。
      
      凌州府尹袁洛辰死于主舱房内。尸体本来横仆于地,但因忤作验过伤,此刻已面孔朝上。纪华容先瞧了忤作验尸单,才在尸首旁边蹲下,仔细检视伤口。致命伤是剑伤,一剑刺穿心房,下手极其干净,却也不见得格外高明。一个二流杀手应该便有这样的剑法。
      
      验过尸体,纪华容一边检视门窗陈设,一边问道:“朱大人想必已盘查过船上诸人,案发时情形怎样?”
      
      朱方虔一旁答道:“据船上人说,袁大人未时初刻来此,是和茶商商会谈今年的茶贡。未末申初,大人已有几分酒意,湖上忽然发生江湖械斗,大人便命船回航,又怕乱箭伤人,让各自避入舱内。那时人心惶惶,也无人留意有何异状。待船靠岸后,履唤大人不得,才发现大人已经遇害。”
      
      “大人可问了他们,当时门窗是否开着?”
      
      朱方虔叹口气:“正是此事费解。舱门原本反闩,众人破门而入后才发现窗户亦从内反锁。这里却是间密室了。”
      
      “那么依大人之见,可会有人做了伪证?”
      
      “这个…”,朱方虔回头望望唐明,“ 唐总案负责讯问一干人证… ”
      
      唐明已在一旁接道:“下官方才的确粗粗问了一遍,倒没见什么格外可疑之处。不过下官见识浅薄,疏漏想来难免。纪总捕久历大案,眼光岂是下官所及?如今所有船上人等并当时岸上可能看到异状的人证此刻还都扣押,纪总捕随时可以亲自传讯。”
      
      不过几句话, 已是顺水推舟要将案子交到纪华容手上。
      
      纪华容笑笑道:“唐总案这是成心难为我了。我接这通行总捕的位子才一年不到,何尝办过什么大案子?刑部这次要我来,不过是让我观摩朱大人唐总案如何审案,一边瞧着学学。哪里就敢僭越?”说着洗手整衣,闲闲接了一句:“大人何时开堂细审?定要知会我一声,我一准会到。”却象是随时要走的样子。
      
      这边厢朱方虔已是急了,她这一走,明日上峰公文一到,十成十便会要自己限时破案。眼见这么大一桩无头案子,哪里查去?被杀的又是个四品府尹,如今政局纷乱,即便查出什么,说不得牵扯到谁,自己一个小小县令哪里担待得起?说什么也要刑部出头揽了,才得生路。一时却无急智,只急向唐明抛去眼色。
      
      那唐明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岂有不明白的。见纪华容辞锋锐利方知她不可小觑,深悔方才进逼太急。当下踏上一步,眼色极诚恳地道:“纪总捕委实过谦了。早些年您跟随上一任总捕大人所办的案子,下官已经颇有耳闻,哪一桩不是大案要案,如下官这等偏居一郡的当真是从未见识过。就说这件案子,下官虽已盘问了数人,到如今还是了无头绪。若是纪总捕能跟着下官一同去再审一回,只怕就能多些线索。再者,船上人等也还罢了,不可轻易放得。那些岸上证人却都是些生意人、外来游人。扣押过久,恐遭物议,不如早早审结放了为是。”
      
      朱方虔亦在一边唯唯附和,只说这便去看看如何。纪华容听他们话里话外虽仍务求自己扯上,态度却已放得客气,倒也不便生驳,点头一笑:“ 两位大人既觉得这么办好,我就同去听听。”
      
      一行三人便下了船,朝暂时关押人证的酒楼毓华居走去。路上又见到岸边横陈尸首,知道是械斗中亡命之人, 纪华容便问:“朱大人可知道械斗双方的身份?”
      
      朱方虔想起这械斗的案子又是一桩头痛,也不知与袁洛辰遇害有无关系,一时也无意绪多说。那唐明查言观色,已代他答道:“争斗一方是横行北面瀚湖一带十余年,三年前迁至凌州境内的赤鹰帮。另一方却还没查清楚。”
      
      “怎么死者中不见线索么?”
      
      “若只瞧装束,死者中没有另一方的人,这里尸首全是赤鹰帮的人。那一方竟然是全身而退的。”
      
      纪华容心中一动。却听唐明接着道:“据在场人说,另一方只有一条船,也不过五六人的样子。却把赤鹰帮十几条船的人手杀了个干净… …这等好手想来江湖上也不会很多,纪总捕久历江湖,可觉得有人可疑?”
      
      纪华容淡淡道:“ 这等好手虽不多,数十号人总是有的。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唐总案心中可有可疑人物?”
      
      唐明叹口气,怅然望向湖面:“ 下官对江湖事知之甚少。哪里便猜想得出?想来这件案子也是难破了。”
      
      纪华容见身边二人俱都愁形于色,但想他们浸淫官场多年,不知其中更有几分做作,几分才是真心,凉凉一笑,却不轻易接口。
      
      三人各怀心事,将近毓华居,纪华容却忽然瞧见岸边一棵柳树断了许多枝条,一地狼藉。树上却还拴了半截船缆,一头焦黑。不禁奇道:“ 这是怎么了?”
      
      唐明瞧了一眼:“据毓华居小二说,柳树上拴的原本是湖上争斗得胜那方的船。那些人走了不久,这船便忽然自行炸了。想来是他们不肯留下痕迹,预先埋了火药引线。”
      
      纪华容应了一声,只觉这获胜一方的首领行事极是缜密从容,倒颇似刑总嘱她暗查之人。想起那人,霎时间似有一领蓝衫在眼前一晃而过,不由心底一惕----自己暗中跟踪他几次,他貌似未觉,又岂知不早在他掌握之中?… … 设或当真如此,这一年来自己一无所获倒也不足为奇----
      
      这样想着,眼前蓦然一暗,竟是不知不觉间已跨进了毓华居。她微微一惊,才查觉自己方才竟出了神。楼里太暗,她一时不能适应,在门边略站了站,朦胧间东侧楼角似有道明亮目光朝她看来,她也不甚在意。只见众衙差纷纷涌来施礼布座,未等纪华容开口,朱方虔已抢先将纪华容向众人引见了。听她身份如此,楼内众人连同被羁押的人证一时神色又都万分惊异。
      
      朱方虔似并未注意这等效果,施施然落了座,向唐明摆手道:“ 唐总案,你便代我好好问问他们。” 又转向纪华容,“ 纪总捕若有什么意见也请随时讯问。刑名之事非我所长,今日还要多多仰仗了。”
      
      纪华容回了声:“ 大人客气了。” 转过脸来,忽觉方才入楼时那目光竟又扑面而来。
      
      这一次她才觉出那目光的与众不同----既非诧异,亦无品评,其实都不十分凝注。只象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云幕拉开,露一方透蓝的天,头顶上的白太阳松松明明洒下来 ---- 不只照着她一个人,是连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并那些地底睡着的草籽,都要欢喜赞叹的, 湛然明扬的光。
      
      她不由便抬眼,去寻那目光来源。便见楼角的一群人证之中,一人身着布袍十分随便地坐在椅上。发现她看回来,并不仓惶躲闪,反向她一笑。
      
      不过是个极有分寸的笑容,是陌生人间目光偶然相遇,不得不招呼一下以免尴尬的笑。但这笑容浮在这人脸上,不知为何却予人一种极爽挚,极轩朗的感觉。依旧看不清他的五官,但一种游云外野、清气长天的畅怀与襟阔竟已亮了纪华容的眼。她不由便也笑了,然后她才发觉有人这样向你笑时,似乎是不能不还以一笑的。她忽然就很想看看唐明如何讯问眼前这个人物。
      … …
      此时唐明已在中间坐定,面容一整,无端便多了几分肃杀之色。目光忽转清冷,四下里一扫,人证便大多凛然。
      
      因早些时候已初审了一遍,于轻重关节已有把握,唐明这次便从那些无甚价值的人证开始。问答俱都简明,三言两语已交待完毕。接下来的几名重要人证他却盘问得格外详尽。纪华容一旁倾听,见他每一发问必中关键,竟无一字多余,一步步问来抽丝剥茧,细节决不轻易放过,就连最罗唆混乱的人证也都被他提点得清清楚楚。她一生所见堂审虽然不少,却仍觉得这唐明算得一个难得的人才。不过才问了三四个人,纪华容已约略知道了湖上械斗经过。
      
      她不动声色,暗地里沉思,只觉得两件案子似乎极有关联。尤其是那被围的游船起先竟向官船方向逃逸----既是有备而来,又何需去求官船庇护?这逃逸之举定是作态无疑,只是这般作态又是为了掩饰什么… …
      
      思索间见人证一名名问过,最后方才轮到她所注意之人。她不由便抬头注目。见那人起身,才觉其身材极是高大挺拔,与日常所见江南人物大是不同。待他大步走到近前亮处,纪华容方看清他极黑的眉发,轮廓英俊深削。此时西侧窗格中恰有斜阳转映,一时焚彩流金,光芒映上他脸颊,那一种岸然轩扬之态越发分明,飞扬神采几乎不可逼视。并不见他跪,想来也是有功名的人。
      
      唐明低头瞧着他姓名身份的记录,半晌抬起头来,并不即讯问,只冷目如电,久久注视。这种目光是刑名施加威压的手段,一般人皆无法抵受多时,却见那人始终坦然回望,神色自如,绝无瑟缩忐忑之状。
      
      这么相持一刻,唐明才肯发话:“任飞光?冀州府临徐镇人氏?隆嘉十三年贡试第七名入举?”
      
      任飞光一笑:“大人的功课做得很足啊。”
      
      唐明皱眉,猛然拍案喝问:“既为江北人士,你是何时渡江?江边胡兵重沉,又怎生渡的江?渡江到得江南,又所为何来?”
      
      声音震厉,旁边不相干的人都被惊得一动,那任飞光却仍旧意态从容:“去冬渡的江,距今不过两月有余。原因倒也不问可知----江北战祸民不聊生,谁不想来江南享享承平之福。人心思南,应运而生便有种种门路,若付得起钱,自有能人助你渡江。”
      
      唐明这时倒静下来,极淡地一笑:“原来如此。那么任公子是出得起钱了,不知花了多少?”
      
      任飞光凝目看他一眼,笑笑地道:“大人打听行情,莫非也要做这门生意?还是北边也有亲朋,也要试试走条路子?”
      
      那边朱方虔已是忍耐不住,喝道:“ 大胆!”
      
      唐明朝朱方虔欠了欠身:“大人且息怒。” 再转向任飞光时,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逼人的笃定阴森:“久闻麓桐山五旗军军师任时胆色过人,口舌锋利,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但不知五旗军去岁败于胡兵,传言全军尽没,任军师如何还能全身而退,竟还潜来了江南?”
      
      此言一出,纪华容朱方虔并在场略有见识之人俱都神情震动。五年前朝廷被迫南渡,江北尽失,唯有七八只义军坚持抗敌。其中尤以河北麓桐山五旗军人才济济,声势最为浩大。军师任时人称“赛子房” ,文韬武略冠于江北,声名达于江南。想不到唐明竟指眼前这人便是任时。
      
      却见任飞光神色不变:“果然是一等一的查证功夫,我可服了。” 竟也直认不讳。
      
      唐明靠上椅背,轻轻微笑:“不敢当。麓桐山五旗军这些年来对抗胡虏轰轰烈烈,唐某在江南也颇有耳闻。今日一见任军师便觉气宇非凡,已是心疑这般人物天下能有几个。又蒙赐教了籍贯表字,唐某若再猜不出来,岂非太过昏朽?”
      
      任飞光扬一扬眉: “原来任某如此招眼?自己倒是不知。”
      
      “任军师何必自谦?能够里通胡虏,将五旗军两万人马轻易葬送,又能于数万胡兵重重围山之时从容离开,带走十万军饷。相由心生,任军师既身赋如此雄才,外貌又岂能不有别于众?”
      
      这一句语气虽淡,却如平地惊雷,纪华容心中登时一跳。五旗军覆没突如其来,江南忧国之士扼腕之余,早疑心是出了内奸。难道真是这一见之下便可令人心折的任飞光?
      
      便听任飞光朗然大笑:“任某佩服。千里之外麓桐山的事大人也能言之凿凿,如同亲见。那么依大人之见,我此来江南是否也不过是胡人的探子,抑或更身负大任,竟出手刺杀了凌州府尹袁大人?”
      
      唐明面色微变,却只道:“袁大人是否你杀,或你同党所杀,日后自然知道。不过案情未明之前,怕也不能任你来去自由。-----来人!立刻将他带回大牢,单独关押。其余人等一概释放。”
      
      任飞光束手就缚,面色自若,似是早已料到这等局面,竟由着那些衙差捆绑而去。
      
      毓华居里小小乱了一阵,被当场释放的众人证忙不迭散去。只除了本就住在毓华居后院的老板小二无处可去,又不敢逐客关门,只得垂手站在一边。
      
      朱方虔此时才站起身来拍拍唐明肩膀:“ 辛苦唐总案了。这个任时任飞光恐怕真有问题,破案需得着落在他身上。”
      
      唐明笑道:“哪里。若非大人平日就要属下多多注意江北情势,今日也决认不出他来。”
      
      朱方虔低声笑笑,踱开两步:“这人就交给你去审,让他招出实情最是要紧… … . 其它的,倒也不必太多忌讳。”
      
      唐明答道:“大人放心。”
      
      二人四目交投,会心而笑。朱方虔忽然说道:“纪总捕可有什么意见?”语气轻忽,似是心中笃定,已不急于要将此案脱手。
      
      纪华容笑道:“唐总案雷厉风行,断案如神。大人坐镇统筹,洞察先机。今天我只有开眼的份,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那二人佯装听不出她话中意思,兀自谦逊一番。朱方虔便道:“时辰不早,不妨就在这毓华居随便吃些吧。” 招手叫那掌柜过来,要他立时办几个小菜。掌柜心中叫一声苦,知道这一回铁定是赔了。因这朱大人在凌州城里大大有名,无论到哪一家酒楼,也不管是几个人吃饭,向来只点 “几个小菜” ,大家却都不敢不置办一桌上席。他付钱时付的仍是那“几个小菜”的价钱,又有谁敢说他?
      
      等菜的功夫,唐明出去安排了剩余事宜。却真是个干练人物,转瞬间河岸上已经撤空,顺便又安排了几个县衙中的主事与高级点的衙差在楼下另开一桌。这才回到楼上雅间,坐了下首。
      
      毓华居酒菜风味极佳,唐明与朱方虔雅谑连连,竟也是十分风流趣致的人物。纪华容阅历亦算不少,这等场合功夫自然也颇纯青。三人笑语不断,看来竟似十分和谐。那一边伺候的小二倒从没见过这么抛头露面的姑娘,大大方方地与官老爷同桌喝酒。虽然天香楼的姑娘们也会跟老爷们喝酒说话,可毕竟不是象她这样平起平坐,偏偏人又这般年轻好看。虽明知她身份,却总难相信,等上齐了菜,也就不肯就走,忍不住要站在楼角,一下下地瞟她。觉得她也算不上顶美,却越看越是想看,上了瘾一般。正自出神,脑袋上忽然被人打个栗爆,拎着耳朵拽下楼去。
      
      到了楼下掌柜的才松了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子不要命了。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你也敢盯着看?她是捕快,还是什么刑部来的总捕,杀人越货的大盗她都能抓,不是比他们还要厉害?惹火了她,拆了咱们这楼子,还有咱们的活路么?”
      
      小二挨了这一顿骂,讪讪地在楼梯旁坐了,却不肯走,贪图着她走时还能再瞧她一眼,终究是折腾了一整日,实在是倦,不觉便迷糊了… …
      
      醒来时听见楼梯咚咚的,是他们下了楼。他悄悄盯着那纪姑娘,见她走在最后。经过掌柜时,她扭过头说了一句,就见掌柜的一下子面无人色。那纪姑娘回过头来,小二瞧见她半张侧脸上笑意轻轻一漾,一瞬间只象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妹子,刚刚做了什么得意却自知无聊的事,偷偷笑一笑,狡黠又快活,却不要让旁人知道。
      小二心里通地一热,呆呆看着她出门,半晌才回过神来。却见掌柜还在那儿站着,面无人色,竟象是灵魂已出了壳。
      
      小二心中诧异,走去他眼前晃一晃手。听见掌柜似是接不上气地问:“我还活着么?”
      
      他上下看看,不见异样。“你好端端的。”
      
      掌柜一下子坐在地上,声音兀自发抖:“她方才对我说,‘我杀人时也会眨眼。’ 不等我明白,就对我眨了一下眼,我胸口跟着一凉,还以为,还以为… 她已经下了手… …” 说话间兀自不放心地去摸怀里,摸的时候忽然一脸错愕,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手,半天动不了,到底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锭细丝银子。
      
      小二愣了愣,想起那姑娘如此整治掌柜,却又补给他酒菜钱----再看看掌柜一脸不知是什么的表情,不由便笑得迸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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