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三阕 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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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夜跟我说，太后当年曾是凤离第一美女。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所以，我其实是做好了见到一个年华老去的美女的准备的。
但是，天杀的有没有搞错？！这是凤翼他亲娘吗？说是他亲姐姐我还得考虑考虑信不信呢。
凤离太后娘家姓甄，闺名一个宓字。根据凤翼本人的证词，今年该是四十有四。
徐娘半老。
可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十四岁的稚嫩纯真、二十四岁的明媚动人、三十四岁的端庄高雅、四十四岁的内敛沉稳……她居然一样不缺。甚至，这些气质在她身上根本就是完美融合着的。
浑然天成。
恐怖。
在看到这样一个女人的时候还能对她掉以轻心，那个人不是瞎子就一定是傻子。
“顾公子都不会跪人的吗？”见我抱拳行礼，太后轻笑着问道。有些低沉的声音慵懒倦怠，一句话，风情万种。
“君若不过是个以色事主的男宠，太后想看君若跪，下令就是了。只不过，”我漾开一个笑脸，把曾经对凤翼说过的话原封照搬，“君若一向觉得，心里没有敬爱的跪拜，对受礼的人是一种折辱罢了。”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不代表内里同样宁如止水。现在我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完全具备凭一己之力就把儿子送上王座的本事。这种人，天生下来就是颠倒众生的。迷上她，就是万劫不复。
“顾公子果然是个妙人，有趣得很。”太后笑笑，抬手示意我落座。只这一个动作，便足够我遍体生寒。那种慵懒、随性、又漫不经心的妖娆姿态，配合着她那双看似迷蒙却冷静睿智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小看这个女人，真的会死得很难看。
“果然母子连心，主上也说过同样的话。”我笑得极天真。我不会蠢到认为这个演技能瞒过她，这只是一步单纯的较量，先沉不住气的，就先输一场。
“顾公子，你这种人居然会心甘情愿做一个男宠，真的是很令人费解呢。”
“反正世上难解之事已有很多，再多君若这一个又有何妨呢？”
“你是男人，就没想过出将入相？”
“国君与臣子讨论国政的地方不是朝堂而是寝床……这种事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我笑得单纯明朗人畜无害。想当初我就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了龙云赐封我尚书令之位，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再说一次。
“就算翼儿是一国之君，你会甘愿被他压在身下一世？”不知道太后自己有没有察觉，她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太后为什么是太后？因为她是寡妇，否则，就该叫王后才对。而她的这句话，根本不是一个寡妇该说的。
“所以说，君若不过是个以色事主的男宠而已。”
“……寡廉鲜耻。”
“太后明察秋毫。”寡廉鲜耻？喔喔～真是一针见血的评价。想不称赞都说不过去了。
“顾君若，你这人当真留不得。”太后瞪着我，眼中杀机立现。
“君若也这么认为。”我颇为赞同地点着头，“所以您可以捏造君若里通外邦的证据名正言顺地除掉君若；也可以令人刺杀您自己或者主上再嫁祸给君若；或者还有，最简单的，给君若一个行为不检□□后宫的罪名，以您后宫之主的地位，直接下令杖杀君若……方法这么多，不知太后觉得哪一种比较好？”
“……顾公子，你真的只是个男宠而已？”太后看着我，眼神之中多了一些玩味。
“君若的身份就只是男宠而已。”我答得胸怀坦荡。
“那你肯向王上宣誓忠诚吗？”
“今晚宴会，君若正有此意。”誓言？不过是一件用来打破的东西而已。在天下人面前发誓又如何？毒誓又如何？我顾君若的誓言，还不如一个承诺来得更有分量。
太后看着我，片刻之后，她问：“你住哪一宫？王上还没有安排吗？”
“梧桐院，也就是原来的凤栖宫。”我很无所谓地答道。说到底，凉夜的话我是不信的。君王无情，我不相信有哪个君主会对枕边人许下一世的诺言。更何况，还是个男人。所以，我宁可当那是个笑话。
但太后的反应明显不是那么回事。这个就连刚刚对我展露杀机的时候都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的女人，居然震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凤栖宫？王上居然让你住在那里？”
“那里很不妙吗？”
“狼主。”走出太后的重阳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袭青衣的凉夜，“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放心，只是斗了个不分胜负而已。”我冲他笑笑，让他安心。今天的这个照面，是我小胜。原因简单得可笑。因为太后有些小瞧了我。没有野心、没有廉耻心、没有愤怒心……她以前大概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吧。
只有一点让我很意外。就是关于凤栖宫，太后说了和凉夜一样的话。在向我解释凤栖宫对凤离王家的意义时，这个可以让我打点起全部精神来面对的女人，环绕在她周身的氛围居然是那样的凄楚无依、那样的忧伤郁结。
她问我，为什么凤翼会将我安排在那里。我不知道，所以只好反问，她这个做母亲的应该比我更清楚儿子的想法。
然后答案，就又是一个满点的震撼。同样，也是一个之前被我忽略了很久的问题。
初相识的时候，凤翼对我说，他和龙云登基的历程很相似。都是从与王位无缘的地方一步登天。只不过同样的过程，他母后花了十几年，而龙云，只用了两年不到。
当时，他用的是“我母后”，而不是“我”。
所以，太后给我的答案是，凤翼本就无意于这个王位，更不愿作为君王留下子嗣。让一个男人住进凤栖宫，无疑是封万民之口的最佳方法。
然后，我笑着回应，正好也顺便验证了我“妖媚惑人”的传言。
太后的这句话真是高招。明刀明枪地告诉我凤翼无意王位，反而封住了我的退路。若我当真劝凤翼禅位，那不管对方是谁，她都能直接治我的罪。
可惜，我也没有笨到会去自掘这个坟墓。
走回梧桐院，凤翼居然等在那里。和凉夜对视一眼，他便很识相地回到了东厢他自己的房间。这样不知道算不算是默契。
“见过母后了？”坐在书房的卧榻上，凤翼问我。
“太后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女性，能将您送上王位，我相信这绝对不是凭着偶然和运气。”倒了杯茶递给凤翼，我正色说道。太后在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女性的魅力，就因为她给人的这种印象过于强烈，反而很好地隐藏了她的内在。
“顾公子……那个是我母后……”凤翼闷闷地说。
我狐疑地看他。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所以你不可以喜欢她。”
…………………………
我彻底无言了。果然人蠢是没药医的。
“主上，你也说了，那个是你母后，难不成你要我去讨厌她吗？很不孝呐。”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翼居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拜托，要哭笑不得的应该是我才对吧？莫说我不爱女人，就是爱，像你家太后那种级数的我也不敢招惹啊。会死人的。
“而且，主上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把君若安排在这里的原因？凤栖宫对凤离王家来说该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吧？君若不认为自己有住在这里的资格。”
“除了你，我不认为还有谁有资格住进这里。”这一次凤翼的态度到是出奇的强硬，“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您想让君若明白什么？明知道君若是条豺狼还把君若放在身边，君若不觉得自己的脸有这么大魅力能让您不顾危险。”我也不客气地瞪回去，“君若是您的人，您有什么麻烦有什么苦您直接说出来不可以吗？只要是君若能为您做到的，君若还会说半个不字吗？主上，不要让君若后悔跟随你。”
话，我说得狠绝。想用我，那就要先把你的心扒出来给我看才行。
“……我……我不是不想说……我是不知道要怎样对你说……”气势这种东西，在两个人对峙的时候果然是此消彼长的。现在凤翼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
“太后说，您并不想要子嗣，是这样么？”我轻轻叹气。果然还是应该引导他一下比较好吗？“可您是一国之君，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很奇怪吗。”
“我不想做的。什么君王国主，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做。我跟你说过，我的王位，是母后为我拿到的。可是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凤翼握着我的手，静静地、缓缓地、将他的心事娓娓道来，
“我是父王最小的儿子，却从小就看着兄长们为了争夺王位自相残杀……百姓家里是兄友弟恭，我们这算什么？所以我不想去争这个王位。可是母后……
“你说，你要我怎么去想要留下子嗣？
“君王这个位子很累啊……你要我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承受这同样的痛苦？”
我哑然。
对这个人，在这一瞬间，我不知是该说他善良还是愚蠢。生在王家，身为君主，却说出这种软弱的话来。我究竟，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嘲笑他？
“既然你不喜欢、不愿意，又为什么会继承这个王位？”不要跟我说是什么无法反抗或者不得已而为之，那种借口傻子才信。
“因为当时只剩我一个了。”凤翼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力量大得几乎要将我的指骨捏断，很疼，但并非不能忍受，“凤离王家的血脉只剩我一人。我可以一走了之。但国家将会因此陷入混乱，敌国也会趁机侵攻。我不想看到生灵涂炭……这个国家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将它丢弃。我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而让整个凤离的百姓蒙受苦难。我一天坐在这个位子上，我就是凤离一日的王。我有义务让凤离的百姓安居乐业。这是我选择的道路，我的责任……”
“即使，你自己因此而不幸？”
凤翼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我的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重重地点着头。
我站到他面前，轻轻地把他的头揽进怀里，幽幽叹息：“傻子。”
“……你这算是在同情还是嘲笑？顾公子！”凤翼松开我的手，猛地站起身来。
我伸出手，圈住他的腰身，紧紧地拥着：“我是在心疼你。”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明显感觉到凤翼的呼吸产生了停顿。
“从今以后，你的责任将不再属于你一人。主上，我会帮你。倾尽全力地帮你。你的不幸、你的痛苦，我与你一起承担。”
温暖而强健的双臂环抱住我的身体，怀中的男人将额头抵上我的肩膀。
水滴渗透薄衫，沾湿我微凉的肌肤。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三阕 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