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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人不为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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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搜寻着,忽然听见一阵可怖的惨叫声,那声音委实是吓人的紧,像是一张被生生割裂的弓。
我心里暗叫不好,连忙飞身追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觉得不妙,虽不知那法阵是何物,但总觉太过阴邪,玄青色的光幽深绵长,阵中央的古朴槐树像是被妖魔附了体,枝条舞动的格外嚣张。广涟在其中不省人事,就是用猜也能猜到这不是什么善物。
倒在路边的是个庄稼汉子的尸体,匕首残忍的割裂了他的咽喉,血流了一地。他怒视天空,那不瞑目的样子委实是骇人。
一下子我难以了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那大队人马就发现了我的存在,齐齐回首,用无比惨淡的目光看过来。
我被看的一凛,大喝:“你们在作甚!”
下一刻,对面的一个黑衣男人就纵身跃起,反手握着一把亮灿灿的弯刀迎头割下,我掠后一步,对方扑了个空。刀风凌冽,瞬间碎裂了周遭的树。绿色的草叶纷飞四散在搅起的风中,宛若在身周拉开了巨大的帘幕,模糊了他的身影。
我弯腰屈膝,又一次跃起,四条影子从前后包抄而来,有如四股黑色卷风一般紧追直上。半空中,我拔出青鸾,断喝:“折戟沉沙!”
四人黑衣宛若一张捕网铺天盖地的围络而来,最终交集于一处迅速并拢,将猎物封在期间,亮晃晃的弯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臂与臂之间的缝隙,陷没黑暗,似要将猎物绞成碎片。
这情势只定格了一瞬,白光从那团黑色中迸溅出来,蓦地,那四条影子被生生逼退,手中的弯刀已只剩下残破的刀柄。青鸾长箫在纤细的手腕上灵敏转向,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寒芒,少女的影子已腾高数丈,周遭强大的仙域以不可阻挡的趋势扩散开来。
“不好。”那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顿时通了心思,迅速调转势头朝着陆地逃去。
斗法正烈,他们竟半途逃遁了,我甚为惊讶。当看见他们的目标是半死不活的广涟,我心中一紧,纵身朝那包围圈冲去。
快于那四人到达广涟身边,我刚站定就觉得不对,因为他们的速度似乎慢的有些异样。
很快,他们就各就其位了,大有瓮中捉鳖之势。诛仙阵法再次被补全,青光劲烈,我大叹中招。
邪阵中央的那棵妖冶的古槐又兴奋了起来,玄碧色的冠竟大喇喇的探到了我的脚下。
此等邪物竟也敢冒犯我君翎?我勃然大怒,反手执箫,狠狠的将箫的一端插入地面,将那棵冥槐生生钉死。
箫音凛冽震荡,这力道竟像是硬生生击中了活物一般。银白色的仙芒强烈的荡了出去,仿若晨曦朝霞,带着耀眼的光晕。
周遭的施法者禁受不住地腾出手来掩耳,稍弱者甚至已瘫跪于地上,瑟瑟发抖。那箫音宛若晨钟暮鼓,撼人心魄,几近震碎其人肝胆。
醉花阴
花飞花谢花满天
醉卧琼案向花眠
从此不问红尘事
只作人间不老仙
冥槐急剧地收缩起来,像是要将枝条拽离。然,青鸾的禁锢之下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我岿然不动,垂眸冷望。
银色的寒芒同诛仙阵相触,腾起了一阵烟尘,然后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其覆灭,冥槐僵了片刻,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干裂的泥土之中。
我拔出箫,环顾四周,那些施法者竟然拖着一群死伤残兵成功遁逃了,寂静的山野里,只有那农家汉子可怖的尸体,还有一个广涟。
我皱了皱眉头,背对着他冷声说:“莫装死了,他们都走了。”
瓷人般倒在地上的绝色仙人此刻竟然挪动了手臂,那广袖上染了一层灰被他轻盈掸落。我转过身,甚无奈的看着他身姿摇曳不定,但唇角的笑意却掩饰不住。
广涟撑了撑额头,脸色依旧是苍白,身形不稳看来的确是虚弱的紧,但随即便笑吟吟道:“你从哪儿发现的?”
我摇头道:“仙人若死,半柱香之内,元神必定出壳。这都多久了,我看你除了脸色苍白以外就没别的大变故了。我猜那些家伙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辙回来要置你于死地。”
“倒是同道中人。”广涟淡淡道。
我睨了一眼那汉子的尸体,复又皱眉道:“你既没死,为何要装死?”
“你可知方才那阵是何物?”他没正面回答,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摇摇头。
“诛仙阵,上古邪阵。”他声音且清且冷:“只要是名列仙班的,不论修为高低,一旦入阵,非死则魂散。”
“这么夸张?”我愣了愣,显然不得要领:“你们的看家本事,都没有用处?”
“自然是了。”广涟拂袖道:“诛仙阵专克神仙,不论你先前多么神通广大,入阵之后,法术咒符统统无用。”
继而广涟十分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你竟然破了阵?”
我心虚的看天。
“莫非你已经不是上神了?”他一语道破,我擦了擦额角的黑线,无奈。这年头很流行揭人伤疤么?
“是啊是啊。”我哼哼:“一介凡人,苟且偷生罢了。”
广涟的目光依旧是怪异,但他没再说什么。
话题被他带着偏移了方向,我忽的想起我先前要问他什么:“你还没回答我。”
“这都不明白?”他有些冷淡道:“我若不装死便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又道:“这凡人竟大胆到以诛仙阵胁迫上神就范,我只是看出那厮还有点儿良心,装死说不准会激发他内心的愧疚和恐惧,反悔也不一定。”
我分外异样的望着他:“你利用他的良心?要了他的命?”
“是。”
“他又为何要胁迫你?”
“因为,他不想一个人死。”广涟说:“而那个人的命格掌握在我的手上。”
“是他喜欢的人吧......”良久,我轻声说。
“是,那又怎样?”广涟眯了眯眼反问。
“那你就改啊!”我脱口道:“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呢!”
广涟失笑,但这笑容带着几分讥讽。
“众生平等,我凭什么单改她的命格?”他说:“我是上神,司命。如此轻易就改凡人命格,岂非成了儿戏?若这成了,那以后人人都可来我玄音池燃一把火,便可活的洪福齐天!”
我沉默,这让我哑口无言。
“但你也不能利用一个凡人的良知。”我闭了闭眼说:“良知也会致人于死地,这太残酷了不是吗?”
广涟失笑:“残酷?早在他选择诛仙阵的时候,就该料到这样的结果,更何况......”他望向了不远处凡人的尸体,目光一凛。
我心里有些不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凡人的血肉在日光下寸寸消融,化作白骨,两三点生魄明光从尸骨的肋下飞出,凌乱的飘舞,急切的仿佛是要寻找归宿,但很快就在天光下消散。
“结束了。”我喃喃道。
“凡间有一句话我觉得说的不错。”广涟无动于衷,转而浅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惶然看向他,这句话瞬间将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千万里,万分疏离。
“没事了。”他捋了捋额角的碎发,笑了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