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榣山》君少双

19、第十八章 诛仙之阵

　　广涟驾了一朵祥云，端坐其上，紫袍绚烂如霞，我坐在尾端，看着身上一袭男装，甚无奈。
　　先前我问他，为何要携人同去。广涟说赴宴总不能一人去，怪丢人的。我扶额道你找女伴就找女伴吧，还给我扮男装，世兄你的喜好还真奇怪。
　　广涟振振有词：五百年没出过闺阁的君十三若是出现在青丘，别人问起来你要怎么解释？
　　青丘？好，敢情我又上了贼船了。
　　白色长衣飞舞如蓬，广涟回首笑说真是个俊俏儿郎，我都懒得同他计较。
　　“世兄。”我言归正传：“你所写的凡人命格可有人能改？”
　　“无人能改。”广涟头也不回的说。
　　“难得你如此自信。”我叹息：“那你还记得当初有个凡人皇族曾让你为其算过命格吗？”
　　话音未落，广涟的脸色已经变了，祥云被从下而上的青碧色光芒冲散，我和他笔直的从天空中摔了下去。疾风缭乱在耳畔，像是有无数精兽在咆哮，很快我就被风卷离了不知多远，这变故来的如此突然，我凝神闭气，在半空中化作龙身，盘桓数久才落了地。着陆之后，我定睛一看，这是片郊野，两旁是连绵青山，但广涟已经不知所踪。
　　总觉得那青光来势不善，甚为霸道。更何况广涟是个神仙，还是个资深上仙，怎凝个祥云就如此轻易的被打散了呢？
　　越想越不对劲，虽然我对广涟这厮没什么好感，但也绝不能见死不救。

　　从天上摔下来，广涟委实是晕头转向，好在他及时掏出了看家神物天狐龙蛇尾，划出一道仙障，才缓解了下落的趋势，但很快就有流窜的青光打散了他勉力凝结出的紫色仙障，他十分狼狈的跌落在地上。
　　匍匐间，青色的法阵结起牢笼般的光柱，交集凝和，迎头罩下。广涟一点一点站起身来，他踉跄扑倒在那藏青色的封锁之上，触手痛热，他蓦地缩回手去，惶然退到了阵中央。
　　脚下奇异诡谲的阵纹缓缓的转动，变换着不可思议的形态，竟是一棵蔓生古木，其上枝叶蓊郁，间或缠绕着纤细繁曲的藤状物事，像是有无数的蛇盘绕在树干上一般，在闪烁不定的青光之下竟透露出殷殷生长的趋势，分外诡异。
　　“冥槐。”广涟怔住，低声说：“诛仙阵。”
　　树下有鬼，说的便是槐树，而冥槐便是阴树之王，也是上古邪阵诛仙之阵的图腾。
　　诛仙之阵克的便是仙人，不论修为多高的仙人一旦入阵就当真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了。
　　这太古邪阵早在当初伏羲入定前就被镇压在华山之下，为何又会重现人间！
　　惊惧之下，却听见有密集的脚步声围靠过来，广涟抬起头，看见十几个黑衣劲装的男人包围了这数尺平方的法阵，手心捏着暗青色的咒诀，像围观一只被困的小兽一样漠然看着他。
　　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是一个墩矮男人，眉毛下榻，寻常农夫摸样。但此刻牙根紧咬，脸颊肌肉绷直，额头上冒着寸寸冷汗，反倒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
　　广涟眉梢微微一动，冷冷笑道：“原来是你。”
　　那男人膝下一抖，几乎要跪下去，但随即又强迫自己站直，小腿依旧是不住的颤抖：“司命，司命上神，别来无恙。”

　　“真厉害。”广涟抱着胳膊，斜斜而立：“几日不见竟学会了用这诛仙阵来捉我司命上神。”他唇角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凡人，你这般忤逆，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肉，□□消融，灰......飞烟灭。”他结结巴巴，却又无比坚定决绝。
　　广涟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复又笑道：“你倒是知晓的清晰，那为何还要做如此？”
　　“为，为了袅儿。”他粗糙干裂的嘴唇战栗着吐出那两个字，眸色竟软了下来，脉脉的看向远方，似乎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广涟没说话，但他很快便想到了那个俏丽的农家女孩儿，在元宵节那天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烧掉了整个下半身，现在在家里应该是奄奄一息，生不如死。
　　而眼前的这个汉子曾经燃天灯琅烛向天祷告，求命运之神放过他的袅儿，不要让再让她受苦，否则绝不会罢休。
　　广涟自然是记得他，也自然不会搭理他，可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凡人，你待如何？”广涟淡漠地看着他，忽然那汉子竟然跪下，十指紧紧的扣住地面，嘶声道：“上神，求你放过袅儿！”
　　“放过？”广涟笑了：“真是个有意思的说法？”
　　“袅儿的命格是你一手撰写的，只要你改那便可改！”那汉子斩钉截铁。
　　“凡人，芸芸众生，为何我独独要改她的命格。”广涟淡淡道：“一切注定，众生平等。”
　　“我不管！”那汉子的脸狞曲起来，他咬牙吼道：“你若不改，我，我就.......”
　　广涟拂袖负手，轻薄广袖之下他默默的握起了五指。
　　诛仙阵光芒大作，席卷狂风，外面的景物开始模糊，青光穿透了广涟的手臂，颈项，将他束缚。他急促的喘息，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上神，你，你还是乖乖就范吧。”那汉子在不远处急切的说：“否则，诛仙阵会堕了你所有的修为......”
　　脚下的冥槐兴奋地舞蹈起来，汲取仙人的精华似乎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极乐体验，广涟不为所动，他紫袖翩跹，像是一只被缚于蛛网上的彩蝶，脆弱又华美，但却始终未露出天狐龙蛇尾的一寸一毫。
　　汉子的脸极尽扭曲，他紧紧的盯着广涟渐趋苍白的脸色，看见这个仙人至始至终似乎都没有要屈服的意思，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脸上也只有浅浅的，超脱凡尘的漠然。
　　终于，广涟闭上了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战栗，面色如雪。
　　他仰面阙倒，整个人像是一只折翼的蝶，紫色的长衣铺陈于地，青丝蜿蜒，只有身下的冥槐图腾愈发葳蕤。
　　那汉子大惊失色，他慌慌忙忙的推到了身旁的一个黑衣人，那人一个踉跄，咒诀暂歇，诛仙阵裂开一个缺口，玄青色的光芒顿时褪了下去。
　　“死，死了吗？”汉子哑声自语，他跌跌撞撞的冲上去，蹲在广涟身边，去试探他的鼻息，但是脚下的这个绝色仙人又疏离的让他不敢触碰，犹豫良久，他还是伸出手指置于广涟鼻下。
　　“死了！”他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指，声音沙哑不似人声：“他死了！！我，我杀了神仙！”
　　“还要继续么？”身旁的施法者漠然说。
　　“不要，不要了，你们走，你们立刻走！”那汉子忽然疯了似的大吼起来，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推搡着周围的那些帮手：“你们走，不要说你们见过我！我没有杀过神仙！”
　　但那些人却没有理会他。他们不动声色的避开了汉子的动作，复又围靠了广涟，很快，诛仙阵又一次结起，青光四溢。
　　十几个人面无表情的念咒，冥槐的纸条上下扭动，像是妖魔的手臂，这番景象变得分外可怖起来，那汉子呆呆的跌坐原地，没想到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般地步。
　　他原本只想威胁这个神仙救他的袅儿，但为何枉杀一条性命。
　　神仙也会死么？他心里茫然，这究竟是什么法术，竟能取神仙的性命，当初那个人并没有告诉他这些......
　　诛仙阵蒸腾起了灼灼青气，那汉子感到不妙，强烈的负罪感袭上心头，让他不得安生，他忽然跳起来大吼：“你们住手！”
　　他莽虎一般冲上去，发疯一样撞开了严规的阵法，顿时，诛仙阵四分五裂，那些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无措，但立刻回过神来。
　　那汉子的动作忽的僵硬了，他还紧紧的抱着其中一人的大腿，试图阻止对方，但血已经渗透了他胸前的麻布衫子，滴落在地上汇成一片。
　　他僵硬的身体被踢到了一边，背上的匕首被果断拔出，发出“扑哧”一声，拿匕首的人面无表情，只是转回原地，重又结起了咒诀。
　　那汉子躺在地上微微抽搐，拼尽全力朝天吼叫了起来，那嘶吼声凄厉又绝望，几乎撕裂人的耳膜，但立刻就被抹杀了，那把沾血的利刃插在他咽喉处，将他钉死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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