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40、第 40 章

　　阿彦伤好，又回去南方战场了，没留下什么话儿或者东西——这就是战士。
　　许是药石、银针和天气渐暖的关系，木兰的肩膀在初夏到来时便彻底好了。
　　皇帝在这个时候会对西、对北用兵，但是很少对东和南面发动大攻势。西面的战场是别个大营为主，且乞伏凉向来听话、年年觐见，要征讨也是去打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部族。
　　懒懒的溽热夏日，士兵们似乎也有些发懒。木兰庆幸自己坚持一个人待小棚屋，虽说冬天冷夏天热、过得很难受，可擦澡、汤药之类特别方便。
　　阿娘坚持要她在夏季“调理”身体，还弄来一个据说不便宜却很有用的方子。可……汤药很难吃啊！
　　“你这里的味道……似乎比前几年的那一味好些。”
　　独孤扬带来茶，然后在她这里煮，所以她不能随便赶人，因为他太精，只每回带上两人份的茶，如果其他人来，就得拿木兰自己藏着的茶。他的妻子生了个女儿，所以听闻他认下这个娃娃当自己的孩子，还会买玩的东西给女儿——虽然那女孩子的生父已另外娶妻。瞧瞧，连他这样不上不下的独孤姓旁支家族都如此复杂，那真正的大贵族就可以想像了，至于庞大的皇室则更是大事入史书小事当谈资。
　　本阵大半人都是大姓之后、家族人口多事情杂关系乱，只要有兴趣，可以天天听到不同的故事。可惜木兰天生就不爱男女长幼之间各色传闻，颇让想与她闲聊的人不得其门而入。况且她小心维持着独来独往的做派，不说人短长也不刻意与人亲近，像独孤扬、侯慕林一般能聊天、有门道、又能一次次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朋友”少之又少——许多一起喝过茶、吃过东西的同袍，都成了阵亡名单上的一员，让人唏嘘难以自已。
　　“这以后茶会便宜不少，品相也能各不相同。”
　　今天独孤扬带来的是南方的茶，有些类似上回木兰尝到的燕地出产，但茶味浓了不少。
　　“陛下的土地真的是立国以来最大的。”
　　“以后会更大吧。”
　　“正是，等拿下黄龙城，整个燕地都平静了，日子会好很多。”
　　独孤扬的手顿了会儿，才道，“你怎么一直惦记着黄龙城。”
　　“跟蠕蠕作战，我好几回差点死了，现在北边大部分都是我们的国土了；这几年与燕军作战，更凶险，那自然应该彻底平了！”
　　“……你这是以恩怨定江山啊！”
　　“什么恩怨定江山？”侯慕林带来了帮木兰采买的十几包药。他出营的机会多、跑的地方也多，在这方面确实很派用场。
　　“诶呀，多谢多谢！”接过药包——那味道……即使是干燥的，闻了也不太舒服。
　　然后，前一个告辞，后一个盘腿往小小的席上一坐。好吧，换茶顺便还钱，她不肯欠人。
　　很奇怪的，侯慕林和独孤扬都与木兰有交情，却性情迥异，始终无法成为朋友。

　　***

　　夜里的风冷了。
　　田地里正开始收成。不同的地方收获的日子会有几天的差别。木兰停了药，但仍然请侯慕林吃喝——虽然次数实在不多。
　　在听他提到京畿的农人四处找人手收割时，木兰突然心里一动。“这谷子收割后，要晒吧。”
　　“不知晒，要做上个十天左右，才能成你我能吃入口的粮。”
　　“哦……陛下会不会就在这两天……粮已经好了，正要运进城……”
　　侯慕林怔了怔，“也许会，也许不是这个时候。”
　　“拿下黄龙，恐怕是不行的，但阻一阻他们的存粮也许能成。”
　　“兴许吧。”
　　木兰注意到侯慕林开始心不在焉，话更少了，也很快灌下两碗茶，品都没品地就这样灌下肚，连夹饼都忘了吃。
　　他真的在考虑最近会否向东用兵呢！
　　木兰不急着收拾，只闭上眼，想着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去准备。
　　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有全部补足，就领命在一个时辰内随军出发！
　　皇帝还没到。所以他们这一阵暂时不冲在前头。
　　这次的战事，以围困并攻占城镇为主，至于人口，则是让农人统统将带着太沉重的粮食以挺高的价钱卖给军队，然后“搬家”！
　　“十钱？！”木兰一听价格也伸舌，比平城里的粮铺还贵上三钱，几乎是老家镇上的两倍。这分明是收买人心！
　　士兵们耐心地等待皇命，边警惕着战局。好些小城干脆投降了。上面有令，不动投降的人与物分毫。结果……还是有位将军在对方的投降使者还没有抵达的时候迅速进军、大加杀掠。那将军最终未被皇帝杀掉，但自此不再任任何军职——木兰不太明白这里头有何区别，但那将军的做法实在让人不齿，陛下应该斩了他的……
　　结果，在大家快要躺下休息时，突然被叫起列阵。
　　皇帝本人到了。
　　一行都是深色轻甲战衣。这种深青中镶嵌了银光的战甲极贵重，轻巧、奢侈又能防御。皇帝一般打扮与普通士兵差不多，之前从未穿过这样的甲——这也是木兰第一回在战场上见到这样多的战士如此装束。
　　连夜行军、直达前线的做派倒是皇帝的老习惯。
　　等黎明前的灰雾散去，呼吸进胸膛的气息不再冷得让人打颤时，全体士兵才看清战场全貌！
　　绵延的连营，中间是孤城一座。
　　截下来的钱粮辎重还在露天散落着。
　　大量的、多得有些过分的牲口，猪羊和鸡鸭在目所能及的各处吱呀哼唧。
　　厨子包括一些士兵们一起在弄极丰盛的早餐，至少从山丘下方的那一处看……木兰肯定，自己行军这些年，从未在早上吃到这么多种类的东西！且都是热腾腾、香喷喷的！嘿，要平日，有几个带着余温的干饼果腹是很平常的。不过……大早就吃肉食，会不会肚子里不舒服呐？
　　又四处走动，太阳升高——城里没见有炊烟的影儿。
　　也许当他们正走在地势不高的地方时错过了？
　　没多久，探马证实，城里几天没有炊烟了。
　　士兵们咧嘴笑。
　　进攻——
　　皇帝下令。火箭投石先行，接着才是巨盾圆木，暂时放弃令所有骑兵厌恶甚至战栗的云梯。
　　旁边有人在劝，但具体说什么听不清。
　　皇帝没有理睬，坚持命令不变。
　　结果，是前后有城门的地方同时进攻。
　　城上还是有人在拼死抵抗的。
　　皇帝不动，身边这一阵精卫自然也石像般伫立。
　　饿了。
　　食物的香味现在非常诱人。
　　可直到第三拨进攻的重甲武士多少都挂着彩地撤下，搬运大石、在台车上射箭的士兵也换到第二拨时，皇帝才命原地吃饭。
　　攻势还在严酷地继续，新的一批辎重车陆续抵达。
　　火箭这回全面开花，全部由三人操持的铁胎弓送入城中。城外高处看得清楚，城里不少地方在冒烟。
　　刚到的投石车也加入进来，却全部聚集在两个城门附近——砸！
　　可，城上的防守并未见减弱。
　　里面的人，在用生命坚守……
　　木兰垂下头，接过一大碗有肉有菜有饭有汤的杂炖，还道了声谢。皇帝，与他们吃的一样。
　　步兵开到了。
　　傍晚时，有一批大家伙被士兵们拼着命地送到阵地。
　　接着，就是又一道命令传下：不分日夜，连续进攻，而且是地上铺上一人高的稻草，云梯攻城！
　　就在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升起不久。
　　城破。

　　也许是付出的性命代价不大，又或许是皇帝改变了想法，也可能有别的原因，总之，活着的守军和少量平民，没有被一律杀掉，甚至还给吃的东西和穿的夹衣，然后，活着，全部带走。一些个将领、高层军官和他们的家属则押着。
　　大家本以为战事告一段落，没成想，这还是才刚开头。
　　下一个城池，多了件木兰觉得新奇的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