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37、第 37 章

　　不论遇到如何的反抗，皇帝和他的军队冷酷地将所有土地彻底翻了个个儿。谁要想活命并且保住身家，就必须照做。好在几年前的燕地早就平稳下来，而且大量土地还空着，所以新迁走的人不用走太远——有些人极度感激给他们土地的皇帝，而另一些人有钱财有地位的人自是恨入骨髓。好在感激或是平静的人占了多数，比南方要好很多，甚至还有不少愿意加入军队的，皇帝也不推辞，将几千燕地新兵送去南大营，半年后就遣去南方战场。
　　另有部分人口逃离了，有的后撤至更东北面的黄龙城，有的往南朝的地方，有的干脆去往茫茫海上。
　　这血腥的战争、被迫的迁徙和盲目的屠戮……应该有个尽头吧？
　　只……如果没有战争，那他们这样的军户，是不是就会成为耕种土地、连马匹都不知道怎么骑的农民，也许最后一年也难得吃一回肉……木兰不晓得该如何去看待。所以干脆就不去看待，只，执行命令！
　　丘穆陵真确实是提了个很好的醒。
　　宫卫，不仅担着护卫大责，还有送信的重任。无他，皇帝在前线，但必须将重要国事告诉他啊！何况，朝中似乎也不那么省心。丘穆陵真就是这一队专门送信的宫卫的小头儿，职位不算高，责任却极大，因此各处大小官员将帅也待他们很好。
　　木兰早就觉察出，这家伙是个表面非常亲和、骨子里难以接近的人，说话做事几乎滴水不漏，细小处也想得颇周到，有本事让每个人都满意，却无人知晓他到底想的是什么。侯慕林真该好好向他学学如何做官儿，而不是天生一副淡雅高傲的贵族样儿、实际上本人却不是多贵重。丘穆陵一族似乎也没多少显赫的人物，但也许是外戚得力吧，总之，丘穆陵真算是木兰所熟悉的人里头最“上头”的一位了——还是让所有人满意的做派，丘穆陵真很少提醒她，但每回都极其有用，让她不得不记着人家的好。
　　因为，一名战士，男的，因为“妇人之仁”，放过一个看上去“非常可怜”的“孩子”，没想到那“孩子”竟是个天生矮小又在脸上做了文章的死士，差点行刺成功一名大将军——人家原本的目标是皇帝，结果皇帝喜欢穿普通士兵的衣服，结果险些被抹了毒的短剑杀伤的是甲胄特别高贵的将军。
　　这下那位同袍就惨了。皇帝本来对自己的士兵非常宽容，只要不是临阵脱逃的懦夫，从不动杀心。可这次，二话不说，处死！
　　木兰不是不心惊的。如果当时是自己……不不，不能想了。反正，这个是活生生、血淋淋的教训！

　　“看来，非得早日把燕都拿下！”
　　望着同袍被处绞刑的尸体，木兰与其他人一样，呆楞半晌，然后突然冒出来这句，而且语气是越到后面越重。“拿下”二字，几乎是将全部生命都押上去一般。
　　他们都是面对木架的，那心情……所以当背后有人附议时，木兰压根没回头。
　　“确实，冯氏早些垮了，人民也好、士兵也罢，就没什么好打的了，也不需要强行迁徙，也不会再如此多刺杀。”
　　有不少人回头——至少在场的士兵都不认识。
　　木兰还是傻立在原地。同袍的尸体已弄走，他的家人自然不会手牵累，但肯定没有抚恤……死得实在是……不值啊！
　　她咬牙：“黄龙！”定要将你踩在脚下！结束这无休无止的残忍！
　　“好，有志气！”
　　后头的人……木兰皱眉，回头瞪过去！结果，吓得半死，立即单膝跪倒——
　　“陛下！小人多嘴了！”她可是在很近的地方见过皇帝陛下的脸啊！接她话头的这位是普通士兵装束的皇帝！
　　其他士兵也吓着了，呼啦啦一圈圈一层层地全跪倒。
　　“诶，怎么每回见着你，都能听到让朕意外的话。若是，朝中所有人都如你一样明白朕的想法，该多好！”
　　皇帝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临时绞刑架子，然后如来的时候一样，无声地走了。他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让这些心爱的战士们死在自己人手上，可是，他必须这么做。
　　木兰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抬头。其他士兵也心有余悸地慢慢站起。
　　所有人心里几乎都在嘀咕同一句话：
　　拿下黄龙！

　　***

　　南征的攻势又稍猛了些，相比东北与燕军倒很平静。只是这平静必然会被狠狠撕破！
　　春了，木兰得到消息，阿彦他们回来了。兴冲冲跑去时，竟然看见阿彦趴在榻上养伤的情景。
　　他背后挨了一刀，幸亏刀尖大部分被他一时来不及换下的皮衣挡住，所以伤口不深，还能和部分骑兵一起回营休养。
　　“你们也遇袭啊。”木兰跪坐在他边上。三人的屋，其他人都不在。
　　“没，是进攻的时候。不过南朝的军队真的差别很大，有的特别难打，有的一碰面就逃了。真是……”
　　“那你们这回是遇强敌了？”
　　“没，他们就抵抗了一小会儿，等我们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就留下一城饥民……我是在放粮的时候挨的暗算。结果，猜，帮我报仇的是谁？”
　　“……饥民？”
　　“对……呵呵哈——呃！”他呲牙，一高兴扯到伤口了。“呵，你没看到……其实我也没看到，那个刺客被老百姓撕碎了，连尸块都不全。”
　　木兰很难想象那场景。“看来你做人挺得人缘。”
　　“哪里！那些饿了好几天的人，见到吃的还不高兴坏了！居然有人阻他们吃东西，这不是找死。”
　　贺格彦不是不委屈的，他非常清楚饥饿的感觉，所以一得军令，非常高兴地尽心尽力去帮那些饥民——却遭此报复……算了，他只是受伤，而暗杀他的人变成了几十块，那样的死法也够能出气的了。
　　“……你们那里的情景与我们那正好反一个个儿。”
　　木兰想着好些凶险景象，然后告诉他一名士兵被绞死的事儿。
　　“……小心些，木兰。”贺格彦沉默半晌后道，“你比我更好心，所以……忘记自己是女孩子，忘记家乡亲人，只记得军令就成！”
　　看完阿彦，出来南大营。天色尚早。木兰默然一个人在春寒料峭里走着。即使冷，有些植物已经显出绿色，不少田地里的农人也开始劳作。远处连绵的山，看去是略微朦胧的青色，山上的草木也开始复苏了吧？她出神地想着。
　　这次出兵不算作战，就是护卫皇帝看，四处看，就看这几年新得的燕地情形。估计过段时间，皇帝会再去巡看南边的新领土……她想着天气，马头一转，往平城外最大的镇子而去。她得补点东西，不然无法应付南下！
　　战马的速度在主人的示意下，不快不慢，但非常稳，临时停下买东西时也不会四处张望乱窜——
　　侯慕林也看下木兰的这匹马。一样是军中配给的，她是在马夫之外还花了工夫的，所以这马不但胆量大，风度气质也好，有趣的是那双深色眼睛大大的、润润的，仿佛会说话——一如它的主人。
　　“怎见你有些魂不守舍？”侯慕林方才她买的那个……店主人的眼神……幸亏碰到他，赶紧将她拖到吃喝的地方。
　　“……哦，去看位从小就认识的邻居，咳，他知道我的底……他在南方放粮的时候被暗算，差点没命。”
　　“有喜欢的，那肯定有恨的。燕地的才叫狠。”
　　“是啊。”木兰继续走神，连吃进嘴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侯慕林轻叹。之前的熊掌，然后是“拿下黄龙”，这姑娘到底要让人惊出多少身汗呀！
　　“你啊……”到口的劝戒不知怎么居然变了个调——“天生就该是个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