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35、第 35 章

　　自家营里，自然是有人好奇的——好奇中带着打量妒忌或是同情。不过，就在将军——他们将军居然没去参与狩猎，而是在护卫京畿，又是件让人忍不住猜测上好几个晚上的事——把他们叫去问话后，各种情绪渐渐平息了，因为将军有口口相传的命令：未来可能会有更凶险的仗要打，大家做好去十个、只有三个能活着回来的准备！
　　这……不是好事吧？！
　　木兰回想每个细节，冷汗淋漓；而听她转述的人，更是面无表情。这个营里，没几个是真正大贵族家受重视的孩子，换言之，就是被丢出去换回勇猛名声的祭品——死活不论。
　　“又有变故了。而我们……诶，木兰，回来三天了怎么还没见你煮茶喝呀？是不是熊掌吃多了胃口变了不成？”只有独孤扬会这样说。
　　“……”木兰无言。不过这样也好，把一直有些惶恐的情绪慢慢压下了，日子也就真正地恢复过来。听说他妻子有身孕了，而他连家都不再回——大家都说他妻子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在两人成婚前就有了，且是他异母弟弟的，更有甚者是……木兰之前因为他的走神顺带找死而差点送命，所以非常讨厌他，可如今一听前后缘由，想着：难怪他不想活，原来被父亲的另一个儿子这般耍了，却无法深究里头，因为这可能是整个家庭都在拿他当棋子。
　　没多久，侯慕林带来消息，京里有异动，但情形还不明朗。
　　再几天的光景，木兰即使在很多、很多年之后依然记忆犹新：她正练左手刀，左手的正手和反手都在熟练起来，两下就将两个假人的脑袋砍翻——连她自己都被惊了下。正这时，不少士兵奔走相告，齐王府被抄了！
　　她当时看着倒在地上的假人，突然回想起那个开始时还有些倨傲，但到后来完全是趴在地上一副求饶架势的王室将军，那位曾经在名义上领过大批的兵、其中就包括他们损失极惨重的那一役。对了，那位王爷，在她吃掉两份熊掌的过程中，一直就这样，在地上，在她眼前、脚下方……
　　“木兰？发呆了？哈哈！我们不用怕他报复咱们了！”独孤扬大力拍了拍她的肩。
　　“看来……”
　　“什么？”
　　“不，没什么。”她终于也有了不想对朋友，包括任何朋友、熟人、亲友乃至家人说的话——他们，又有哪一个，不是棋子呢？！她不会下汉人的那种棋，但知道被人捏在手里，摆到桌上，人输了、棋子就被扔开，赢了、还是扔开，然后再重新来一局，也许是同一只手、也许是不同的手，总是重复着，被扔开……
　　“……你觉察到陛下的杀气了吧？”
　　“倒不是。那位王爷，其实一直跪地比我还矮呢。”她咯咯笑开，这笑容虽然漂亮得不行，却让旁边的人看着森森发冷。“我是坐，他是趴着。他一口肉也没吃到，我则吃了两份熊掌。所以，死而无憾。”

　　***

　　听说南边的局势僵持着，虽互有攻击来往，但一直无大战事。一边野战无敌，一边据守城郭，几年里的战局都不曾有大变故，只在各自朝中清理门户呢。
　　南朝政局变动极大，也乱得很；倒是平城里，在一批钱很多的大贵族不再是贵族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普通士兵、平民只当是件有意思的事在看着，甚至那些人家的奴婢隶属也没有受到什么牵连，所以，最终，在一般人眼中不过是少了些花起钱来一个抵好几十个的贵族：这是好事呀！
　　营中士兵却稍有不同，因为领兵的有了麻烦，部属多半好不到哪里去。有些战战兢兢地等了个把月，等来的却是颇丰厚的新年赏赐，以及全新的、透着摄人杀气的兵器——一样可以花用，另一样可以让他们有命来花用，真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搭配！
　　木兰的刀和弓已是好东西，这回她选的是剑，镶了好几颗青绿宝石的剑。乐呵呵回家时，路边枯草上的白霜她都觉得很美。
　　小小的镇子上，几乎都是军户或是与军户有关的人家，不算特别富贵，也不至贫困到哪里。
　　木兰在军中，一直做到宫卫，拿回家的钱饷也多，却没有引来嫉妒乃至恶毒陷害，因为军人世族的骨血里就是敬佩优秀的战士。她一路多少鲜血危险到现在，而且以后随时可能丧命在遥远的地方，连尸体都不会运回家。
　　不过也有不服气的少年人，觉得女孩子打仗靠的是取巧而非真正拼死的实力——古怪的是，确实没有任何一家想到与她结亲！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她的武艺战功，其次才偶然感叹一下她阿爹阿娘居然能有这么个女儿，挺有福气。
　　照例，帮忙处理比较重的家务，将马匹、兵器、战甲扔给弟弟们学习如果照顾军备，猛吃一顿阿娘的好手艺，晚上叫来开始明白事理的大弟、一同商量钱粮土地的家庭事务。
　　自开慧以来，木兰一半的日子是在军队中、战场上度过，家里的习气渐无，气度做派上俱是多年军人的冷峻与利落。看完弟弟所抄写的最近在念的书，点头，她越来越不明白应该就是越来越好；跟母亲小心仔细安排各类支出积蓄，有些东西要买起来、比如妹妹们的嫁妆得一件件置办起来，有些则要卖了、比如马就由弟弟自己学习独自去集市处理；自己的一些有些老旧但仍然不错的刀啊剑的，统统给两个弟弟，尤其是父亲给的剑，现在郑重交到大弟手上；土地庄稼的事她不懂，但催着再买一小块耕地，也支持种一季豆子恢复地力的做法，并且让母亲再找汉人佃农，好再生个儿子——咳，再不生，阿娘与阿爹恐怕就只有这俩儿子了，若不认真规划支出和后代的事，以皇帝的雄心，双亲弄不好没有子孙养老……
　　唉，不行的话……如果运气好、自己能活着退伍的话，就招个能干弄活做家务的上门女婿，为父母老来有依靠而生养些孩子？或者按之前的想法，干脆直接收养二男一女三名孤儿，而自己就一直在家奉养老人？嗯，似乎都不错……
　　带着各式各样的想法，木兰大半宿没睡。第二日却习惯使然、依旧按时早起。看过一块别家打算迁去新领土而出卖的地，跟父母说这个价钱咱买得下来，然后晃到贺格百夫长家，向他的妻子、原先帮她家干活的女子讨教些田地上的事，还顺便蹭了一顿午饭。席间知道了阿彦今年一直在南方没有回家——他还活着。所以木兰揪了他的弟弟们，与自己的两个弟弟一起去武场。
　　百炼刀一出鞘，让有经验的人瞳孔收缩，让没经验的人打个冷战。刀再好，握刀的战士若没有杀气与武技，那就只是个供装饰的玩意儿。这刀还是第一回在镇上的练武场拿出来。
　　木兰没有刻意摆什么架势，但人在马上、刀锋晃过，整个人都变成了刀。刀上的暗纹，虽不是被鲜腥浸成了妖，却也饮人血无数。
　　“刀，与马槊不同。”
　　今天她教的全部是杀人的招式，而且双手刀槊同时用的绝技也现出来，那些个可怜的稻草假人与木桩几乎全成了碎片。
　　“……如果有三个敌人同时向你冲来，就用这样的招式，全挡开，再选一个突然下杀手。记住，必须杀掉或者伤得无法再战，不然你没有时间对付另两个。”
　　杀。
　　男孩们和其他凑过来的少年们，被那些削飞的“头颅”、半边身子开裂的假人惊得面色青白。
　　“……这就是你们以后会一次次经历生死的战场。”
　　仿佛，鲜血，正沿着刀上的美丽纹路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