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传说》梵天Suzy

31、第 31 章

　　强弩毕竟不是攻城的主要武器，但弓箭却是守城的重要利器。
　　唯一令木兰他们侥幸活命的原因是，大型攻城的玩意比如投石车、巨木等太容易被发觉且运送不易，所以对手没有带！而，十几架云梯对于愿为自己的皇帝献出生命的骑士弓箭手来讲，稍微简单了些。
　　“我下，你上。每人两箭。”
　　丘穆陵真和木兰一样倒霉地被困在无法纵马挥槊的并不是特别高的城墙上，虽说木兰还是有一点高兴的——宫卫也跟他们一样随时会没命啊……神灵是公平的……只是，希望他不会死。所以她将能抓来当盾牌的木板移到他那边一点。
　　“我的弓好，我射下边、你管上边。”这家伙很讲义气。射长梯下方意味着暴露在外的时间更长、更危险。但，逞英雄也是得有本事的！
　　“可——”
　　“我箭法比你好。”
　　一句话，住嘴。
　　两人将箭尖后方一点的油布点燃，平静下气息，然后，心一横、一鼓作气——两个人四支火箭射向同一架云梯！梯子是竹制的，虽引火，但因为是圆型，一般的箭不太容易轻易钉上。城上射出无数火箭，可真正令其着火的并不多。而攻城者的云梯也不多便是。
　　城上要拖，拖到骑兵抄后路掩杀夹击；城下要快，攻进城之后便是单方大胜。然而，双方士兵的战力毕竟相差悬殊。哪怕木兰这边是骑兵中的精锐，兵器和弓箭样样拿手，又是居高临下、尤其适合弓箭。所以——
　　木兰与丘穆陵真合力，在三轮之后，居然真毁了一架、顺便射伤无数。
　　“我们这块没云梯了，射人！”丘穆陵真把火箭弃了，一箭就把一个骑在马上的家伙掀翻。
　　木兰才不会让他专美于前呢！她怎么可能在弓箭上不如旁人？两箭，两人，再两箭……才一个。称不上箭无虚发，因为靶子是活的，但杀伤力骇人是真的。对方的弩箭手本人被射倒一些，这样墙头的压力小了不少，于是更多的、准头惊人的箭倏倏地飞来，让没有铁甲与长盾护身的敌手大为惊恐。
　　果然不是精兵，这样点伤亡就开始思退了。
　　木兰眯起眼，耳朵贴上城墙，“听！来了！”
　　这种沉重又快速的行进铁蹄声，是他们铁甲骑兵特有的。至于他们哪里弄来的铁甲就不用多考虑了。
　　可怖的铁甲骑兵包围圈极大却不厚，完全不是里三层外三层那样的严密。但因为是铁甲军，稍微密集些的话，仅交错两层就有如铜墙铁壁。
　　城头有些筋疲力尽的战士们几乎欢呼——几乎，因为他们知道，手上绝对不能停！一停，就是死路！
　　所有云梯上的敌手全被射倒，而射手这边还是不断有人中箭。木兰也差点挂彩！她怕夜间冷，在轻甲护肩里头多加了件皮子，没想到因此而没有流血！她右肩的衣服全破了，黑乎乎的狭长铁箭挣扎着掉到地上。
　　幸好！
　　木兰没有惊魂未定。不痛，手能动，那就什么事也没有。肩膀肉啊……谁要看哪！军中什么肉没有？！死的活的白的红的黑的细的粗的嫩的糙的新鲜的腐烂的……人肉，什么都有，任君观赏！
　　墙边又有不少人受伤，但只要还能射箭的，咬牙，继续！

　　战事在僵持近一个时辰后逆转。
　　其实在城上弓箭开始占优势以后，城下就有不少人悄悄跑了，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逃亡。眼下被铁甲骑兵围困住的，大概仅原来的三成。一两千人的光景——除了死的，都降了。
　　木兰还真没见过那么多降兵，那种乖乖扔下兵器跪倒在地企求活命的降兵……看着都来气！
　　底下大局定了。他们坐倒城头歇息。
　　“诶，”木兰突然推一下宫卫丘穆陵，“饿不饿？”
　　“……饿。饿了。”
　　“我们去弄些吃的吧。”
　　“好！”

　　朝阳起时，城下地上留下大量点点的血迹和……手指头。被割下右手拇指的降兵弃了铠甲兵器马匹以后，大都蹒跚地走了，还有个别的……流血不止加上苦痛难耐，死了。
　　木兰这个时候在往沸腾的水里加各种吃食甚至一点点茶叶，完全是胡乱弄的，但意外的是还挺好吃的——顶多是丘穆陵真的舌头第一回碰到这种滋味时停顿了下——她从来不喜欢看这种场面，但也欣喜皇帝没有下令杀光投降者。那些大都是没了家园，或是想捞一把的人，当然为首的人不是自尽了，就是被活捉后抓去审讯。
　　“……若是我，一定选择战死。”木兰淡道。没有同情，也不兴高采烈，只是就事论事。
　　丘穆陵真累坏了，没有力气也不想搭腔。这个话题实在太沉重，沉重到了懒得去思考。
　　天亮了，大家筋疲力尽地开始找吃的。早点极差劲，于是有人想起来木兰那里通常都会有些存货。
　　然后，木兰无奈地把所有偷藏的吃食全部拿出来，因为多了两个筋疲力尽的人，以及附带的两张嘴。
　　另三位，毫无疑问，都是男的，但论起胃口，四个人都差不多。幸好独孤扬他们不是空手来的，至少侯慕林带了不少军餐里的硬邦邦的面饼。好吧，再加点清水，面饼肉干什么的统统扔进去；香料，唉，稍微多放些吧，还有茶也胡乱丢几撮；还有什么，哦哦，肉酱拿出来——不是猩红的如污血一般的颜色，而是不会有任何想法的黑色。
　　呼，小锅子满得快溢出来了，闻起来虽然不是特别香，但也不算糟糕。吃进嘴里倒相当受用，热热的，料儿实足，再蘸上很多的肉酱。木兰结结实实又吃下一餐，撑得快吐了，心里的那种空荡荡感觉才被食物填上泰半。
　　方才那一仗异常凶险——所以现在巡逻的人换了一拨，且加了三倍。
　　又过了会儿，有悠长号角传来，各处援兵都冲来了，在木兰他们吃饱喝足、逐渐恢复体力的时候。
　　随后的第三天，木兰居然看到了阿彦！果然啊，所有人都来了，也迟了——仗已经打完了。

　　近十万骑兵虎狼般扫荡过一些据说盘踞了群匪的山头丛林，结果是先锋队伍一到，战斗就结束了：实力之悬殊已经到了令人气愤的地步，士兵都有些焦躁，骚扰甚至杀掠平民的事端也开始多起来。
　　皇帝和文武大臣们讨论了不少时候，最终决定分批撤兵，而皇帝先走、回平城处理政务。木兰也只来得及与阿彦聊了会儿天，就边护送皇帝、边押送几部不安分的镇卫士兵回去。可叹，同样是骑兵，战力和素养都差别极大——当然，获得的也大不同。之前木兰完全靠本阵的战绩获得均分的一些赏赐，要么就是不少人从尸体身上翻找财物；而现在，同样是玩命，虽然阵亡的可能高些，但一年几千钱的钱饷加上额外的赏赐，抵得上几年的镇卫！
　　可，那些世家子弟们居然还说这一点点是过不了日子的……算了，不与他们比，木兰清楚，这些人完全被家族所左右，别说做什么，连讨哪几个妻子、孩子取什么名字都是定好的，半分自由也无，家中决定大事时如果随便插嘴会被训斥甚至责打，不同母亲甚至同一个母亲的儿子们之间争夺地位、女儿们争夺婚姻……嘿，她家就不是了，她说的，父母多半会听、会照做，更别说弟弟们是绝对听话！至于婚姻……等她活着从军队中脱身再说吧！
　　眼下，独孤扬还没回平城的家中，就被“告知”有个妻子在家等着他呢！据说是他的异母弟弟代娶的，如果他不幸阵亡了，就由弟弟做现成的丈夫……
　　木兰刚听到这消息时目瞪口呆，但见到独孤扬波澜不起的眼神时已明白过来，然后就跟着大家开起了无奈的玩笑：诶，省聘礼啊！
　　“去我家喝一杯？”他邀请道——当然，不知道木兰是女的。
　　“我得回家看看弟弟们的武艺程度。”木兰老实道，“别给我一上战场就阵亡。”
　　独孤扬沉默片刻，点点头。“你的弟弟们很幸运，有你这样的兄长。我……倒从没关心过他们学什么、练什么。”
　　“我弟弟们会羡慕的。他们字识得不够多还会被我痛骂。”
　　“……”
　　“……”
　　两个都有弟弟的人，互相感慨了一番完全不同的事，然后道别。
　　难得的，第一回、也许是唯一的一回，木兰与贺格彦同道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