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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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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身体不好。是旧伤吗?”
木兰淡漠看向不请自来、有些无礼的少年人——新兵,既然不把架子摆出来,她就当普通新兵那样看待!只,留点余地罢了,别让负责“看管”他的同袍为难就是。“
养了半年,现在大体恢复,可大夫说如果不喝这种苦死人的药,以后会留下病根,说不定哪天打着打着就一头栽倒,死掉了。”大夫的描述晦涩得多,复述起来颇困难,所以她还是用比较直截了当的方法来讲。
处理完药渣——那小子居然跟着她问东问西,真是讨人嫌,最让木兰厌恶的是还有别个拍马屁的远远跟着,怎么着,怕她出手揍人不成——那小子还不走,独孤扬这样可以帮腔的居然也没出现,难道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要喝碗茶吗?”木兰拿出看家的待客之道,也是唯一有点气质的方式,打架“切磋”不算的。
“喝完药就喝茶?”
“……不行吗?那药难吃到让人作呕!”木兰理直气壮道。也许是不太好吧……可,这小子矗在面前,远处同袍近乎哀求的眼神……算了,就当是对付千夫长家既不能得罪也非常没好感的小鬼罢!
维持冷淡的态度,木兰煮了茶——苦茶,苦死你!一人一碗,碗是粗糙的木头餐碗,茶却是一般铺子里不会见到的东西。该死的连侯慕林都没有出现来讨杯茶喝。
木兰不知道的是一大堆世家军官级的都去平城了,留下的全是小兵,自然是没人能打诨解围。幸而她对付小男孩子们很有经验,知道他们在闹腾的时候一定要沉得住气,而他们冷静下来时才是训人的机会。
“……烧过尸体吗?”
“噗——”少年喷了出来,“你……”
“打仗不是儿戏。”木兰冰冷的语气与热烫的茶汤正好相反。“没有人会让着你。”
头发有些长了,最糟糕的是发梢枯燥不平……心里想着、手里就做了,新刀,好刀,轻轻一翻腕,千百截发丝就掉到火里。
一股焦味。
拓拔姓的少年新兵脸都发蓝了,不是气的,倒是惊的。木兰漠然削去发尾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丝留恋,配合她之前的言语,人家彻底信了她是一名表面和善漂亮、实质残酷冷血的战士,连给他添茶时都变得礼貌起来。恶人总是被人畏惧的。
木兰是不晓得少年人的心境历程,她也彻底不关心。
茶喝完,小孩子悻悻走人。
第二日,木兰毫不留情却按照教导弟弟那样,用每一种兵器把小家伙打得落花流水之余,还让对方只能乖乖点头称谢。那个小子根本不是来作战的,她从一开始就如此断定。也所以,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他过。
侯慕林似乎清楚那小子来历,可不曾多说,只赞同木兰的做法——让对方认清现实,早点滚蛋,要么回去好好练几年,要么永远别出现在军队里充本事。
木兰认为他不会刻意害自己,所以彻底把这事扔开。独孤扬在她“教导”的时候在场,他不认得那小子,也同样没有把那当回事。他来了,就是做好阵亡的准备。两个有今天没明天的人,经常是在大打一场后、在众人轻叹中再大笑一番、大吃一顿——对木兰而言,这就是人间快意了。
***
出征!
再次征燕!
这带了点复仇的意味。但如果从对方的立场来看,那是……一次次被侵略吧。
可如果不这样作战,天下就四分五裂了——这是有学问的人说的,木兰自己是体味不出为什么必须如何如何,反正、总之,她的任务、她的性命,就是为皇帝而战,皇帝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呗!
数万战马的铁掌踏在狰狞的土地上。还在冬季,距离春耕还有一个多月,如果周围人的耳语没错,皇帝已经把需要迁徙到新领土的人口安排好了,所以他们大概只有半个来月的时间。
这回称不上是大规模的重大作战,但皇帝还是亲自领兵。
木兰这一阵如今地位更了得,因为过往战绩和现有士兵出身的关系,差不多已经与禁卫营平起平坐。由于上次战役,他们的领军将军阵亡,新的将军换成了拓拔王室宗亲——唉,活命的可能一样少啊!
面无表情地奔驰上四天。
脚下的土地都是皇帝的,也都是士兵们流血换来的!胸中难以描述的感受,夹杂了荣耀、兴奋、感慨、忧伤,和其他分辨不清的东西。
木兰在头盔里自己加了一层颇昂贵的丝绵,又保暖又保护脑袋——当然如果是她的脖子上被砍了一刀,那层保护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可战鼓一直没有认真敲起来。
皇帝大军扫荡之处,空无人烟。看房舍里头,还没有积累起灰尘,不少用具被匆匆丢弃。有些东西被烧得只剩下残渣,有的给毁了一部分,但大多都完好地留着。
又行进两日,然后在方圆几百的范围再扫荡,只有零星流浪的人,连农人都不见。
大军暂停,皇帝派出足足千余骑,从各个方向刺探三百里——还没回音呢。要晓得,再这样不是疾行地走个十天,就到燕都黄龙城了。这冯燕宗族是不是想放弃国家退回高丽去?那么千万百姓呢?!
木兰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边暗地庆幸。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想着:没有恶战当然最好,如果再损伤一回,大概得再喝个一年半栽的苦药了,那可是难熬得很哪!
可另一道命令下来,半营禁卫加上他们这一阵人马,以及万余精骑,留下来护卫一位拓拔王爷整顿新领土——同时预防陷阱。
燕军大概还有二十或三十万,其中各族骑兵大概三五万,与坐拥超过三十万骑兵、千万计人口的皇帝比起来弱了不少,但暗算的实力还是有的。
可,一万来人?这长期紧绷的日子也不会比战场上快速决生死来得好过!
木兰苦笑着,摸了摸行囊中的药包。这次把药方随身带着,纯粹是怕被有心人拿了去,不少东西就会露馅。现在倒是阴差阳错地做对了!老大夫说,若是服药中途断了一段时间,那就要从头开始!全部从头来过,前面的苦就算白吃也无处哭诉的。
“这样突然驻扎下来……你有什么缺的?”侯慕林私下问她。他不会嘴巴毒又花哨如独孤扬,但如果打算做什么——比如升官——就定能做到。听说他已经提一品,可因为木兰不懂上面仿照汉人玩意儿的官品,所以完全搞不明白、也懒得去弄明白。
“多谢!在后面那个镇上我已经都买齐了!药也都有呢。”因为大量驻军和屯民,本来不大的镇突然变得热闹,东西也一下子多起来,只是价钱贵了点。
“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好!”
两个人讲的话像作贼,但姿态坦荡自然。果然,在军中混得时间久了,连木兰这样自认为老实的人,作起假也信手拈来,不带含糊的。
这里不是平城近旁的军营,也不是自己出生的镇子,而是随时可能被暗算偷袭的地方,是——战场!
可好歹比战场要舒适很多的。
这回的单人住处是侯慕林帮忙的,理由也很充分:谁受得了自己呆的地方天天一股药味?!
木兰倒不见得每天弄那苦药,但警戒与远巡却是每天必须做的。
一趟四百里的便服搜索,需要三天两夜,有吃有喝就是不休息。每一个白天夜晚,都有大量的骑兵在做这件性命悠关的事。
新的将军相当谨慎,也非常严厉,看得出来是经验丰富的人,所以一万多驻军其实都是由他统领;虽然远远望去看不清面容,但军令极严,完全不讲地位人情——也只这样的王室将军才能压住如此多的氏族子弟军人吧!
木兰很高兴,因为所有人都一样,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任何不当之举都有可能被处罚,基本上不用管面前的人是何出身、父母或祖父母又是谁,统统按将军的命令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