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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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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木兰先赴战场。这支特别的骑兵阵不是禁卫,也非一般的骑兵,而是突袭、突进、包抄时必须以一挡三、挡五甚至挡十那样用。本来他们有一千多人,结果只剩八九百,可也没有补充人员,就这样直接跟着中军往东路进军。
军队虽精悍但并不多,所以,这回到底打哪里?一开始大家都不清楚,也不问,只是埋头赶路。本以为是奔冯氏燕杀去,结果掉转头、向北。然后,就在穿过没有草木、只有石砾的戈壁前,大批补给正等着他们呢!
原来,是冲着蠕蠕而去的!听说前面起码还有两千里的路程,而后续有超过六万骑兵正从各镇调来、跟在他们背后。
木兰经过了上回对付燕地平民的经历,又见这次大量的绳索铁链,慢慢琢磨出这次奔袭的方式来:把人口、财物和牲畜全部带走,不留任何东西给蠕蠕,五万十万地……将蠕蠕的部众残酷地消耗、减除,不让他们的部众补充兵员、不让他们的女人生养下一代士兵。
“有水和一些干粮就行了,其余的,打到哪吃到哪!”
将领们豪情万丈,士兵们呼喝着,快速穿过茫茫戈壁、绿洲草原和片片沙漠。
一路上的蠕蠕牧人部落半个不剩都抓起来,部分牲畜当粮食吃掉,人则交给后续赶来的军队。
不断有骑兵队伍赶到,也就不断将补给送来,把俘虏和牲畜带走。
前头作战的部队越来越多,已经有三四万之众。
木兰他们并不是在最前方,而是在禁卫之前、前锋部队之后。皇帝也在此,所以,他们既是战斗时最有力的武器,也是皇帝最厚实的盾牌。
肉吃得多了,有些腻味。木兰摸出一小块茶放入滚热的肉汤里,等那汤变温、茶味全出来的时候再吃。这样肚腹里舒服些。
这次出征时间不会短,恶仗也不会少,应该早就来“拜会”的月信也因为紧张疲劳而一直不见影,害她只好继续等……
这些天跑了多少路、抓了多少蠕蠕部落啊……不,她抓出补气药丸来,不趁现在补一补,真到打仗可能会体力不支——支……
“慕林,要不要放点茶叶,去去腻?”
“好呀。”
为什么总是在吃东西的时候碰到人?木兰想了半天,最后结论时,不论战时还是赶路时,谁都不会刻意去注意旁边的是谁。吃喝休息的时候,人稍稍松懈,自然就会本能地四处寻找熟悉的面孔了。
“这是补药,我也觉得有些用处,吃个。”
“多谢。”
侯慕林这次没有可以回馈的东西,只默然接受木兰的好意。
人和马都很累了。
夏季的草原,入夜有些凉,但还不至寒冷,军衣加上火堆也就足够。士兵们轮流值守、添火,其他人与马匹横七竖八就地休憩。
第二天极早的时候,天幕还是蓝黑的,木兰就冷醒。火已经很小了,她又与大家分开了点距离,更是冷。
摸来清水抹了几把脸,又挖出昨天弄好的茶水,把早上嘴巴不太舒服的感觉漱掉,刚吐完一口水,昨晚倒在她身边——还是腿上——的侯慕林也起了,正盯着她手里的茶……算了,她又含了口,然后把精巧的小水袋递给他。侯慕林家里应该不穷,所以很习惯地也漱口清洗,还扒拉了几下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好。
咦,这家伙学汉人束发而不是剃发或盘个简单的辫子。
“走了,出了这片绿洲,明天早上大概可以直杀蠕蠕人的王帐。”
“他们有多少个王啊?”
“不知道,都抓起来不就可以弄清数目了?”
侯慕林气魄十足地放话,差点把木兰唬住——只是差一点。
“怎么可能一次就全抓完?!顶多是……”顶多让他们大受打击罢了。看看已经被带走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马群就知道,这下他们要把二十年里吃的苦头全讨回来!
“问了不就知道了!”
“就你有理!哈!不过呢,慕林,这回的赏赐一定很多!”木兰大笑着跳上战马。她爱死了赏赐到手的感觉。
“你真不贪心!”侯慕林放低了声音道。木兰自然没听见,飞马赶到队伍间——冲去抢早饭。“光知道那一点点赏赐……还有几口粗食,就那样满足了……”
侯慕林咂摸了下嘴里的滋味,没有腐腥味,只有略涩口的茶香:怪不得木兰这家伙即使在战时,身上的气息仍然很干净、还有着隐隐的香气,原来是长时间积累的茶香……对了!想起来了!这茶,还是他“进贡”的呢!
***
入夜前,皇帝的士兵们就找到敌人的大帐。那里已乱成一片,火光,女人的叫喊和马匹的嘶鸣……蠕蠕人发现他们了,但他们的速度太快,完全不给敌人以应战的时间。
木兰与全阵士兵从一开始就没有杀入敌营,而是以最快速度追击远处逃亡的敌人。
两方都在拼命:一个逃、一个追,把那混乱的庞大营地甩在遥远的后方。
夜半时,大家突然停下。
不对劲。前方的敌人似乎突然不见了。
己方有大量后续兵马赶到。
怎么回事?
木兰和周围骑士警惕又茫然,很快的,传来略微散开准备迎敌的命令。
可后来赶到的其他队伍并不知晓怎么回事,等他们弄明白开始按将军的指令行事时,大家听到飞箭的声音。
根本不需要再有军令了。阴沉的夜间,没有月亮,星光也很少。偷袭的敌人同样看不清楚,而且那些箭明显地又稀落又无力。
只是支想拖延的殿军。但他们该死地成功了!
木兰没有空去想,他们扑到蠕蠕王帐时也许应该等待天亮——可一旦天亮了,他们的兵力恐怕不足以应对蠕蠕主力。
最后,那支捣乱的殿军最后也从骑士们面前消失了,只留下少量尸体。
今天晚上被他们跑了!
士兵们相当愤怒地返回近百里的蠕蠕营地。
那个显然是王庭,或者至少是次王庭,主帐连绵三十余座,光是俘获的侍女姬妾就达上百。牲畜马匹根本看不到头。
算是,打赢了。
好吧,虽然被他们的王跑了。
只清理休整过一晚,皇帝亲自下令:分兵五路追杀,十五天后返回此处——至于怎么走、怎么打、何时回,自行定夺,但每一路后面都有后续接应。此时木兰才知道,从西路绕来的另一支大军再阻击了蠕蠕援兵后也赶到了。
这次战役绝对是得益极高,但皇帝动员了全国一半多的骑兵兵力,自然不会为这点胜利而绊住脚,他甚至将蠕蠕王帐的美姬们杀掉、值钱的细软全部分给每一名士兵、马匹以外的牲畜也用来当军粮。
“听说普通士兵光是马就能分到两匹,立下一等战功的可以得到一户奴婢……可惜了那些美人,唉,反正不会有我们的份……”
士兵们兴奋过度就会妄想,想得美了便忘却死亡的恐惧。
木兰清楚自家要不起奴婢,也不想拼了命去争抢什么大功,就指望多点实惠的带给家里,那样即使自己技艺不精而阵亡,父母和弟妹们也能撑几年吧……
对!死有何惧!看看那些战败衰亡国家的平民就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够让自己和家人活得像个人,就该知足了!
心情突然变好,四处凉夏的景致也变得美丽起来。各色的花儿和及膝的青草,和着不冷不热的风,连战马都很愉快。
啊,这哪是打仗,简直是狩猎嘛!
风驰电掣地扫过草地丘陵,放过少少散布着的惊恐牧人,他们的目标是军队、贵族和大部落。直到第三天,前面才传来找到某些值得一战的“东西”。
那是个庞大的、正在跑路的部落,蠕蠕人。至于平民多还是士兵多,那就不是木兰思考的事了——她只管解决拿着武器的人,她给自己定下的规矩是:不伤没有武器的人,因为蠕蠕人和他们鲜卑先祖一样,只要拿得动武器的人、不论男女老少统统是战士。
但,战场中、铁蹄与钢刀长槊之下,木兰不可能用自己的命来换无辜者的命,她只想活着领赏赐和钱饷养家,千万男人中也出不了一个圣人,所以她不做、也做不成圣人……那个一直在惊吓哭泣的小孩子想必死得很快,她勉强闪过、可没有能力把小娃娃扔到安全的地方,而其他冲过来的人可不会看脚底下有没有活物——除了自家同袍是值得冒险相救的,所以木兰手中的槊精准扔出、当场解除一名同袍的危险,然后又在自己砍刀和周围其他同袍的护卫下拔出刺在敌人战马身上的长槊。
那马儿伤倒在地哀鸣,不久便没了声音。
木兰早已对哀号哭泣失去反应。那个在乱蹄下死去的孩子对她施展杀人领丝毫没有影响。
她要活着!
呼——血没有飞到她的身上或马上,事实上直到那尸体栽倒在地时才从胸前淌出大量鲜血……那人已经死了,所以只是具尸体。
任何,在她看得见甚至看不见的地方,对着她或她的同袍举起武器的人,统统是敌人。
木兰也是这场屠杀中的一员,因为几乎所有成年人都在反抗:在这片严酷的草原上存活的人,几乎各个都会骑马并使用武器,只是纯熟程度不同而已。
无声的一箭,将一个高举长刀的人射翻马下。那人面前的同袍看向自己,哦,好像是熟人,但木兰这时失了大半记忆,只一味地遵循本能:杀,闪避,杀!
“……你的槊力道已经不足了,用弓箭!”有人提点。
哈,根本不用说,她已经改弓箭了,只在近距离保命时用刀、锤乃至剑。
眼见着战斗已经到了尾声,一些残余的反抗就留给亢奋过头或杀戮成瘾的人吧。
四周似乎突然变得很安静,木兰只听到自己的喘息……不好!她用力闭一下眼、迅速摇晃脑袋,各种嘈杂的声音又恢复了。刚才应该是瞬时脱力的眩晕,如果那一刻有人攻击过来,那么木兰现在恐怕已经是具尸体了!
锵呲——刺耳至极的金属碰撞声就在耳边背后。木兰找回了平时的警觉和反应力,迎上一小群想从他们这方突围的人——大概是贵族,穿得不错、功夫不赖,就是耐力和脾气太差,没两下就给掀翻在地。
“穷寇莫追。”刚才被她帮忙解决掉对手、又提点过她的人在说话。
哦,果然是熟人。
“慕林,你看都没人去追,所以不用担心。大家现在大概只想坐下弄一碗热的吃。”
“哦,简单,火很多,吃的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