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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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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捎来的是保护脸面肌肤的油膏和价钱不便宜的补药。那膏没有香味,在被缰绳和兵器磨得粗砺的手上只抹了一点便觉无比滋润滑腻。母亲爱女儿的心,就跟这乍冷天气的阳光一样暖啊!
原本木兰对失去的重赏顿足捶胸,可稍一想也就释然了。这要是被很多、很多人盯上……大概她的秘密没三两月就被识破、恐怕就在军中呆不下去了,届时,家里还是没有人能来出征啊!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也就一天工夫,木兰彻底从失去重赏的打击中恢复,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继续将其他人因为杀人本事不及她而作的“谦让”当成是同袍友谊,顺道多少也庇护了同一室的视连与普炅。
没多久,蠕蠕大举疾驰直逼平城的消息如同一道军令,几乎没等得到军令、士兵们就抓起武器牵出马匹。不备双马,不披铁甲,直接杀将过去。
这回木兰他们没有像第一次上战场那样手忙脚乱地只扫到个尾巴,而是直接硬碰硬地与入侵的蠕蠕主力对上。
己方伤亡更剧,但敌人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大家不是为了赏赐而战,而是为保卫家园和亲人而战!
听说皇帝远袭蠕蠕的后半部人马,那边也陷入激战。就是说,只有他们这几万人挡在蠕蠕大军与平城之间。
木兰彻底不知道战场局势,只是与所有人一起,冲、杀,把蠕蠕人往大漠赶。
来回拉锯了足足两天多,蠕蠕首先因为补给不够又受到夹击而撤走。只,他们来回的路上,生灵涂炭,虽少有被掳掠,但平民死伤过万,几个镇和上百村庄被焚毁。
皇帝亲自带兵,一直追——
追到大漠边才停下。
双方都筋疲力尽、流血不止,最后皇帝想到之前因为没有足够补给而损失很多兵员的惨剧,咬牙下令退兵。
木兰在迎战一名力气非常大的敌手时被震落马背,她用锤把那人的马打倒了,但对方差点在地上将她砍成两半,幸而有其他四名同袍来支援,其中一个一槊将他给结果了。他们五个才胜了一个。
归来时,木兰整个右肩和右臂都在一阵阵地疼。认识的士兵也没看见,但血战后的同袍们还是相互照应着,终于挨回了军营。
普炅和视连都还活着,可三个人没一个好好的,一个断腿,一个头上流血被马车运回来后还昏迷了好几日。
最后还是木兰连一个时辰都无法休养,靠一条左胳膊忙进忙出,差点累死。幸好大家现在都没事了。
“动作别太粗鲁。”她慢慢扶起终于清醒过来的视连。军医很担心他变傻子或残废,不过人家全身都能动弹,神志也很清醒。
“木兰,你说话小声点,头疼……帮我弄点热的喝的来吧。”这暗地的意思,就是他要在屋里就着陶壶方便……普炅不知道,可他知道啊!别以后被木兰笑话什么大小长短啥子的……
“乖点。”木兰拍拍他的肩,转身出门弄吃的。这两个和自己一样,都是为家国、为皇帝抛洒鲜血,即使知道会战死也不后退一步的军人。
感慨地想着,突然觉得右肩的疼痛好了些,胳膊能够抬到胸口的高度。于是,心里一高兴就溜进还没备好午饭的大厨房里头,东摸西整,搞出一壶材料丰盛、香味十足的茶来,惊得厨房里的人目瞪口呆。
“我给两个伤兵喝完就来与给位切磋。”
木兰打完招呼,正要走人,不想右肩被人一拍,痛得差点把壶扔到地上。
“肩膀有伤?”那人还问了句。
等缓过这口气,木兰气得差点大打出手,“独孤扬!你没看见我胳膊上用布带吊着吗?”
“呃,从后头过来,没注意……”
哼!不理他,自顾走人。可惜不能如愿,那人鼻子尖得很。“这茶里放了什么,真香啊!”
不理,往住处走。
“分我点尝尝?嗯……对了,我弄了些伤药,要不要来点?”
木兰停住,微微侧身抬头。这人个头不矮嘛,居然要她抬脸看人。要知道,军中至少一半的人、男人,比她矮。“告诉我哪里有卖,就请你吃茶。帮我提着,走得快些,不然会凉掉。”
屋里两个躺在榻上伤者也闻到味道了,这会儿全坐起来。
“我有个族兄自己制的,不卖。”独孤扬脸上的表情挺让人想上去给一拳。
“诶,把那边的碗拿来……好吧,靠门那里的柜子上再拿个碗……”
独孤扬一眼就知道靠门的柜子是木兰的,榻也是。这漂亮少年用的东西都很普通,但总喜欢弄得很干净,包括头发衣服气味,都干干净净得像个……呃,还是别多想,他不喜欢跟男子亲热,对于再漂亮干净打仗厉害的男子也没法有那个方面的兴趣。
等人手一大碗香喷喷热腾腾的□□果香茶,木兰草草为三个男子介绍了下——除了人名,其他什么也没,完全不能满足人的好奇心。两个伤兵看见的是独孤扬身上的军队日常便服,肯定是军官才有资格穿的;而独孤扬对其中一个对木兰的掩饰态度颇为玩味。三个人,各想各的,但一致地以最快速度将热茶装进肚子,一滴也不剩。只有木兰自己吃得最慢,因为她必须同时顾及三个人,累啊!
唉,把壶还回去时还得把三个人的饭弄回来,仅靠一只手……她得跑三趟甚至四趟!
“诶,独孤扬,帮忙帮到底吧,等下一起吃饭?”
“……”什么意思?难道她不知道军官们吃的和普通士兵有点不太一样?
“我这里有我阿娘做的肉酱,美味得不得了,好些人都赞叹呢。如何?”她真的很累了,而且现在连左臂都有些不利索,确实需要帮手。
独孤扬看看她的右臂,明白了。吃饭是假,帮忙是真。这小子有够厚脸皮!
“你先休息,我帮你去端吃的。”
“啊,这个壶也要还给厨房。”
独孤扬无奈得不行,心里发誓以后见到木兰拿着任何吃喝都不能跟上!
他跑了两回,还得言而有信地把伤药带来,一回想起旁人的目光……真真没面子得很!
不过这个誓言在尝到木兰慷慨得有些浪费的肉酱时立刻无耻收回。这混蛋小子没吹牛,所经手的吃喝果然有点门道啊!
狠狠吞掉大概是木兰半年才舍得吃完的肉酱,配上一大碗饭、味道古怪的两道菜和三块实在做得不怎么样的饼——如果不是有可口酱料,他也许会去跟厨子打架。
吃饱,喝足——喝的当然还是木兰弄的茶,没有很多配料,只是单纯的、微苦的、浓醇的茶,也同样让木兰那小混蛋露出心疼表情,因为这茶对普通人家而言绝对是奢侈私藏,哪怕只有半个巴掌大小。
“真不错,我是说肉酱和茶,不是这午饭。”
“……”木兰差点拍几大骂,他吃掉自己那么多压箱底的宝贝,只是“不错”二字?!
“诶,这个药送你。对了,你已经从马上摔了两回,还不好好练马术!难道想等着被戳几个洞让人烧了埋了吗?!”他恢复恶毒,还“友好”地拍拍木兰的右肩,扔下一堆空碗,洒脱走人。
木兰眯眼忍了好一会儿,等这阵疼痛和怒火过去才收拾席面和矮几。
等她认真查看独孤扬留下的小袋子里的东西时,掂量了半天,最后确定自己虽受了气但还是赚到了。光是闻这药的气味就知道价值不低。
“木兰,这家伙是谁啊?”视连低问。
“独孤扬,嘴巴毒得让人想一刀砍了。”她又屏息看了会儿药面,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地分出三份来。
“他是哪一阵的官儿?”独孤是大姓,而那人的气派作风也确实像个大姓子弟。
“不知道。对了,这药止血时应该很好用,大家各自带着。”战场上挂彩是家常便饭,大家怕的是无法及时医治伤口,而被化脓和热病活活折磨至死。她不喜欢看见熟悉的人缓慢又痛苦地死亡,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跟着死去一般——她到今天还是经常为五十六伤心,要是经历的死别多了,自己会不会成为能行走的石头人?“就放在身上,自己用……或者救人用。”
普炅与视连对视片刻,一齐庆幸着:能和这个木兰同室,真是太走运了!
入冬好一段时间后,木兰他们几个的身体才康复。
皇帝忙着国内政务,并没有出兵。
木兰开始四处请教、练习如何在快要摔马前的那一刻重新蹿上马背,再来个致命一击。
至于总是“嫌弃”她骑术的独孤扬,在她将之打落马背足足五次以后再也懒得理会。很多士兵在战场上那样摔马后阵亡了,所以……她的骑术其实已经相当好了!
这该死的混蛋独孤扬!
木兰愤愤跳下马,毫不客气地将他再次绊倒,还将剑抵在他脖子上,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问:“这回还是不是你让我才输的”
“没,我真的输了。”独孤扬确实没料到木兰的功夫如此了得,在以不同的方式“死”了五回之后,再不肯当对手挨摔挨揍丢面子了。五次居然用五种不同的武器“杀”他,其中两次还是左手的反手……他是过分轻敌还是功夫太差啊……“哪,看在我那么辛苦地当你陪练的份上,晚饭你弄些好料?”
“……”木兰气结。无视场上惊艳于她“杀人”速度的士兵,拎着独孤扬的衣领往场外走,众人赶紧让路——开玩笑,这种左右手都能杀人、连一把没有箭的弓都可以让对手血溅五步的俊小子,大家还是别挡道的好,谁也不会去“搭救”厚脸皮又毒嘴巴的独孤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