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欲罢，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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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争吵不再热烈，对彼此只言片语的试探和伤害之后，便都觉得自己也身心俱疲，宁愿用沉默冷淡以对。我该承认，这种冷战是属于老夫老妻的，而不是热恋中的人的，也许，我们正从热恋向习惯了彼此过渡。
偌大的床被分作两边，我们各执一边，用冰冷的脊梁面对彼此，他有他的怀疑，我有我的无辜；我有我的不解释，他亦有他的坚持要我解释。明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一方有错，可为什么会冷战？明明，我也爱他，也知道他也爱着我，可为什么会误会？我想，也许是他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他。
天还没亮，小顺子已经在门外叫起。今天又是个上朝的日子，我一夜没睡早就清醒了，只想着，只要胤禟推我一下叫我一声我就立马爬起来给他更衣梳头，我就依到他的怀里撒娇耍无赖一定让他不再生气。可我等了许久，我甚至在帐子里轻声咳嗽了好几声以告诉胤禟我醒了我醒了！可他却没来哄我，套用一句女人敏感的觉悟：他从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为什么不给我个台阶下呢？
等胤禟走出屋子，我立马披衣起身，拖着鞋子跟出门去，总感觉，他这一走我们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不理会小桃小春的叫喊，撒腿跑出门去。我不知道自己在昨晚的争执中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这一刻，奔向胤禟的这一刻，我愿意向他主动道歉，我会说，我错了，惹你生气是我不对，可是，我爱你呀。
可我奔到门口时却只看见胤禟绝尘而去的马车，我想喊他的名字，张口却是一个喷嚏，一个又一个，门口的侍卫都盯着我看。原来在奔跑中，我遗失了我的外衣和我的鞋子……我两臂抱紧自己的身体，两只赤着的脚叠放在一起，思量着我与胤禟马车之间的距离和我追出去又不被身后匆匆奔来的小桃小春抓住的可能性。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马车走过的声音，我撇头一看，那人已经掀起了帘子——四阿哥！对了，我们家邻居四阿哥！不用照镜子我也能想象出我现在这副蓬头垢面的猥琐样子，你能想象一个穿着秋衣秋裤光着脚披着头发抱胸站在大门口的疯女人吗，对，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血液里的自尊心在叫嚣，我几乎有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立马返身往府里跑去。
“咚！”比猥琐更残忍的是——更猥琐，前脚踏进府里，我一头撞到向我冲来的小春身上，一个没站稳竟然向后摔倒在地！
“主子！”等小桃小春七手八脚地把我拉拔起来，我已经彻底晕了，也是，昨晚生闷气我连饭也没吃，而且，真的好冷啊。我感觉小春将我掉在半路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又是一层。嗯，这才有些暖和了。
“四爷……”身边小桃傻了似的喊一声。
我闻言回头，四阿哥果真就站在我的身后，他见我转身过来，便捏着披在我身上的他的黑色大氅的领口，对我说，“胡闹，快系上。”说着，也没真用我，自己动手帮我在领口系了个蝴蝶结。
“四爷，还是我来吧……”想到这就是我和胤禟吵架的根源，我忙要接手。
“系个结而已，爷还是会的。”他说着抬头瞧瞧我，黑亮的眼眸，盯得我大脑发麻，我别开脑袋不看他，他这才收回了衣领上的手，“快回去吧，天冷。”
我见四阿哥已经踏进了府门，便说，“来者是客，让小桃送送你去吧。”
四阿哥一笑，“急着赶我走？”
“呃，不是的不是的……”我忙摆手。
“那你就多走两步送送我吧。”四阿哥说着扭头便向府外走了出去。
“呃，好，好吧……”四阿哥我得罪不起啊……我穿上小桃手里的鞋子便也跟了出去。
四阿哥上了马车，又掀起帘子来，“快回去吧，别冻着。”
“嗯，四阿哥一路好走。”我对他招了招手。
“嗯。”继续着没有营养的对话，我终于把四阿哥这尊大神送走了。
感冒的苗头来势汹汹，我立马灌下一大碗姜汁红糖水，抱着被子发了一阵的汗，我把小桃小春都叫来床边坐下，“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可有什么适宜婚嫁的喜欢的人？我也不是不开明的人，你们只管说，我一定尽力帮你们如愿。现下我同九爷虽有些小矛盾，好歹也是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嗯，总之，你们说，我听着。”
小桃和小春对视一眼，都不说话，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道，“小桃先说！”
“我全听主子的安排……”小桃乖巧地回话。
“嗯，那你就听我的嫁给顾友柏顾军士吧！”我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反正你也没意见嘛，那就听我的吧！”
“主子不行！”小春第一个反对。
“小春，别说了别说了！”小桃要去捂小春的嘴巴，却被力气更大的小春反扣住，小春急切地对小桃喊道，“还不说？！你还不说？！你再不说主子就把你许配别人了！”
“主子！”拉扯间，小桃“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主子您说过，爱人就要勇敢地说出来，奴婢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我胆小懦弱，遇到事情就只会退缩，可是，我真的不能嫁给别人，奴婢，奴婢已经有了意中人！”
我忙把小桃扶起来，“好好说话就是，谁逼你去了，那人对你好吗？他也喜欢你吗？”
“嗯，他，他对我很好……”小桃红着眼圈儿对我说，“主子我对不起你，你说的那位顾军士我实在同他无缘……”
我惊道，“难道你想嫁的人不是四阿哥身边的亲卫顾军士？”
小桃也惊，“主子您都知道啦？！”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咱们说的是一个人吗，就是上次在塞外的时候抱着你半天不松手的那个，我当时打听到他叫顾友柏啊……你说的那人叫什么？”
小桃愣愣地说，“嗯就是他，那个，我就一直叫他顾大哥啊，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见我和小春下巴都快落到地上去了，小桃忙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他那么一个大老爷们儿应该不会叫这么文艺的名字……主子，我这个词用的对吧？”
“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笨！你们私下里还见过？”
“嗯，也没有……就是我们写信来着，他偶尔给我送点儿好吃的，呵呵。”小桃不好意思地抹着眼泪讪笑道。
“真傻……原来几封信和点儿好吃的就能把你拐走啊，伤心，白疼你那么久了。”我和小春一并叹气。
“不是的，不是的，他是真的对我好，我能感觉出来！”小桃急了。
“那他怎么还不叫四阿哥帮他提亲啊，我的丫头可不能那么随随便便就嫁了的。”
“主子，我给他也设了个考察期，就像您跟爷一样，他要是经不起考验，我不嫁她！”
“小桃，你真不愧是我的人啊！好，等你考察好了告诉我，我也见见他去！”小桃的事儿说定了，我又瞥向小春，“小春，你怎么想的？”
小春默然，抬头看我道，“主子，我知道您一向爱惜我们，希望我们有个好的归宿，可是，人与人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在我初来府上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他就那么出现了，拉了我一把，我这么卑微的人遇上他，像是遇上了一道光，整个天都放晴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五阿哥，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他，跟他在一起我好开心……”作为知情者的小桃和我都没有惊奇，一人握着小春的一只手静静听着。
“我知道他还有很多妻妾，他不会像爷对您一样地对我，可是，在他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我就知足了……您说性格决定命运，我是撞上南墙也要继续下去的别扭的人，他也知道的，我以为我就要跟他这么一辈子的……后来跟了主子，我像是了解了一个新世界，原来女人真的可以为自己活，我试过和他分开，可他不愿意放，等到他真的心灰意冷要给我自由的时候，我又发现自己也不愿意他放手……我不想做让主子失望的小春，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他！”
我和小桃将哭泣的小春搂在怀里，三人抱在一起呜咽着，“小春，你很勇敢，敢爱敢恨，可是，人的心是不会随着你的想法走的，爱了便就爱了啊！你等着，我这几天就去五阿哥府找福晋去，我不要你再等下去了，好不好？”
“主子，我只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偶尔见见他就好，我的事你不要去福晋面前说，这样不好！”小春忙拒绝道，我好像又看见那个在伙房帮忙的她了，看我的眼神透着绝望和妥协。
“你们都不要担心，小春是九阿哥府的人，这事，自有咱们家爷为你做主！”小桃小春仰头看着我，点点头。
世界上最难开的门是心门，最难走的路是心路，最难识别的是人心！大海的深度可测，人的心灵无底，所以，相识容易相处难，相爱容易知心难！她们的未来于我，像是压在心上的大石，那是我对她们深深的责任感。
才吃了午饭，我便接到宜妃让我带着晸儿入宫的消息，我忙拿冷毛巾敷在眼周，又让小桃给我施了淡粉，拿着自配的紫色眼影在眼皮上描画一阵，这才消了脸上眼上的肿。想到有见到年氏的可能，我还是仔细挑了一身茄红色旗装，我可不能给胤禟丢人！
才来到宜妃宫里，出乎意料地，宜妃贴身的丫头竟说五阿哥在此处午睡，我自是不便打扰，打发了小春呆在宜妃宫里等着五阿哥醒来，又抱了晸儿，慢悠悠往宜妃和胤禟他们所在的御花园里去了。
御花园是个有故事的地方，我仍记得在我产后对未来不存希望的忧郁日子里，我在一片花丛之中甩掉鞋子，踩在胤禟的鞋面上与他翩翩起舞，他自责在忙的时候忘了照顾我的身体，我却苦于无法告诉他我忧愁的忧愁，而晕倒在他的怀里……
我又轻轻哼起《思君》的调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怀里的晸儿像是听懂了一般跟着我轻声吟哦，“四爷心……相思意……嗯……给妈妈……”我抓住他的小手，“瞎唱什么呢，你个小东西……瞧，时间过得真快是不是？春来了，花开了，迎春花……”我蹲下身子握着晸儿的手轻触迎春花的娇黄瓣蕊，教他轻声念着，“迎春花。”
晸儿也说，“嗯，妈妈，迎春花很漂亮，给妈妈……”说着用手去捏花瓣。我摘下一朵迎春花别到晸儿发辫上，怎么看怎么有趣，晸儿却将手中捏着的扁扁的小黄花别在我的耳边，他动作轻柔如同他的父亲，之后是一个甜甜的亲吻，我抬手抹去脸颊上的口水，也同样回赠了晸儿一个。
身后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我扭头一看，原是十四！他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我抱着晸儿起身，“好久不……见！”那个“见”字还没说出口，一阵眩晕直击我的脑袋，两只大手托住了我的胳膊，我低头一看，晸儿还眨着大眼睛安稳地在我怀里，抬头，十四也眨着跟晸儿一般的大眼睛，“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多谢，可能起得急了……”才说完这话，我突然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地开始打，完，又开始了！我忙把晸儿塞到十四怀里，转身对着身后无人驻足的迎春花丛大肆污染……就在我觉我快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喷出来的时候，十四大手往我耳边一掠，说道，“你是不是对迎春花过敏啊？”说着他又把我从迎春花丛前扯开站到一边。
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哎？真的好了哎！多谢哇！”
十四伸手戳戳我的额头，好笑道，“真傻，当妈了还这么傻。”
我也笑道，“没礼貌，当爹了还是一样的没礼貌。”十四同我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正当时，忽听身后传来宜妃与贴身老嬷嬷的声音，十四收了笑，忙拉我到花丛后，我便也捂着晸儿的小嘴藏了起来，被宜妃在这当头瞧见我和十四呆在一起，我那可真是不想活了。
却听宜妃问道，“我们在园子里逛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吧，想来胤禟同净梵已经成了好事吧？”宜妃说着拿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那老嬷嬷回话说，“可不，我在香炉里放足了合欢香，净梵姑娘又是愿意极了的，还能成不了事？只怕阿哥年轻气盛欲罢不能呢！”
宜妃又道，“说得是，走，咱们再逛会儿……”
此时，我愣在当下，在十四阿哥焦急地摇晃中慢慢想起昨晚胤禟问我的话，“我额娘卯足了着劲儿要把年净梵塞给我，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不该有大敌当前的机警吗！”他还说，“就像你认定了我同八哥会输一样，你就这么确信你会赢？你知不知道年净梵对我是怎样的态度？”
是啊，我怎么能这么不设防，我怎么能，那么相信历史……“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我挣脱十四的手大步往回跑去。
请一定等我，胤禟，我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欲罢，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