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番外一：在乎，不在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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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七年，因着历史记载的“皇太子胤礽被废”而注定成为慌乱紧张的一年。
此时，正是二月时分。早春时节，寒气仍未消散。
天色渐亮时，便有一辆挨一辆的马车默默往紫禁城驶去，一路安静，只有马蹄的踩踏声和马身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车上坐着的是年十三到十七不等的旗人官家待选的秀女们，一场选秀，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而她们，或许想要自由，或许想要荣华，又或许得偿所愿，或许梦碎成空。此刻，无论怀抱着怎样的目标想法，马车上的秀女们对于决定自己命运的决选无一不是紧张而又期待的。
有姿容平庸家世普通的，自然也有才貌俱佳后台硬朗的，才刚秩休的前湖广总督年遐龄的女儿、现直隶广平府知府年希尧和翰林院侍讲学士年羹尧唯一的嫡亲妹妹，一代簪缨之家的年家小姐年净梵，当属后者！
年家男人自是独当一面，阿玛年遐龄官至封疆大吏，长兄年希尧才华横溢，三哥年羹尧进士出身，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兄长们年纪最小的妹妹，年净梵从小便是在众人的呵护宠疼之下长大，可她并不骄横，反倒读了一肚子的书，知书达理的像个小大人般，帮着母亲嫂嫂们打理家事。更难得的是，年净梵姿容出挑，气韵天成，见者无不惊为天人。
便是如今的这次选秀，已不知有多少亲贵青年向宫里当皇帝妃嫔的七大姑八大姨传话帮忙，心里却又知道，年净梵不被留牌子的可能性真是太小了。
尘埃实在难掩珠玉，这么耀眼的明珠哪能轻易刷下来？被众人传作善妒可就不好了，于是年净梵在主选官德宜荣惠四妃的择选下，当然也是理所应当一般的，轻易走到了最后一关——今日，德言容功四项中最后一项的功，即女红又要考校一番了。
年父年母并着大哥都不希望她嫁入王室——以她的出身，做个普通宗室的嫡福晋也是可以的，可偏又是汉军旗，可偏又生得好看，未来就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了，以皇家最好的总要留给自己人的传统，她年家女儿八成要嫁给皇阿哥当侧室了。
做小，谁舍得？不做小，谁说了算？年夫人自然希望女儿能在今日的女红比试中失手，如此或许能被撂了牌子自行婚嫁，当然这可能性很小。年羹尧却觉得妹妹不若接受命运的种种安排，做侧室又怎么的呢？只要娘家够厉害，保准让你比做正室的还得宠还风光！他相信，他年羹尧的妹妹即使做了侧室，凭借那出色的姿容才气后台也是没人敢欺负辜负的！
放眼朝中适宜同妹妹婚配的阿哥后院，也只有自家旗主四阿哥府上和九阿哥冷清些。自家所在镶蓝旗被归为四阿哥所有，他们年家也就成了四阿哥的旗下奴才，老实说，四阿哥为人太过阴郁严肃了些，年羹尧是不看好也不愿为他卖命效力的，更别说把妹妹嫁给那么个阴晴不定难以琢磨的主。
相对于四阿哥不得人心的冷，八阿哥更贤能亲和的暖得尽了他的心。他很想将妹妹送进八阿哥府的，可八福晋实在家世太好妹妹实在难以与之抗衡，又查了正室和侧室的名头，难免处处被压一头，实在不是妹妹最好的去处。
其实他与九阿哥更熟悉些，他知道九阿哥从前是纵情的人，现下却是专情的主，他也费心打听过那迷住九阿哥的女人，原不过是个能说会道身份地位的小妾，不过生了个儿子。他妹妹又是何等的家庭教出的何等伶俐的人儿？以她妹妹身份生下的孩子又该比那女人的孩子高贵多少？既能投注感情到别的女人身上，他有信心他妹妹也能掌握九阿哥的心！
正是出于这样的打算，他年羹尧在妹妹选秀之前带她出门了一次，那一次，真可谓一眼误终生。
年净梵被困在家中跟着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规矩多时早就坐不住了，不需要年羹尧开口就主动要求出门放风，年羹尧便顺路将她带到他们八爷党常以诗画会友的倚兰阁，从后门进，并将年净梵送到了二楼有窗口的隐蔽处，只说是带她看看青年才俊，说着便下楼会友去了。
年净梵见这倚兰阁的装修雅致，阁中处处清兰修竹，又在室内有着淙淙流水声，水道九曲，酒香阵阵飘来，原正是学那古人曲水流觞的雅致，她好奇去问这儿的小厮，这雅致楼院的主人是谁，却见楼下一翩翩佳公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摇扇而入。
打眼一看，那人果真是英俊无双，光彩照人，仿似绝世独立的仙人，再细细打量他的姿态神情，似笑而非笑的儒雅之中便有让人不能移目的魅惑透出来了。那小厮笑道，瞧，来人便是大老板，九阿哥是也！
那小厮声音不小，年净梵只觉得那俊美而瑰丽的男子向她的方向好似凤眼一瞥，便赶紧做贼一般拿团扇遮住了面容，身子也往后一靠。心里却在懊恼着是不是自寻烦恼了？也许他根本没往这里看到自己，又或许他看了，可是看见了又能怎样呢？她已不知道是更希望他看到她还是看不见她的了，只是默默羞红了脸。
回府时，年净梵的心仍不能平静，她手中捧着的便是哥哥替他讨要来的九阿哥的墨宝，哥哥是如何得知她的心意的？年净梵面上又起红云，静静听着年羹尧对九阿哥诸多赞美之词。
十四岁的年净梵尚且是个少女，从前养在深闺并未听过九阿哥从前荒唐好色的旧事，如今只见得他是那么潇洒风流的男子，又绘得一笔大气而秀美的丹青，在众人中自是风姿绝世，又听听哥哥讲了九阿哥是个如何的商界奇才，是真正兼具贵气与才气的男子。更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却只有几个侍妾在身边，府中除了嫡福晋，竟连一位侧福晋都不曾有，可见在后院里放的心思并不多。
年净梵仔细从哥哥给她的只言片语中提取着信息，终于得出“九阿哥此人堪为吾之良配”这一结论，却不知，她所了解到的九阿哥只是哥哥口中的、哥哥想让她以为的那一个。少女的心事简单，遇上自家哥哥挖的名叫“完美九阿哥”的坑，又被哥哥一推，自然陷了进去。
是以，年净梵在选秀途中明明有多次失误落选的机会，可她偏偏一步步毫无偏差地走来了，年夫人只当是女儿过于出色瑕不掩瑜，却不知，女儿心中早就有了另一番打算。
女红，考校的不止秀女们的手上功夫，还有其所绣图案中蕴含的祥瑞心意。
此时，德妃是后宫掌权者，又有四阿哥同十三、十四阿哥三位得皇帝心意的儿子，自是一枝独秀，成为众秀女恭维讨好的对象，德妃命中有一“薇”字，是以绣蔷薇花的秀女不在少数，即使是一朵蔷薇，那背后的寓意，讨好的词句也跟过年放爆竹了似的，噼里啪啦了一地响儿。
也有自作聪明的，便绣牡丹，牡丹是什么呀，相比蔷薇那可是真正的花中之王花中之后，德妃并非皇后又向来谨慎，自是不敢透出任何一点儿应承的意思，只说这牡丹花开富贵，是好的寓意，心中暗暗责怪这秀女虽想要讨好自己却又给自己添了麻烦惹了妒忌。
后宫四妃虽面上同样的荣贵，却也要看皇帝更偏心哪个，德妃庄重自是受皇帝敬重，荣妃惠妃已是康熙初年的旧人了，皇帝对她们更多的是平淡如水的亲情。
只有宜妃，年届四十仍因保养得宜而像是个不到三十的贵妇人，可思想和韵味又是随着年纪沉淀的，皇帝虽有新人旧人无数，却总能在宜妃这里找到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个月中总有两三天是要往宜妃处来的，也难说后人为什么要把《康熙微服私访记》里随着康熙走南闯北的女主设定为宜妃，宜妃啊，确实有让皇帝留恋的动人之处。
都说郭络罗家的美貌都是遗传的，不光宜妃长得好，宜妃的妹妹郭络罗贵人也是美人一个，姐妹俩一度都是皇帝的宠妃，只是郭络罗贵人并无宜妃家中嫡女的高贵身份，又没有宜妃时光为之驻留的美貌，是以现下只能坐在一旁当陪衬。
自然也有想要走五阿哥、九阿哥门路的，捧宜妃的人不比德妃的少，可却没有一个像年净梵这么高门第有才学的。宜妃同郭络罗贵人闺名分别是水芝同水芸，都是取莲花之别名，莲花也早就被秀女们赞多了去，年净梵却没说什么“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云云，只绣了一枝并蒂莲。
那莲花一大一小，一主一次，一娇艳一清丽，不要什么语言就得了宜妃的心，宜妃当即招来一旁作陪的郭络罗贵人，姐妹们共赏并蒂莲的和谐场景让很多人想起娥皇女英，那娥皇女英又是谁的妃嫔？圣君舜帝！这意头真是再好不过了，宜妃自然高兴，又想，这四阿哥旗下奴才都愿跑别家的门子，真是可笑！
德妃面上不露声色，后按着宜妃的心意把年净梵分去了她宫里做女官，背后里却又暗暗指责了四阿哥一番，怎么连自己旗下奴才都管不住要往别人那儿跑云云，四阿哥耐着性子听了，回府便找了年羹尧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年羹尧却摊手无奈道，是自己妹妹无意中遇上了九阿哥一见倾心了，自家人也拿她没有办法。
四阿哥早知年羹尧同八阿哥等走得近，对于年羹尧一番“肺腑之言”自是不信，可听到年净梵竟对九阿哥有意，满脸怒色却有了消减，又骂了两句便将年羹尧赶了出去。年羹尧出门时擦擦额头上的汗——要知道，四爷骂人那可不是一般地犀利刻薄！
再说九阿哥，那么精明的人，早在瞧见倚兰阁楼上有人时便派人问察清楚了，此女系年羹尧之妹，年羹尧既带她来这儿了，自是表忠心，有将妹妹托付给他之意。九阿哥来者不拒，便按年羹尧心意赠他一副现绘的《空山烟雨图》，两人一来二去的赠图收图自是都明了了对方意思。
九阿哥却想着怎么把这年家姑娘送进妻妾也不多的十弟胤俄或者十四弟胤祯那里……远远一瞥那年家姑娘绝对是个美人，想来十四得了新美人便没空再去觊觎嫂子了吧？还有那可恶的四阿哥，失了旗下奴才还不给呕死，想来也就顾不上弟妻了吧？哎，自己婆娘怎么就那么抢手呢，又想到他们近来夜夜的热情……九阿哥面上容光焕发，自是不觉已将那年家小姐电得上了云端。
回家将年净梵随侍宜妃身边一事说给颖川听，九阿哥却并没得到想象中颖川吃醋慌张郁闷的结果，颖川只是皱眉念叨，不对啊，明明是四阿哥的人，怎么能吃里扒外这样做呢，年家搞什么呢，真是墙头草不可信啊……九阿哥听后心里更是不乐意，自是恼了颖川只为别人考虑却从不认可八阿哥党夺嫡行为的成功可能，而那个别人又总是四阿哥！
九阿哥便忍住气问，前阵子不还怕府里进人的吗，怎么又这么从容淡定了，要知道，她年净梵是分到宜妃那里了啊，又添油加醋说了宜妃有意将年氏婚配给他这事……颖川却仿似不知这已经刻不容缓一触即发的局势，一边摆弄着阳台成排新开的君子兰一边笑，好似浑不在意，连回答都不屑，九阿哥这下便真的怒了，粗声问颖川可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意？
颖川是知道历史上年氏生命轨迹的人，她完全无法想象年氏还能嫁给除了四阿哥以外其他人这件事的可能性和可行性，而且她真的不在意年氏嫁给四阿哥这事儿，便笑着点头应了。
九阿哥却受不了颖川表态一点儿不在乎年氏可能嫁给他……他虽然肯定不会接受年氏入府一事，可让他坚持的根本便是颖川坚定的态度，如今这女人竟笑着说不在乎？！
九阿哥便瞬时冷下脸来，一场争吵一段冷战已是箭在弦上，一顿脾气则是不得不发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番外一：在乎，不在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