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禟清心》玖熙走吧

12、爱之唯一

　　小春自打重回我身边以后就乖巧贴心了许多，她和小桃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相当默契。小桃照样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小春社交能力强，每天给我打探着府内府外各种消息，哇，我还真知道了不少事儿。

　　每日最欢乐的时光都是我们主仆三人，确切的说是姐妹三人在嬉笑打骂中度过的。只有早上早起这一项，还是那么痛苦。小春经常是叫我半天叫不起来，但只说一句，主子你再不起来爷就不许小春留在主子身边了！

　　这招果然好用，我能立刻就爬起来，颤颤巍巍地给胤禟穿衣，当然也发生过扣子全都系错了的情况，胤禟却不许别人帮忙，只要我重来。我慢腾腾的系着，心想你不怕迟到那我就重新系呗。也不理会小顺子天天急得要撞墙，胤禟还真沉得住气。

　　就这样伺候了他半个月有余，我一到卯时便自然醒，伺候他穿衣的功夫也手到擒来，相当纯熟，跟正经的现代家庭主妇没有什么区别。胤禟下朝回来之前我就临一下他专为我写的字帖，或是看看书什么的，等他回来就看看我的字，教我下下棋，学学外语。虽然胤禟说我进步缓慢，但小14却说我写的字已有胤禟六七分的风骨了，我听后好不得意。

　　八爷党的人也常来，在书房见到我却并不意外。想是胤禟告诉了他们我从歌乐山居搬来山水间的事情，八阿哥正人君子一个当然不会说什么，每次见我都客气地问好打招呼，我对他印象最好了，心想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网罗天下贤士让满朝文武都推举他做太子。

　　再有一个老十，净拿着我和胤禟打趣，说果然一会儿不见都不行啊，还说胤禟待我不同，他是从来不让女人在他书房里过夜的，完事儿之后无论多晚都要小妾们走人，现在我却光明正大地住进来了，绝对是没有这样的前情。

　　胤禟不想让老十告诉我这些事情，急急地给他使眼色，老十肯定以为我小心眼儿了，说道，原来小九嫂跟八嫂一样啊！

　　八福晋是有名的京城妒妇，她跟八阿哥感情甚笃却没有孩子，她还不准八阿哥纳妾，每回康师傅赏八阿哥几个女人，八福晋的反应都很大。以至于八阿哥很少在别的女人那里过夜，子嗣也并不是很多，八阿哥甚至有着惧内的头衔，赶现代说，就是妻管严，怕老婆。

　　有后世学者评论说，正是因为胤禩的子嗣不是很多，福晋又是妒妇一个，没有胤禛的福晋那么大气，子嗣又多，所以康熙才会选择老四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这不一定准确，但康师傅也是听说过八福晋爱吃醋的，还要八阿哥回家好生管管自己的福晋。

　　众位阿哥们都用打趣的眼神看这惧内的八阿哥，他却神色如常，我当下好生佩服，说道，一个男人之所以不违逆自己的妻子，不是因为怕女人，而是舍不得让那个女人伤心，是爱她敬她，却不是怕她。

　　我不知道这些皇家子弟能不能明白妻子这词的意义，没有身份尊卑的区别，他只是他唯一的妻，不管皇上怎么说，不管世俗的人怎么说，他只爱她一个，在乎她的一切悲喜。

　　我不敢保证自己大度到不在乎胤禟每日每夜在哪里，但他要是带了女人在书房里，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还住在这里的。当然，自我来了，他还真没带别的女人来过，有时睡去别的小妾的屋子也都会提前给我打声招呼，说明日不必早起了，有小顺子伺候着，其实还是挺尊重我的。

　　可我已经习惯了早起，到那时辰还是睡不着，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想法。比如想想胤禟去别人屋子也是情理之中，他正值壮年，我又是个圣女尼姑似的人物，自己守身如玉就罢了，哪能让他也陪我做和尚不沾女人。有时我又有些生气，说什么有小顺子伺候着是假，有别的女人伺候着才是真吧，既然不要我每日都给他更衣，何苦让我习惯了早起，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呢。

　　我也知道自己很奇怪，生气生的很没道理，但每当他去别人屋里，我心里就会憋气好几天，也不想理他，也不想理我自己。

　　刚刚的话一出口，老十和14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八阿哥看我的眼神全是温暖的笑意，他知道我懂他和八福晋之间的感情。胤禟却看着我若有所思。

　　夏天只剩最后几天了。晚上，我换上瑞蚨祥刚送来的我定做的睡衣，真丝的，穿到身上凉凉的，非常舒服。样式正是我要的，细肩带，刚过膝。小桃看着我穿这样一件衣服肯定会要晕倒的，我便隔着门口的纱帘看，直到她走了才又偷偷地点灯换上，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儿，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我转着转着只觉得有人盯着我看，突然一停，便看到胤禟穿着淡蓝色绮罗中衣正隔着又粉又透的纱帘看我，他还没有睡，见我转得有些晕，便进门伸手扶了我的背一下。
　　我这睡衣又滑又薄，后背还挺低，胤禟的手触到了我的皮肤，只觉得滚烫。

　　他打量着我这件有趣的睡衣，眼神勾人。怎么男人的眼也能发出这种危险的信号？我只觉得他的两只眼像是透视仪一样，把我整个人看空了。可这也是居家常服不是，只要不往歪里想，穿这个怎么啦。

　　我轻盈地从他怀里装作不经意地飞出去，跟他隔开一个安全距离，问道，你觉得这身衣服怎么样，这是瑞蚨祥老板给我做的新的睡衣。说着又给他转了一圈。

　　好看，很好看。他直盯着我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恩？他今天跟往常不大一样，要是往日的色狼禟，定早就没心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了，而且，他这么晚来，欲言又止的，是有话跟我说？我问道，爷可是找我有话说？

　　他说没有，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回过头来，走回到我跟前，对我说，白天你跟八哥说的话很对，爱她，就不该让她伤心。所以我只想问你，如果我以后都不再娶别人了，只爱你一个，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他满眼的真心，却是我承受不起的。

　　我问他，那你府里这十几位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怎么办？

　　他说，只要你喜欢，可以看着办，生过孩子的我不能赶走，但我不再去找她们便是了，那些没生过孩子的，我都把她们送人，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喜欢，我也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他用力抓住我的双臂，只想要我相信他。

　　我苦笑着听他说着，他说的仿佛已经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让步。我心里却觉得凄苦。我不愿意跟他讨论我在现代已经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了，也不愿意跟他讲不应该把女人弃之如草芥的大道理，那样我是不是太荒唐了呢，口口声声说着要拥有一个完整的丈夫却又去同情那些要被送人的和守活寡的情敌。且不说胤禟之后能不能做到今日所说，我只怕跟他在一起后，他真要按照承诺的做了我会痛，他做不到今日的承诺我会更痛。

　　不如就让我做到个极致吧，我苦笑着问他，那我要是想做你的嫡福晋呢，我要是让你把所有那些为你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休了，把孩子都抱走你答应吗？

　　他看我的表情越变越冷，或许是发现我毫无谈判的诚意，做了最后的努力说，我没法抛下她们，如果不想跟她们接触，我给你单弄一个别苑住就是了。

　　别苑，是金屋藏娇的意思吗？呵呵，胤禟，你听好，我要的爱情你给不起，我要你给我你一整颗的心和一整个的人！心不全或是人不全，都不是一份完整的爱！我一样都不要！

　　你已经得到我一整颗心和大半个人了，为什么还是不满足，你看看这园子里，哪个女人不是祈求着我一点点的爱，你比他们哪个差？！他被我激怒了，嘶吼着。

　　我又不争气地流下眼泪，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跟八嫂一样，跟那些女人就是不一样！八嫂至少还是个嫡福晋，至少八哥那么那么爱她，我呢！我有什么！我只不过只是个被你一高兴就抢来的贱妾，我有什么权利整日把你捆在我身边！

　　他用力的抖着我的胳臂，大声喊着，你是嫌我不够爱你吗！你什么时候真正把你交给我让我去爱你了！你问八嫂有没有拒绝八哥那么多次！你去问八嫂是不是跟八哥一直分房睡！你要是真爱我，真相信我，怎么可能这样！

　　对，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讲理没错！八嫂是八哥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我算什么，连个仪式都没有，连我愿不愿意你都你没问，就把我弄回了府。不要说你不记得，我就算摔坏了脑子也知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不是吗？我不就是你打击胤祥的一件工具吗？怎么样，都折磨够了吗，还要折磨吗！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如泉涌，不知是在埋怨现在这个世道对女人的压迫，还是埋怨自己运气太差来了古代，还是埋怨胤禟对我的一片痴心。

　　我索性往下扯着自己的睡衣，露出大片的肌肤，胤禟楞住了。我一边哭，一边又笑着对他说，你对我好可以打击胤祥，对我不好可以打击胤祥，甚至我怀了你的孩子也可以打击胤祥，你想做什么就做，别整日一副我欠你的样子，说来说去不就那么点儿事儿吗？大不了我再死一次，生只能是你的人，死了我绝对不做你们爱新觉罗家的鬼！

　　我那样悲愤的嘶吼着，只觉得嗓子里全是甜甜的血腥味，这样的伤心只比从前更汹涌，甚至觉得我这一生都没跟今天这样伤心又激动过。胤禟好意地向我表白他的心事，本应甜蜜美好的气氛竟然被我搞成这样，我一直觉得我对他的一切愤怒都来自他不是尹唐这个根本原因，或是他待我没有尹唐好这个次要原因。今天我却有些害怕了，因为我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心，他对我好也足够爱我，我也几乎要爱上这个朝夕相处的他了，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东西太多，我没有那么大的心胸接纳所有。

　　明知道他有那么多妻妾，明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明知道他愿意为了支持他的八哥不遗余力甚至去死，我阻拦不了，却也接受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提13，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心里的天枰早就已经往胤禟那头倾斜了，我知道他对我不比13差，但就是抑制不住自己说出那种伤人的话！

　　胤禟的眼睛也红了，里面也盛着泪，里面全是我给他的伤痛。他睁大眼睛狠狠盯着我问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对吧，13就是你的答案对吧！就因为你忘不了是怎么被我抢进府里来的所以我再怎么真心待你都没用是吧！好！好！好！

　　他仰天大笑着，我却好生心痛，看似笑，实则哭。他把我甩在地下，把能砸的全砸了，能掀的全掀了，能摔的全摔了，一时竟有些站不稳，早在门口盯着又不敢贸然进来的小顺子赶紧扶着胤禟走了。

　　小桃和小春几乎同时冲进来，她们知道，我跟胤禟又吵架了，而且是大大吵了一架。往日我从没这么六神无主过，每次都冷静地好像没肝没肺，即使被嫡福晋打了的那次我也没怕。这次我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呜呜哭着扑进她们的怀里，我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哭裂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一次见他时那张邪魅的脸，听我会唱歌时那张骄傲的脸，在桥上看着我在水里挣扎时那张冷酷的脸，我被打时那张掩饰心疼的脸，被我一而再的拒绝激怒的脸，在书房门口拥抱着我的幸福的脸，听我唱生日快乐歌时快乐的脸，教我满文时自信的脸，握着我的手教我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几个字时站在我身后认真又没有邪念的干净的脸，被情诗惹火的脸，刚刚跟我表白的脸，失望透顶的脸。脑子里闪过的全是他的一颦一笑。

　　我是多么喜欢听他说我与别的女人不同，他只说过一次。因为我希望他待我也跟待别的女人不同。

　　从他生日那天起，我已经将他和尹唐完完全全地分清。从那天起，我告诉自己：活在我的想象里的是尹唐，真正站在我身边的是胤禟。

　　我想我是伤着他了。

　　我想我也伤着自己了。

　　我想我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