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双飞有时尽》polar bear

51、募然回首 ５

　　林雨枫回到客栈已是未时了，江浩清于院中踱步，逸萍却不知所踪。
　　询问江浩清方知逸萍借店家厨房烧饭。
　　阵阵香气自房中飘出，逸萍手端木托盘步出厨房。
　　见雨枫归来逸萍脸现笑意招呼道：“雨枫你回来了，怎地这么晚？快入座吧。”
　　久违的微笑出现在逸萍终日愁思的脸上，满头青丝似也随之柔顺光亮，隐含笑意的杏眼打量着林雨枫丝毫嗔怪之意也无。
　　林雨枫乍见逸萍神清气爽的模样心中高兴，这顿饭便吃得分外香甜。
　　难得她心情好，江浩清与林雨枫不仅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更把饭菜吃得丝毫不剩。
　　饭毕，林雨枫起身道：“萍儿得劳烦江兄照顾一会儿，兄弟有事必须出去。”
　　江浩清大吃一惊，满以为逸萍主动求好，二人之间关系必定大有进展，谁知林雨枫避讳与逸萍交往不说，更要离去而不说有何要事。
　　逸萍面上光彩尽数消失，颤声道：“你只管去吧。”
　　逸萍并无疾言厉色的训斥、大起干戈的嗔怪或难以回答诘问却让林雨枫大为歉疚。
　　他有意不与逸萍交谈正是生怕自己因此而无勇气去见紫衫少女，而他会如此一反常态亦因他去见紫衫少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关系。
　　林雨枫不知如何自处只得低声道：“你好生歇息，我这是为了你。”
　　逸萍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说此一篇不可解的言语。
　　林雨枫迈步离去，消失在正在逐渐转暗的天色之间。
　　无情的风推动了房门使之关闭，遮盖了尚未完全消失的林雨枫的背影。
　　逸萍紧咬下唇，若有所恩地低语着。
　　旁观的江浩清因不能超脱而无法提出任何建议，这是他也陷身于这情感旋涡中的证明。
　　逸萍于烛光前闪耀的双眸颤动着，双瞳中满含情泪。
　　望着强自忍耐不肯流泪的逸萍，江浩清长叹一声道：“要哭，就尽管哭出来吧！”
　　逸萍幽然道：“不，我不会哭的。”
　　凄然欲绝仍不肯流泪只顾黯然神伤的她樱唇轻咬，似乎心中有事悬疑未决。
　　客栈距西湖不远，与紫衫少女有约在先不能耽搁之类言辞不过是林雨枫借口，否则又何须急匆匆赶来？若是生怕落得食言之名而提早前来也不必提前这许多。
　　心中的某个陌生的角落所发出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情感，驱使着他让他以信守诺言、人无信不立的字眼，掩示自己渴望前来赴约的欲望。
　　白日浓雾已散去，星月之光投射于碧水轻烟之间泛起点点莹光，柳浪生烟竹涛阵阵花香幽幽草色青青与四下里晃动不已的水波花影相得益彰。
　　西湖繁华之地夜夜笙歌可说是司空见惯半点不奇，此地空旷中不失秀雅灵奇，静谧中不失勃勃生机，正是约会的好去处。
　　林雨枫心中忐忑不已，也颇为窃喜，对这场约会有羞涩，有害怕更有期待。
　　明月高悬水光潋滟中暗香浮动，巍峨山影下一片翠竹透露着清凉与寒意为正值初夏的西湖增添了舒适。
　　山光水影中惟一的光源便是当空明月洒下的无限银光。
　　夜阑尽处紫衫赫然可见，微风拂动掀起紫色罗绮，少女明艳的脸庞神采依旧，脸上的神态与林雨枫肖似，可见心中所想略同。
　　忽见对方来此较早，林雨枫有些心慌，生怕她见怪，不知不觉之间已很在乎紫衫少女看法的他快步上前。
　　照常理而言林雨枫需得整整衣衫，怎能将施展轻功来此一路上疾驰后凌乱的衣裳展现于相识不过一天之人面前，纵使出于礼数也该注重仪容不得亵渎辱没了对方。
　　林雨枫的心思却与常理有所不同，他感性而又不假思索地认为在紫衫少女面前可以不必不苟言笑，可以不必修饰自己，可以不必拘于礼整，可以将真实的自我袒露于她面前。
　　紫衫少女似乎与他有同样想法，凌乱的紫衫挂在身上，手中紧抓一小布包不放，好像那布包中物牵动她整个生命一般。
　　林雨枫正待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正待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些感谢之词时少女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找药材是给一位姑娘吧？”
　　林雨枫惊异万分，呆立半晌方才答道：“不敢欺瞒姑娘。
　　向姑娘索要药材确系救治一姑娘之用，心中也是巴望与姑娘结交。
　　若是在下有何隐瞒之处亦因姑娘未曾过问之故，在下深感歉疚。
　　但与此同时在下又有不安和一些不切实际的憧憬。”
　　林雨枫这番肺腑之言于尊崇礼教的南宋可称得上悖逆之论，他所谓不切实际的憧憬更不能为深受儒家熏染的大家闺秀所接受。
　　紫衫少女非但不见嗔色反而抿嘴一笑眼光流转并无恶感。
　　少女道：“你的心思我能明白，当此良宵莫理愁绪只管取得药去便是了。”
　　正是少女毫无愠色的表情令林雨枫更加不安，索性把心一横道：“我并不愿你我之间仅此药材取舍的关系。”
　　冲口而出未曾三思的语言说不下去了，林雨枫面现红晕手足无措，心知此言冒犯少女过甚，纵不大动干戈恐也缘尽于此了。
　　谁知那少女幽幽轻叹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名儿，这样你我之间便不只萍水相逢那般简单了。
　　我姓赵闺名叫若琳。”
　　须知古时女子之名均系成亲之时告与男方，大家闺秀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纵是江湖女子亦不能随便以闺名示人，何况是相识不过一天之人？
　　如此信任堪比任何誓言，是真爱的告白。
　　林雨枫心头一震，讶然道：“赵姑娘言重了，鄙姓林名雨枫。
　　姑娘一片诚心在下绝不辜负。”
　　赵若琳道：“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只怕自此一别再难想见了。”
　　林雨枫急欲岔开话题随口问道：“赵姑娘从何处购得良药，府上可是医馆么？”
　　赵若琳知他心意，但家之一字令她不愿深谈。
　　淡淡道：“我家在此做官，家中的藏药颇多，滋补之物不少，这便交予你了。”
　　说罢她将手中布包向前推去，林雨枫心不在焉险些执拿不住，忽感药香冲鼻方才接住。
　　赵若琳道：“你尚在临安停留一段时日吗？三日后清早来此我有话说，这是你欠我的。”
　　越若琳一生中得尽家人宠爱，母亲早亡但仆妇成群让她无须坦言原由便可任意发号施令，除却对父亲言明意愿对他人皆不假辞色。
　　对林雨枫的约会可说是毫无原由，只得声明在先是你欠我的，林雨枫又怎会不知她心意？
　　当即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