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双飞有时尽》polar bear

10、青城门下 １

　　第三章青城门下

　　话说林秋远与云素素死后数年，金人于长江北岸继续着他们一统天下的所谓大业，然而南宋皇室却仍是奢侈成风，不理军务。朝中要员不是沉迷于酒色，醉在经常光顾的数家青楼里，就是忙着大肆贪污，聚敛财富。
　　纵有一二有志之士却也被当道的奸臣昏君所压制，知道明哲保身的还可在乡下田间勉强苟活于世；不知轻重，一味进谏忠言又贪功冒进的，若非满门抄斩也难免坐牢充军。当此情势又有谁还敢过问政事？
　　老百姓也只能不去想日后之事，醉生梦死地在江南这山温水暖之乡关起门来过日子了。江北的百姓在金人暴政欺凌之下，即使有些微的抵抗，也无法撼动金人在江北的根基。一时间强盗动匪横行，老百性只能过着居无定所的流离生活。
　　但这一切对于深居山中的隐士，或者说是修道人来讲却是犹如清风过耳繁花落地，难以在他们静如止水的心里泛起一丝波澜。
　　不过也有个例外，林氏夫妇临终前交托与太虚子道长的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雨枫，已经成为了整个青城道观中惟一对外界有着强烈兴趣的少年了。
　　十岁，这个年纪不大却也不小，正是爱玩又有着旺盛好奇心的年纪，每当下山办事的师兄回山时，他总会缠着问个不休，无论被他盘问者有何难处也要被他问到招架不住为止。
　　但雨枫心里始终有个疑问，那就是师兄们总说外面是乱世，说与我听的也都是些惨绝人寰之事，但外面不是还有无数的人也活得很好吗？
　　况且师兄们总是说山里的生活好，这又是为什么呢？
　　雨枫的师父太虚子是个十分亲切和蔼、待人宽厚的有道之士，又因为当年一时不察没能救下师弟妹而心中存在着莫大遗憾，当他得知师弟有后并且送到自己门下时，那份喜悦之情绝对是难以言表的。
　　从那一刻起，他便决心让雨枫能拥有比师弟更美好的生活，然而他心中对师弟的愧疚也就转化成了对雨枫的爱，一种超过师生的爱，但这样也造就了雨枫有点恃宠而骄、没大没小的个性。
　　有时午夜梦回，太虚子思念师弟，那在他脑中浮现的久违的身影似乎也在不断提醒着他这一点。有好几次他暗下决心要好生管教雨枫之时，他都会因为看到雨枫天真无邪的双眼而无法对他严苛，并最终一次又一次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当他望着雨枫清澈的双眼时，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心，那是一颗纯洁无瑕的、没有一丝渣滓的心。他对任何人都付出了全心的信任，幼稚却又可爱的依恋，这样的心，会有变质的可能吗？太虚子一遍又一遍地这样问着自己。
　　当他回过神来，再次看着雨枫的双眼时，他看到了雨枫的双眼源源不绝地涌出那有如一股清泉般的、映着他内心的目光，这种会把自己的内心表现在目光里，透露出自己的天真和不谙世事的人，会是个有可能走上邪路的人吗？太虚子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太虚子的慈和对于天真的雨枫而言是复杂并且难以理解的，他只是天真又直接地得出结论：师父对我好，我也要对师父好。
　　或许，雨枫无法理解师兄们对他所说的话，因为艺成出山，感悟到乱世的动荡，这些事对他而言太遥远了，师父对他的好不同于对其他师兄，他可能有些许的感觉和意识，但他仍然用自己最纯洁的童心去衡量这些事。
　　不去设想别人的内心，不去窥察别人的心念，不做任何对人不利的猜想或解释。就是这份真心，让师兄们即使和他生气也能轻易原谅他，更让太虚子确认他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雨枫入青城门下数年来，虽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但却也有不为人知的缺憾。
　　青城是名门大派，门下弟子人人尚武，就连厨房的火工也不例外，师兄们见雨枫每晚出入太虚子清修的院落，自然认为太虚子是隐瞒大家，把武功精髓单独传授于他，但又有谁知道太虚子只是叫雨枫过去闲谈，惟一与武功略微有所关联的也不过是太虚子常说的江湖趣事而已，至于何时传授雨枫武功更是半字不谈。
　　每当雨枫问及关于武功或是自己爹娘之事时，太虚子不是皱眉不语，就是转身去院外转上几圈，说些莫名其妙的、以雨枫的年纪是绝对难以理解的话，况且这般轻声的自言自语，纵然是耳聪目明的成人也未必能听得清楚。
　　雨枫也只是依稀记得师父提到过什么“江湖凶险，师弟，雨枫这孩子也忒单纯”这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字。起初几次雨枫不明师父用意仍然继续追问，却遭到太虚子“我倦了，你回去吧”之类的敷衍之词，被师父这般回绝了数次后，雨枫便不再提及此事了。
　　日久天长，雨枫再单纯却决不是迟钝，又怎会看不出师父是有意回避他，不传他武功，功力浅些的师兄看不出他毫无武功根基倒也罢了，年长些的师兄长年不在观内，纵使看出他的底细，也不会故意说破，让他难堪。
　　最怕的是平时便与他不和，又颇有江湖阅历的清阳师兄，此人经管观内财产，为人最是势利不过，平日里对师父师兄曲意逢迎，对师弟吹毛求疵，刻薄无礼，一副油腔滑调的嘴脸，自以为经管财物十分尽心尽力，对师门贡献良多，十分看不惯太虚子对雨枫亲而待他疏。
　　但师兄弟们都对雨枫甚是怜惜，念他父母早丧，尤其是当年林秋远有恩于他们的几位年长师兄，对师叔的遗孤自然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次下山都为雨枫捎来些玩物。
　　这些对于清阳而言实是难有雅量又不便声张，对雨枫更是意欲除之而后快，无奈自己爱财如命，每年都要将不少香客或前来拜山之人礼物中饱私囊，可说是尽人皆知，太虚子性子随和，面上对此虽是不做声色，但心里却也清楚得很。
　　清阳顾忌到此，平日做事嚣张如故，但也不敢太过于张扬，生怕师父生起气来与之精算，那他老兄不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如此一来他对雨枫更是恼恨，如今抓到了师父不肯传授雨枫武功这个说辞，当然要大加渲染加油添醋说得雨枫犹如十恶不赦一般，明理之人不与他一般见识，但那些别有用心早就在忌恨雨枫的杂役火工之流随声附和的热情当然是大出雨枫之所料。
　　也正因为如此，雨枫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对他人之言不加理会，并因此造就了他豁达的胸襟。但话虽如此，天天对着这些讨厌鬼就已经不胜烦扰，又还有什么与师父谈天说地的闲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