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不相忘》恼渊嗔

40、第三十九章 静默

　　莫负没有出声，看了我一会儿，继续吃着他的饭，我也没有再说什么。这个人是天生的王者，是百兽之王，不能过分亵渎他的威严。其实我只是告诉他一声，答不答应是他的事。不过，他不答应也没什么关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了。漓缨肯定把那天在楼里的所有事都告诉他了，他也应该知道，他或是霄墨都不可能得到我的心，它原本就在那个人手里，如今更是被践踏得血肉模糊，找不到了。

　　我能感觉到莫负有些不快，吃完饭直接走了。平常他都会和我说一会儿话再走的。随他罢，我在心里想。

　　整个下午他都没有来过，也没有人来传话。阳光一点点消散，黑暗逐渐弥漫。有婢女恭敬地问：“娘娘，传膳吧。”

　　我放下手中的书籍，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问了一句：“皇上不来吗？”

　　那个小婢露出为难的神色，踌躇着道：“…这…皇上好像在苒妃娘娘那里。”

　　“…苒妃…”喃喃地重复，那个把满腔真心献给莫负的…我的妹妹。当初她费尽心机却换不来莫负一个眼神时，我的心中是带着怨毒的快意的。但是如今，只怕我就算愿意费尽心机，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而且，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任何人的爱。在别人的爱情里，任何不相关的人都是配角。

　　“娘娘…”带着疑惑的声音。

　　“哦…”我回过神来，“那把那个酒糟鸭信收下去吧，皇上爱吃那个，我又不喝酒，吃不惯。”
　　那侍女答应着下去了。

　　屋子里洋溢着暖融融的光，橘黄的色泽，把人的心也变得柔软了。但是，屋子里的空荡、寂寞却挡不住的渗出来。平常有莫负陪着，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今天他一不在，那分空虚感蚀骨般折磨着我。明明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却还是不经意地贪恋温暖，并且把它变成了习惯。

　　原本胃口就不怎么好，现在一个人更是没什么食欲。菜只是略动了动就搁下了，我有些无力地说：“撤下去吧。”

　　侍女关切地说：“娘娘多吃一些吧，都没动呢…要是皇上知道了，怕是又要心疼了。”

　　“…他不会的吧…”我苦笑了一下，“…不是不来了吗？…”声音微弱，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谁说的？处理了一下午的公事，又累又饿。还有饭吗？快给朕盛一碗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轻快从门外传了进来。

　　我惊诧地抬头，怔怔的望着他：“…你…”怎么会来？原以为至少会给我点颜色，提醒我不该逾越，可是…怎么好像没什么事了？

　　“爱妃吃了吗？”莫负坐下后问我。

　　不等我说话，那个婢女就抢先说：“娘娘几乎没吃！正好皇上来了，让娘娘陪您再吃一点吧。”

　　“没什么，只是胃口不怎么好。你知道的，我一向就吃这么多。”我连连摆手。

　　莫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多少再吃一点，就当陪陪我。”

　　这下我什么都不能说了，只好坐下。

　　“皇上要不要尝尝酒糟鸭信？娘娘记着皇上爱吃，特意让御膳房预备的。”

　　莫负不明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点头。

　　饭后，莫负也不知怎么了，硬是拉着我陪他下棋。下了几盘，我捶捶肩膀，打了个哈欠。他看着我，眼里似乎有戏谑的光，道：“乏了就去休息吧。”

　　我点点头，本来精力就不好，可不想违心说什么“臣妾不累~”。看着他摊开一叠折子，我皱眉，顺口就说：“既然还有这么多折子要看还下棋？早点看完休息吧…我…说错了什么吗？”

　　莫负本来低下来的头突然抬起来了，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把我吓了一跳，以为又说错什么了。他显出一丝慌乱，迅速地又低下了头，不看我，道：“你去睡吧。”

　　睡得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莫负从案前站了起来，嘟喃着问了一句：“要走了吗？”他听见声音转过身来，慢慢靠近我的床。终于一大片阴影覆在我的上方，但是我犹不清醒，以为他没有听见，眯着眼又问了一下：“你不走吗？”

　　恍惚好像听见他的轻笑：“去哪里？朕不是每天在你这里就寝的吗？”说着，他的手指还轻抚我的眉眼，脸颊，微凉的指尖刺得我禁不住嘤咛了一声，脸微微往旁边偏了偏。但是他好像不打算放过我，指尖向我的脖子滑去。当它沿着亵衣的边缘轻触，有向里面探去的趋势的时候，我猛地一下子惊醒，有些疑惑有些不满地望着他。他伏下身，灼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边，有些沙哑地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我有些害怕地往里面缩了缩，皱眉问道：“你怎么不走？”

　　他的脸色有些寒：“你就这么希望我走？”说着，自己就把衣服脱了下来，往我身边躺了下去。我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皱眉不满：“你把热气都散没了。”

　　他没说话，只是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问道：“这样就不冷了吧？”

　　“你…”我挣了挣，无果。

　　良久，我从他的怀里抬头，意外地发现，他…似乎一直看着我。那双眼睛，黝黑深沉，比这暗黑的夜还要沉寂，却能压住无尽的黑暗，突出他的眸子。深处仿佛又蕴含着什么，只是被极力压制得不到释放。

　　我略微闪到一边，问道：“怎么不去娇苒那里？”

　　他凑过来轻吻我的脸颊，“原本是打算在她那里的。但是…那只是为了气你。不过当朕得知没有朕的陪伴，爱妃连饭都吃不下去的时候，就赶过来了。”

　　“…你…”我气结，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不过，莫负…你究竟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眼线？凭我现在的状况，这些都是不需要的。

　　他的吻来到我的唇边，先是轻啄，然后舔舐了几下。我没有反抗，他加深了这个吻。和以往他霸道强势的吻不同，这次竟然带着些许的怜惜。当他的舌头探进我的口中，寻找我的舌后就紧紧吮吸住。我的头有些晕，但是能感觉到莫负的气息越来越灼热，终于，他翻身压住了我。我剧烈挣扎，他停下了。我慢慢平复着喘息，以手撑住他的胸膛。

　　望着他眼里的欲、望，我红了脸。他是个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不必这么克制自己的。但是这段时间他夜夜与我同榻却什么都没做。

　　“…对不起…”我把脸半埋进枕头，“你去找娇苒吧。”

　　没有回应。

　　身旁响起衣物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转头，原来是莫负背对着我躺下了，丝丝渗人的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迟疑了一下，我转过去拥住了他。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放松了下来。我在他耳边轻声道：“让我去见霄墨吧。”

　　他的身子又警觉地僵了，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慢慢说道：“你知道的，现在的我啊，根本就没有爱任何人的能力了。你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吧？霄墨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去看看他，说说话…你…”

　　他忽然转过头来握住我的手，却瞬间就放了下来，又转过头去了。“…好。”

　　“…嗯？”一连串的动作让我没有回过神来。

　　“只限一天。”他闷声说道。

　　我极高兴，搂了他一下，睡下了。

　　踏进那个小院，我突然有种回家的感觉。仿佛在世间徘徊了数千年，只有在这里，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才得以安宁。包裹在身心上的残破不堪却无法丢弃的盔甲在这一刻脱离，从未有过的轻松，就像是初来人世那般的飘然。

　　他，就像从前见到的那样。已是深冬，院子里几株红梅傲雪绽放，像是要燃尽所有生命一般的不顾一切。空气中却飘着与那浓烈的姿态不相符的淡雅清香。

　　进了屋子，他正在烹茶，混合着湿润有些苦涩的茶香在屋子里氤氲，只听得到沸水咕嘟咕嘟的响声，欢快且毫不掩饰。

　　“你来了？”只这一句淡淡的问话，却让我的眼眶忍不住湿润。霄墨，也许只有你才能在我摸爬滚打，在尘世沾染了一切污浊的东西之后，把我从泥坑中拉起，轻轻拂掉我脸庞上的尘土，淡淡的说：“没事了。”

　　只是，这样肮脏的我，你还会不计较地掸去我满身污浊吗？

　　“…霄墨…”望着面前那个单薄的白色身影，我竟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他太美好了，我…只会把他弄脏。

　　他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地道：“怎么？还要我亲自给你奉上凳子吗？”我回过神来，这个人…从不会介意我的过去。

　　走到他的身旁，我深深嗅了一下，赞道：“好香！君山银叶！”

　　他也轻笑了一下，“等不到你的茶，只好自己动手了。”

　　“呵呵，你的手艺这么好，要喝绝顶好茶，自己泡不就是。”我调侃道。

　　“你这是强词夺理，奈渊。”他不恼。

　　烹好了，他沏了一杯给我。热气蒸腾中，他的眼里好像含着水一样的悲伤，不过不是为自己，是为我。他问：“奈渊…发生什么事了？”

　　放下杯子，我好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