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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姜氏病逝2 ...

  •   细想他说的每一句话,无不让人心惊肉跳,那些话里有许多看不见的血腥。
      “内人病危为何无人来给臣报信!”——姜氏病危时曾严禁任何人把消息透露出去,从边关赶来即使是快骑怕也要月余,后来姜氏要来帝都也不曾对外人提过,中途改道怕也是有人前去通报的。除去传递消息的时间、赶路的时间、中途休息的时间、军务交替的时间,他要赶来至少在十几日后。但依现今的情况来看,他定是在姜氏身边安插了线人甚至暗卫,在姜氏还未来帝都前,也许他已在赶回永州的途中了。
      “内人亡故为何不等臣归来先行发丧!”——姜氏住进姜府后,内外已由禁卫军驻守,惟有通过女皇准许方可前来探视,那么姜氏亡故的消息他又如何得知?姜氏亡故,为防消息走漏只在内院的佛堂有所布置,由此看出,在来姜府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究竟是禁卫军里的人出了问题,还是姜氏族人出了问题,亦或二者兼有...我不敢再深想...
      “为何各州城门见臣严密不开!”——从姜氏住进姜府之日起,女皇已下了密令,严禁各州官吏私开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但父亲却出现在这里,是兵戎相见还是人心有异…
      我能明白,女皇自然也能,父亲如此,不亚于公然挑衅,真的是因爱生狂?还是早有筹谋无需顾忌…
      “父亲,你走吧。”我的语气冷淡疏离。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惊愕中夹着对我的失望,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低垂的眼帘下掩不住的悲戚。
      “徐家对母亲而言,是牢笼,求您放她自由!”
      “够了!她便是死了也别想摆脱我!”他说着便要冲进里堂。经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侧过脸深深看了我一眼:“连你也厌弃我了吗?”但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稍一驻足又转身向前走去,步伐比之前慢了许多,每一步都似踩在我心上,发出朽木枯折的声音。
      “等一等!我把‘她’给你!”我叫住了他。
      在场所有人都因我这句话而愣住了。
      女皇怒视着我,对我的临阵反戈难以接受。父亲转过来的那一瞬,眸中的失落黯然皆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星火般璀璨的流光。
      他随我去了佛堂,法事并未因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断,僧人们仿佛看不见我们,嘴里念念有词,手中的动作也仍在继续,一位老僧人不时摇晃着手中的金铃,其他人则敲打着鱼木,供在香案上的正是姜氏的骨灰盒。
      他眼中悲切与狂热不停变换,正要上前去取,却被我叫住了:“那是假的。”他投来询问和质疑的目光,“是为障人耳目所用。”他停住了脚步,静静看着我,那目光似寒光直看进我的身体里,背脊因紧张传来阵阵凉意。
      我移开骨灰盒,拨开铺在香案上的锦帐按下了机关,暗格开启,我从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陶罐递给他。
      他紧紧把那陶罐抱在怀里,极小心地护着,他的神智已不大清明了,一会儿面目狰狞地说,就是死,我也要你。一会儿又柔情款款地说,婉晨,我带你回家。
      他要离开,却被禁卫军拦住,他带来的人马也蠢蠢欲动。仿佛崩紧了的弦,断裂的那一刻便是血腥漫延的时刻。
      “让他走吧!”我上前拉着女皇的手,暗示性地在她掌心按了一下。她还有些犹疑但还是开口撤了禁卫军。
      待他走了以后,女皇才开口:“说吧。”
      “鱼目混珠。”
      虽然入了学之后我和姜氏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但这并不会减少我对她的喜欢和欣赏,姜氏住的园子前种着棵银杏树,她总喜欢倚着窗看着那棵银杏树,陷入了回忆一般,那安然绽放的静默的喜悦让她的清丽中平添了些妩媚,画面定格,那一刻,她便如入了画的仙子般叫人移不开眼。
      当她说要葬在七柳湖畔时,我才知道,原来她的生命中有一个抹不去的身影,我欣赏她如菊一般淡远恬静的处世姿态,更醉心于她如玉般温润的固执。
      那香案是我在姜氏闺阁里寻到的,那时姜氏病重,嘱我去她闺阁中取一支萧来。这萧原就是供在那香案上的,姜氏出嫁后,丫环也仍是每日三柱香祭奠,香案上却不见牌位。我那时的疑惑如今都有了答案:她口中的那不能忘记的吹箫的男子便是早逝的被追封为守仁太子的大皇子梁筠,所以只能设香案而不能立牌位。她抚着那萧红了眼却不曾落泪,最后她将萧给了我说若有一日能遇上心意相通之人便送与他。而那香案上的机关却是姜氏病逝后发现的,那暗格中放着张纸,摊开纸才发现其中夹着银杏树叶,纸上写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将它们取了出来,把姜氏日常用物与衣物焚烧后的灰烬装入一个白陶罐,而后放入了那个暗格,我知道过两日有僧人要来做法事,便提出用这个香案。女皇说要将姜氏与守仁太子合葬,那往后我要祭奠姜氏就不那么容易了,于是打算将那陶罐嵌入暗格受佛法洗礼后当做衣冠冢葬于七柳湖畔,以后也有个凭吊的地方。
      谁知父亲却偏偏赶来了,权宜之下只好弃卒保帅留住姜氏的骨灰盒。
      第二日女皇果然封我为公主,谥号‘忆婉’。她在大殿上宣布这一决定时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如今徐党日渐壮大,却徐家嫡女为公主,显然极为不妥。连徐靖也出面反对,大抵是不希望我和皇室有所交集。女皇却是不管,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我的名字已改成了梁莞。筠字首,婉字右。坊间流言甚器尘上,说我是姜氏与守仁太子梁筠的私生女,日子久了,才渐渐淡了些,若我是皇室血脉又岂会在徐家生活十年有余?不过因姜氏的缘故才如此照拂我罢了。
      再过些日子我便要回永州了,女皇已下旨将我的名字从徐氏宗谱除名(大周朝女子亦可入宗谱)。徐靖不肯,但族长抵不过压力已开祠堂禀示先祖将我除名。
      女皇已下今新建公主府,而今我仍住在宫里,与司城姐妹同居七柳宫,敬王梁毅却身居太子东宫,以亲王身份入东宫无疑是女皇的一种表态,梁毅自然便是皇位第一继承人。
      敬王表示要为我和司城子瞳送行,设宴于七柳湖畔,“不如你们与我一同学习,也不必远去永州,南夏书院虽好,可东宫里的家臣却也未必输于南夏书院的先生们。”敬王提议,可以看出是真心相邀。
      “不了,我的朋友们还等着我回去。”我说完便向司城子瞳看去。她笑道:“他们确实是群妙人。”
      春风吹来,拂在面上还带着些凉意。姜氏说她在这个地方有过一段美丽的回忆,那过去,我不曾参与,可我的眼却仿佛穿透了时间无形的隔层,看见他们在这湖畔嬉戏追逐,笑语欢声间掩不住的情意绵绵。
      “不如我来抚琴,子瞳你吟唱,敬王吹箫。我们也在这七柳湖畔留下点回忆吧!”我一时心血来潮,也许是被这春风迷醉了吧。
      琴、萧,倒也不必回去取,因着要回永州,我便让随行的侍者带上了姜氏当年常用的琴,和她送我的那支萧,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我的琴艺一般,姜氏闲暇时也会教我,弹一曲名为《莫失莫忘》的曲子。“长相思兮长相忆,长相忆兮不相离。”这是我惟一记住的一句词,因为此琴便唤做‘长相忆’。
      我问他们是否会《莫失莫忘》这曲子。
      敬王道:“这词便是皇姐所填,岂有不会之理。”
      司城子瞳也点点头:“常听姐姐唱这曲子。”
      这曲子由司城子瞳唱来少了些缠绵,清冷的歌声中犹带稚气,却添了些友人间的珍重之意,敬王的萧吹得却是极好。
      一曲终了,我举杯道:“不如来个十年之约吧!不,十年太长,五年吧!以后每隔五年,我们必来此相聚!”敬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春的明媚轻快:“人间韶华几度,莫负好花好景!”酒杯相碰,酒尽杯空人亦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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