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个他（修文）》水蓝色浮萍

4、回忆、意外

　　阳光透过窗帘温暖的抚摸我的脸，“唔……”睡得好舒服，睁开哭得肿胀的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愣了半天，呵呵，想起来了，这是他的房间哦。把脸埋在枕头里，恩，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药香，那么熟悉的感觉。说不定前世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今世才会一直寻找，找到他我才安心，哈哈，有点酸哦。

　　这家伙一大早去哪了？唉，穿着睡衣怎么见他们家人阿，唉，冲动是魔鬼呀。我辛辛苦苦在伯母面前打造的淑女形象阿，幸亏我还有点理智没有穿着睡衣翻窗逃走。在他的衣橱里翻出一套牛仔装穿上，怎么看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算了，忍了。
　　偷偷摸摸的溜出房门，正想伸不知鬼不觉地摸出大门，谁知道，竟然看见端庄的伯母耳朵贴在客厅西侧的门边，哦~~偷听哦。真是人不可貌相，呵呵，跟我的爱好一样呢。

　　我悄悄走到她背后，伸长了脖子，眯着眼从门缝里往里瞅。突地，我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背对着我的他，面前竟然坐着我的妈妈。猛地意识到什么情况，我的头“嗡”的一声,想到昨天妈妈的态度，不可以，不可以伤害我的他。
　　“砰……”我猛地推开门，我想我的眼睛应该可以射飞镖了，妈妈似乎对我强烈敌意故意忽略，只是看到我一身的打扮时很是不满的皱了皱眉。
　　“欢欢，你醒了？饿了吧，给你留着早餐呢。”旭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立刻牵走了我的全部注意力。我一声不吭地走到他面前，恩，脸色好了很多。摸了摸他的额头，呵呵，应该是退烧了。
　　“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欢欢这孩子太任性了。”
　　“哪里，欢欢很懂事，帮忙照顾阿旭，我一直想登门拜谢呢。”唉，这两个大人说这么没劲的话，不嫌累么？
　　“咕噜……”我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我的肚子呀。看到妈妈投来的警告眼神，唉，难道我可以控制我的肚子？再说啦，瞄了瞄墙上的挂钟，乖乖，10点半多了，厉害，我真能睡。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谢，要不是您通知我，我们一家恐怕得报警了。”妈妈做最后陈词，看来我的早餐是没戏了。
　　“哪里，呵呵，要不是旭要我打电话过去，我还不知道欢欢在我们家呢。”哦……，原来叛徒是他，我丢过去几个白眼球，这家伙，干吗冲人家那么温柔的笑，呵呵，算了原谅他好了。

　　回家的路上是意外的沉默，我以为妈妈会给我展示河东狮吼，算了，也许她不会吧。恩，等哪天详细问问那个家伙，妈妈跟他说了什么……如果真的被欺负了，我……
　　“欢欢……”妈妈突然站住，转过身来。
　　“呃……恩？”我有点被吓倒，因为想得太专注了。
　　“我们去那边公园谈谈好么？”
　　“……好吧。”唉，只好委屈我可怜的肚子了，谁让母亲大人发话了呢，呵呵，我真是孝顺的孩子呀。
　　湖边的柳树已经繁茂起来，偶尔有柔软的柳枝随风摇摆，轻拂水面。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想起与旭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忍不住让人微笑呀，就像现在初夏的阳光，并不强烈，只是暖暖的让人禁不住想幸福的闭上眼睛。
　　妈妈站在湖边很久都没有说话，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有点辛酸，她挽起的发里偶尔会在阳光下闪出一丝银白。不知不觉中，妈妈也老了。
　　“去那边坐吧。”妈妈径直走向我常坐着发呆的长椅。
　　“你一定想知道我跟陈旭说了什么吧？”妈妈看着我的眼睛。
　　“……是的。”我没有回避我的眼神。
　　“你的眼睛很像你爸爸……”她的声音有丝恍惚。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听了。”我僵硬的站起来。
　　“你还很恨妈妈，是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是的，我恨，我为什么不恨，当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在哪里？当我的爸爸需要她的时候，她又在哪里？她只知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私的守着自己的爱情。
　　“记得你爸爸刚去世的时候，你整整半年没有跟我说过话，妈妈不怪你，是妈妈的错……”突然觉得寂静，寂静的只有妈妈的啜泣。我没有哭，我只是觉得冷，仿佛阳光瞬间冰冻起来。我又开始想念旭的笑容，我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想听听妈妈的故事么？虽然你可能听了太多版本。”她的声音渐渐缓和下来。
　　我慢慢坐了下来，眼神定定的看着幽静的湖水。
　　“我跟你爸爸结婚的时候，只有19岁，严格来说还是个孩子。我之前只见过你爸爸几面，如果没有林子，也许我会爱上你爸爸，因为他是那么好的人……林子，是我的青梅竹马，很俗的故事，本来我的父母也很疼他，因为他父母早逝，跟着奶奶生活。他……是聋哑人，可想而知，我们的事情，没有人赞同。你的姥爷很生气，打算匆匆打发我嫁人，你爸爸的出现让他很满意。”妈妈的声音变得那么轻，仿佛那遥远的回忆如梦似幻。
　　这是个有点凄凉，有点荒唐的故事，如果是篇小说，你会觉得它太俗套，太虚假。然而这么俗套、虚假的故事真实的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那种悲戚却那么真实，那么令人唏嘘。
　　那个叫林子男孩，死在妈妈婚礼当天，本已放弃的他偷偷躲在人群里，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披上嫁衣，坐上婚车，当车子启动，他跟着奔跑，车子越开越快，他也越跑越快。在一个交叉口，他永远停下了，在场的人说，那孩子走的时候眼睛怎么也闭不上。而那时，毫不知情的妈妈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在鞭炮声中，在众人的祝福中，嫁人了。妈妈是在新婚后回门的时候才知道的，她没能看到男孩最后一面，在男孩的遗像前，在男孩奶奶撕心裂肺的咒骂声中她昏倒了。醒来后，她回婆家了，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我……像个没有心的人，就那么象个行尸走肉，我无法找到恨的人，因为真正的凶手是我，我不敢正视，所以我把怨恨转嫁给我周围的人，去怨恨明明那么爱我的人，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母亲的啜泣变得幽远，我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在这样的压抑的、哀戚的哭声里，偷偷躲在角落，等待哭声的停止或者等待另一个房间里拼命抽烟的父亲，最终冲出去的摔门声……
　　这样的场景一次次的重复上演，我从开始的不知所措的哭泣，到只是冷冷地旁观，渐渐的心疼父亲眼中如困兽般受伤的眼神，渐渐的开始怨恨总是用漠视伤害父亲的母亲。我有时候怀疑自己并不是母亲的孩子，我的印象中从没有母亲的拥抱，她与学生之间都要比与我亲近些。长大了的我渐渐释怀，记得有人说过：亲情也需要缘分，即使亲生也有相看两厌，这就是缘分太浅。也许我与母亲便是缘分太浅吧。
　　我可以原谅母亲对我的冷淡，因为这是我的命运，她赐予我生命，我不该要求太多。然而我的父亲，我无法原谅他给我的父亲那么多，那么久的伤害。如果没有遇到我的母亲，也许他可以爱上另一女人，一个爱她的女人……
　　“你知道看着你最亲的人，眼中的光彩渐渐熄灭是什么感觉么？”我静静地看着湖水的尽头说。“是恐惧，是梦中在永无止境的黑洞中坠落的恐惧。而爸爸眼中的光彩来自于你，妈妈，可你从不关心这个，你只关心你的画，你的学生。”我闭上眼睛，不想让泪水滑落。“我无能为力，你明白么？妈妈，我就那么看着，看着，他熄灭……”我哽咽得无法继续。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值得任何人原谅，唔……”看着她紧紧地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得像纸，突然有丝不忍，妈妈其实是个悲哀的女人，遇到两个爱她的男人却总是在他们逝去后，才去忏悔，才去想补偿，太晚了，人都没有了，怎么去挽回？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追悔中，不懂得把握手中的幸福，多么的愚蠢！我绝不会像她，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听从我的心，我要我的幸福。
　　呼……沉重的心仿佛因为呼出的浊气，而轻盈起来。“我早就原谅你了，妈妈。”看着妈妈诧异的眼神，冲她微笑，“爸爸去世前，我答应他了，要原谅妈妈，他说因为妈妈，让他生病的那段时光很幸福。知道爸爸得了癌症的时候，妈妈就后悔了吧，所以尽权利在补偿了吧？”看到妈妈，泪水婆娑的拼命点头，“我之所以半年不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害怕自己一张口就是怨恨的话，违背了誓言，爸爸会生气的。我说服自己用了半年的时间，但我承认我心底还有怨恨，可能需要花更久的时间。”
　　“谢谢……”看着妈妈不知所措想拥抱我的姿势，我默默地上前拥住她的肩膀，这就是妈妈的怀抱？是很温暖，很柔软，但没有家的感觉，家的拥抱爸爸给过，奶奶给过，现在我的旭可以给我。那么就让我给妈妈家的拥抱吧，我拥紧了突然哭得像个孩子的妈妈，爸爸在天上看着我们微笑吧，太阳好温暖。
　　对了，关键性问题还没问哦，到底妈妈跟我的旭说了些身么呢？算了，不破坏这么女孝母慈的画面了，改天问问当事人吧。
　　“什么？”一声变了调的女高音，打破了寂静的小树林，嗯，似乎听到有鸟儿跌落的声音，嘿嘿，不用怀疑，制造噪音的正是小女子，但要怪亲亲男友，开得玩笑不但不好笑而且挺吓人。
　　“开玩笑，什么？结婚，我妈跟你说的？？哈哈，一点都不好笑。”我承认我又点被刺激得歇斯底里。今天逮住逃体育课的亲亲男友，正准备仔细询问，我妈那天是怎么欺负他的，谁知道，他一句话，就让我呈现抓狂状态。
　　“……我也吓到了，你妈妈说，可以先订婚，如果大学毕业，我们各自的心意都没有变，就……就结婚。”旭有点无措的说。“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我回不了神的喃喃自语。
　　“没关系，我会跟伯母说清楚，我们没什么，只是朋友而已。”我呆呆的看着他僵硬站起来，没有看我一眼的转身离开。我迟钝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他的脚步颠簸了一下，右手似乎紧紧抓着胸口，我跳起来跑向他，稳稳接住他虚弱下滑的身子，跪坐在地上，才发现他的身体很冷，额头冒着层层的汗珠，嘴唇发紫，呼吸凌乱，仿佛连呼吸也会很痛。
　　“旭，不要吓我，你哪里不舒服？心脏么？药呢？”我胡乱的拿袖子擦汹涌的泪水，怕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我贴近他的唇边，“没有药。”他竟然扬起了唇角。我呆了呆，不，镇定，呼……，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半躺着，冷静地从包里，拿手机，拨号，详细地描述学校的位置和他的病情，跟据护士的指导，规律的抚着他的胸口，让他跟随我的呼吸，“慢慢的吸气，呼气，跟我一样，求你了，旭，跟我呼吸。”看着闭目不合作的他，我差点崩溃的大哭，“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慌乱的吻着他冰冷的唇。还好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虽然微弱……救护车，在漫长的等待中来临，担架，氧气罩，杂乱的人声，一路的笛声，仿佛都是另一个世界，我的世界只有那微弱但清晰的呼吸声，只有那冰冷但一直进抓着我的手的大手。
　　直到那沉重的急诊室大门，砰然关闭，我才任自己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