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创世纪》叶臻

70、第七十章

　　已经三天了，张自力不知道俏君怎么样了。
　　所有的人都像是串通好的，绝口不提俏君，绝口不提那天他摔在地上，死命搂着俏君，每个人似乎都如他的愿，把武俏君三个字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挖掉。
　　但是，三天的时间，却漫漫长如世纪，那天俏君惨白的面色，一动不动的样子，深深印在张自力的脑海中，他很恐惧，生怕俏君有什么事，会是火灾后的后遗症吗？想到当日，俏君才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吵着要回去，张自力不禁有些后悔，就应该让她好好检查一下的。
　　一个人的猜测磨蚀了他的心志，但是，他又不敢开口问，担心与压抑，咬得他睡不安枕。
　　这天，去做身体检查。路过楼下的草坪，看到那个以前自己经常坐的角落，他喊住了推着轮椅的护士，“我想到那里去坐坐。”
　　“好的，张先生。”

　　“俏君姐，”小芬走进病房，“你怎么样了？”
　　“小芬啊，”武俏君坐了起来，“你来了。”
　　“你今天的气色很不错，”小芬看着武俏君，微红的脸色，“医生怎么说？”
　　“我没事，”武俏君笑笑，“今天可以出院了。”
　　“这么快？”小芬有些诧异，“你和……”
　　“放心吧，都没有事的。”武俏君拉着她坐下，“这几天，可忙坏了你和伯父伯母。”
　　“哪有？”小芬摇头，“是楼小姐在忙呢，我们都没有帮上你什么忙，都为了力哥……”提到张自力，小芬的眉头皱了一下。
　　“这几天，他怎么样？”躺在床上三天不见，武俏君同样很惦记。
　　“还是老样子，”小芬摇摇头，“不过，我们都照着你的意思，没有再在他的面前提到你，什么都没有说。”
　　“那他呢？”
　　“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小芬抿了抿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很担心你，他真的很担心你，我看到他很多时候都想问，但是，就是说不出口，”她拉住了俏君的手，“俏君姐，你不会不理力哥的，是不是？你一定会帮他的，是不是？你也不会离开他的，是不是？”
　　“我……当然不会，”武俏君浅浅的笑了，“而且，我也没办法离开他啊，”她的手轻轻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是啊，”小芬意识过来，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力哥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开心死的！”
　　武俏君不再搭话，只是微微笑着。指尖的温暖，给了她勇气和信心。
　　想到那天，医生告诉她的时候，武俏君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突如其来的生命，意想不到的惊喜，武俏君相信，这是上天馈赠的礼物。
　　“俏君姐，”小芬看着不吭声的武俏君，“俏君姐。”
　　“嗯？”武俏君回过神，看她。
　　“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力哥？”
　　“我……”武俏君想了一想，“他现在在哪里？”
　　“现在？”小芬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武俏君居然说干就干，“我刚才看到护士送他去检查，不过，护士小姐回来了说他想在下面的草坪坐一会儿……”
　　“我知道了，”武俏君点点头。
　　“你……现在就去吗？”
　　“是啊，”武俏君翻身下床，“你也希望自力早一点振作，早一天站起来的，对不对？”
　　“可是……”
　　“相信我，”武俏君笑得很笃定，“我有办法，这次他一定会听！”
　　“那我们……”
　　“先帮我换衣服，”武俏君看了看身上的病服，“还有啊，我会一个人和他去谈，你看住万一伯父伯母来，让他们在病房里等，千万不要过来啊。”
　　“噢，”小芬点头，虽然不明白武俏君的用意何在，但是，只要可以让自力站起来，她说什么都会配合。

　　坐在草坪的一角，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张自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日。
　　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晴空万里，也是这样的风和日丽，俏君齐肩的发，深红的衬衫，黑色的长裤，轻轻朝自己走过来。
　　弯弯的眉，微红的嘴唇，还有一双很静宜，睿智的眼睛……张自力合上眼帘，那一刻，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
　　可是如今，迷茫，对未来的不可知，当天困扰自己的问题居然再袭心头，他从不信神佛的，但是此刻，他却居然想到了“轮回”二字。
　　原来，自己真的要带些“遗憾”走完人生。

　　静静的，他忽然感觉的自己被一对目光包围着，有人在他的身边，但没有丝毫的威胁和陌生，反而是自己异常熟悉的温暖和认真，这是……
　　俏君！
　　张自力睁开了双眼，果然，竟真的是她，带着三分的微笑，静静地看着自己，而且，她居然穿着深红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张自力看着她，一时竟反应不过来，以为时间在开玩笑，把自己送回了一年前。
　　“自力！”武俏君的笑依旧好看，“在想什么？”
　　“我……”张自力直直地看着她，把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摄入眼底。太好了，她没有事，她看起来很健康。悬在心上几天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啊。”武俏君在他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伸手去抚他的脸。
　　“没什么，”手掌的温暖令他安心，俏君真的没有事，张自力的思维系统又重新运作起来，他拿下了俏君的手，“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说以后不会再来的吗？”
　　“我想……我走不了了。”武俏君转开眼神，看着草坪。
　　张自力不明白，眼中是不解，但是，却硬是不肯开声。
　　“自力！”武俏君又看他，“我没有那么可怕，你不用一见我就拼命的躲。我不会逼你什么。……我知道，可能是我给了你压力。那么现在，你不要把我当成女朋友，我们只是一般的普通朋友，我们聊一聊，……你告诉我，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你害怕什么，我帮你想办法，一起解决，好不好？”
　　“我没什么好说的。”张自力重复着当初的回答。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配合医生的治疗？”
　　“我说了我的腿治不好的。”
　　“你不治疗就放弃，当然不会好。”
　　“你不明白的，”张自力转过头，“你不明白，这都是我的报应，是我的报应。”他闭了闭眼，想到了自己以前的一切，牙齿深深咬进了嘴唇。
　　“你是为了马先生和田宁的事情吗？”一切的根源，皆是三个人的爱情游戏。
　　“我……是我对不起田宁，是我害了他们！”张自力把头埋入了双手，他欠田宁的，这辈子再也还不清。
　　“自力，不要这样。”武俏君搂住了他的肩，“如果，你觉得你欠了他们，我们一起还，我陪着你，把欠下的都还给他们，好不好？”
　　武俏君的话震动了他，他抬起头。
　　“我知道，你觉得马先生的事是你造成的，田宁也是为你而死，但是，你不可以为还债，而让自己一辈子躺在床上！”武俏君紧紧握着他的手，“还债的方法有很多，我们可以一起照顾马先生，我们给他最好的治疗，而不是，陪着他一起封闭。……马先生因为失去田宁，躲进了自己的世界，他开心吗？他快乐吗？如果，他知道他的选择会令所有关心他的人都难过，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陷下去！……自力，你不要和他一样，你不要也把自己锁起来，你的身边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伯父、伯母、小芬……还有我……”
　　武俏君想接着说下去，但是，小腹忽然传来的绞痛令她一下子止了声，脸色也唰的白了下来。
　　“俏君……”张自力见到她忽然用手抚住小腹，脸色都变得毫无血色，吓得立刻去扶她，心里的焦急脱口而出，“你怎么了？”
　　“我……”武俏君勉强笑了一下，“我没事。”
　　张自力只觉她的手一下子凉得厉害，不知道俏君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想到了三天前她在病房里的突然晕倒。
　　“我帮你叫医生。”他试图去推轮椅，但是，从来没有操作过，根本不知道应该在哪里使力。
　　“不要，”武俏君拉住了他，虽然小腹痛的厉害，但是，她高兴自力还是那么紧张自己，“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刚才情绪太激动，又动到了腹中的胎儿，一手拉着自力，一边照着医生教导的方法做着深呼吸。
　　“俏君……”张自力看着她的辛苦，好想抱住她，给她一点点的力量。但是，被她的手紧紧捏着，他却还是不敢。
　　“我真的不要紧，”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尽力露出笑容，抬眼看到张自力眼中的焦急，“我想，他和他爹地一样，不太老实。”武俏君轻抚小腹，说出了缘由，给孩子的父亲听。
　　“你……说……什么？”张自力果然傻了，怔怔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这个调皮鬼和他的爹地一样，不太平。”武俏君笑了，虽然还有隐隐的痛，但是相比刚才，已经好了太多，可能孩子都知道母亲此刻所担的重任，明白该是偃旗息鼓了。
　　“你……你说……”张自力依旧不敢相信，死死看着武俏君，然后，是她的小腹。
　　“我说我怀孕了，”武俏君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腹上，“医生说有两个多月了，但是，前一阵子我的状态不太好，所以，有点影响，”她感到自己小腹上的手居然在轻轻的颤抖，“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有事的！”
　　“孩子……”张自力终于意识到了，“你有孩子……”
　　“你是他的爹地啊，”武俏君捧住了他的脸，“所以，我才说，我走不了了！你要他的，是不是？”
　　“我……”
　　“如果你不想要他，我会把它打掉，”
　　“不要！”张自力毫不犹豫，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不可以。”
　　“我知道你不会不要他，”武俏君笑得很开心，“我也不会，我怎么舍得。我会保护他，我会把他生下来……”
　　“俏君……”张自力的胸口涌上一阵冲动。
　　“自力，那你答应我，你会重新站起来……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孩子，给他一个健健康康的父亲，好不好？”
　　“我……”武俏君的恳求令他动容，事实上，俏君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他的心上。
　　他居然要做爸爸了，他居然可以做爸爸了，上天没有亏待他，上天给了他太多了！
　　“自力……答应我，你会重新站起来，不会在轮椅上坐一辈子！”武俏君的泪滴了下来，落在张自力的双腿上，居然有刺痛的感觉。
　　张自力伸手，去抹武俏君脸颊上的泪痕，但是，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滚落下来，他真的没有话说了，他何其有幸，遇到了俏君，给了他新生，给了他一切，还有现在，给了他孩子。
　　“答应我……”武俏君看着他，他的眼泪，这一次，是为了自己，是的，她知道，这泪水是为了自己，“自力……”她相信他会点头。
　　看着武俏君期盼的目光，张自力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震撼，她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没有怨言，永远都为自己想，这样的女人……他忽然想到了田宁，他很久都没有去想过田宁，但此刻，田宁的笑又复到他的眼前。那也是个肯为自己牺牲一切的女人！原来他张自力，真的那么有幸，可以遇到如此好的女人。可是，自己已经伤害了一个……而面前这个，他咬了咬唇，这个是自己最在乎的，是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怎么可以再辜负？俏君，他永远都不该再让她伤心！
　　“我……答应你！”张自力终于点下头，虽然只得一下、两下，但是，里面包含了多少的决心和勇气，这是他的承诺，他给自己下半辈子的誓言，武俏君挂着泪，却好想笑，自己成功了，把他从禁锢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武俏君上前，拥抱住了他，“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俏君……”久违了暖暖的怀抱，张自力才知道，自己一定要逼她走，是多么可悲的决定。但是现在……他伸臂紧紧拥住了她，“我会站起来，我一定会站起来，陪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腹中的隐痛已然消失，似乎那小小的孩子，都感觉到了父母的艰辛和感怀。一切不开心都过去了，他也知道，以后只有幸福和快乐了。

　　三个月后。
　　“哎，叫你在家里休息，你都不肯。”电梯里，楼莲香喋喋地数落着身边的人，“那么大的人了，还有了身孕，怎么每天都不肯定下来？”
　　“香姨，”武俏君撒娇的摇着她的手臂，“医生说过，孕妇也要多运动，这样BB才够健康！”
　　“呵！”楼莲香斜睨了她一眼，“你现在倒是头头是道，”两眼上翻，“怎么不说你放不下你的自力？”
　　“你知道！”武俏君被揭穿心事，反而笑得更开心，“那你还问！”
　　“哎，”楼莲香摇了摇头，“看你现在，幸福的什么样子！我真是受不了！”
　　“你受不了？”武俏君看看她，凑上去，“那叫爹地娶你过门，当我妈啊！”
　　“要死啊你！”楼莲香作势拍了她一下，“真是越来越不得了，管到我头上来了！哎……”她又叹了一口气，“你老爸，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说你不想！”武俏君搂住了她的肩，“这样，我回去跟爹地说一下，好不好？”看到楼莲香似乎又想说什么，她笑着躲开，“好了好了，电梯到了，我要去看自力了！“

　　来到房门口，武俏君伸手轻轻推，“自力……”她期待看到自力的微笑。
　　每天这个时候，他做完body check，就会留低病房里，自然，这个时间也是自己每天固定来看他的时段。虽然，自己的体形已经渐渐显山露水，行动也变得不太方便，但是，她还是每天都会来，三个人的天伦，怎可以忽略呢？
　　“哎？自力呢？”楼莲香探头看到病房里空无一人，立刻奇怪的嚷嚷，“怎么人不见了？”
　　“会不会body check还没有回来？”武俏君猜道。
　　“怎么可能？”楼莲香放下手里的东西，“你看看现在几点？嗯，你坐在这里，”她转身往外面走，“我去找个护士问问吧。”
　　“哎？武小姐，”居然护士小姐正巧走了过来，看到武俏君和楼莲香守在房里，“你们来看张先生！”
　　“你来得正好！”楼莲香立刻走了过去，“张先生呢？他不是应该做完检查，回来的吗？怎么今天不在，他人到哪里去了？”
　　“噢，他去了复健中心。”护士小姐微微笑，“胡医师说，今天张先生可以练习站起来……”
　　“站起来？”护士的话令武俏君双眼放出了光，“你说自力今天可以站起来？”
　　“是啊，胡医师说，这段时间，张先生的恢复情况非常好，他的下肢很早就有了知觉，但是，神经系统和血液循环的恢复需要适当的锻炼，今天就让张先生试着下地，他要重新适应自己身体的分量的嘛！”
　　武俏君只是笑，护士的每一句话都令她心花怒放，自力可以站起来了，他答应自己的事，又做到了！
　　“香姨啊！”她去拉楼莲香的手。
　　“我知道，”楼莲香撇了撇嘴，“现在就去复健中心，你要去看自力嘛！”

　　复健中心是个很大的大厅，各式各样的复健器材隔三差五的摆在周围。
　　张自力，此刻就坐在双杆的前方。看着类似体操双杠的器械，张自力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靠着它们站起来！
　　“张先生，”医生就在一旁，“你可以试着借用双手的力，慢慢地站起来，不过记得，双脚着地的时候，就尽量把身体的重量移到两条腿上，可能一开始会觉得吃不消，会有麻木酸疼的感觉，但是，要想血液循环和神经系统恢复正常，这是必经之路。”
　　“没关系，”张自力点了点头，“我可以应付。”他把手放在了双杆上，“是不是就是这样？站起来？”
　　“对，就是这样，”医生对于张自力的合作，非常高兴，“可以先借着两手的力量，离开轮椅，然后，两脚触地后，再把重量移到腿上……”
　　“我试下，”张自力咬了咬牙，使劲撑起身体，慢慢地，离开了三个月来一直倚靠的轮椅。
　　“很好，很好。”医生在一旁鼓励，“对了，就是这样，感觉一下双腿的作用，感觉一下，有没有触地？”
　　“……有，”张自力很费力，轻轻喘着气，“有感觉，但是……使不上力，”他闭了一下眼。
　　“不要急，不要急，”医生守在边上，“你把手上的劲卸掉，慢慢卸掉，放到腿上去！”
　　“我……”张自力开始放松，但是，重量一放到腿上，立刻，他感觉整条腿是万只蚂蚁撕咬的酸软，麻木的感觉犹如触电般直上心头，一下子，他往下跌了过去，整个人挂在了双杆上。
　　“张先生，你没事吧？”医生过来询问。
　　“不行……”张自力大口喘着气，那种酸软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宁可再挨一刀，也好过适才的无所适从和力不从心，“我……不行。”他摇头，坐回轮椅。
　　“自力！”忽然，他听到一个很开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抬头去看，楼莲香扶着俏君朝自己这里走过来。
　　已经五个月了，俏君的肚子非常明显，走起路来都免不了拖着后腰，但是，她脸上的光彩，张自力相信，是自己认识她到现在，最动人的！
　　“自力！”她已走近，“我听护士说你今天可以练习下地了，我想过来帮你打气！”她噙着笑，分外开心。
　　“武小姐，”胡医生看到武俏君，笑着点了点头。
　　“自力的情况，怎么样？”
　　“张先生今天第一次练习，可能有点困难，”胡医生看了看张自力，“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不过……一开始的不适应肯定会有，一定要克服。”
　　“是不是很辛苦？”武俏君走到张自力的面前，看到额头微微沁着汗珠，连忙伸手替他去抹，“我陪着你，一起练习，好不好？”
　　张自力看着她，咬了咬嘴唇。
　　“还有BB啊，他也陪着爹地！”武俏君笑着指了指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不要让BB失望啊！”她弯腰握着他的一只手，“我说过，我们会陪着你的。”
　　掌心的温暖如同一道源，缓缓不觉得把力量输到自己的手中，“好，”他捏了捏掌中的手，“我再试试，胡医生。”他转头对医生说，眼里是信心。
　　“好啊，”医生点头，“记得要领，一定要慢慢把重量放到腿上，双脚一定要站稳！”
　　“我知道，”张自力应了一声，把手又放上了双杆，然后，慢慢使上劲，离开了轮椅。
　　一旁的武俏君摒着气，紧紧拉着楼莲香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力一个人，靠着他自己的力量，离开了轮椅，“站”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居然有冲动想哭。
　　默念着医生刚才的要领，张自力很小心，很小心地把身体的支撑点往下移，过了腰，到腿上……猛然，刚才蚂蚁过身的酸软又袭上来，两腿麻麻的感觉让他几乎又想放弃。可是，他看到了一道目光，满怀希望和期待的目光，俏君咬着唇的模样似乎比自己更紧张。
　　不能让她失望，不能让孩子失望！张自力的脑中瞬间转过了很强烈的念头，绝对不可以再倒下去！
　　深吸一口气，他再次试着用自己的双腿承接自己身体的重量。
　　酸痛、麻痒……张自力低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有些颤，有些抖，但是，没有软下去。他知道，过掉这一关，自己一定可以成功。
　　武俏君看到自力已是一脸的汗，明白他真的很辛苦，很想出声让他歇一下再来，但看到他紧咬着牙的模样，又实在不忍打断他的努力。
　　狠狠揣了几口气，张自力抬眼看到武俏君微显担心的神色，他笑了一下，告诉她，自己没事，自己可以，可以站起来。
　　力量一点点的下移，终于，双脚感觉到了踩在地上的感觉，这是三个多月来，自己第一次又尝到了脚踏实地的味道。
　　“好极了，”医生也看出了他的成果，“很好，就是这样，用你的双脚还有脚跟去感觉两条腿，试试看，放开手。”
　　放开手？张自力觉得难度越来越高，自己可以吗？
　　稍稍，稍稍缓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立位置，然后，把更多的重量一点点移到了腿上。
　　“对，对，一点一点，”医生轻轻拍着他的手，“两只手慢慢放松，慢慢放松，一点一点来！”
　　“我知，”张自力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终于，卸下了手里的力——他放开了一直紧紧捏着的双杆。
　　有些惊讶，有些无措，居然，想象中的酸软和麻痒并没有那么可怕，张自力低着头，看到自己竟真的站着，不靠双杆，不靠旁人，他独独站着！
　　“你成功了！”武俏君早已忍不住，开心地到他面前，“你成功了，自力，你站起来了！”
　　“我站起来了！”张自力对着面前的人，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自己真的站起来了，他伸出手，想去抱她。
　　而俏君怎会不知道他的意图，立刻张开两臂，迎了上去。
　　才触到武俏君的身躯，张自力却觉两腿忽然又不听指挥，一下子软了下去，整个人靠在了武俏君的身上。
　　“小心小心，”楼莲香连忙来扶。
　　“今天第一次练习，张先生已经非常好了，可以自己站立超过五秒，”医生满脸的笑容，“以后每天练习，时间会越来越久，就可以走路！”
　　“我知道你行的！”武俏君将张自力扶回轮椅，“你真的站起来了！”
　　她伸手再拥住了他。
　　“我答应过你的，”张自力虽然满头是汗，但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