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静》小柳子

18、第十八章

　　已经过了三天，谨还是没有醒过来的痕迹，我还要工作，在医院照顾谨的工作自然落在了寒的身上，寒不会回她公司上班了，我所期待的事竟是这样落成的，我却只剩满满的苦涩。
　　下了班，我沉默的走出教室，这个时候的太阳炙热依旧，我却犹如没有感受到一般，只是低着头想事情，其实我实在不大清楚这样做对不对，就像谨这事，不告诉她父母会是好的么？虽然疑惑，但当下的情况我根本来不及追寻答案。
　　我面临着我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
　　“看来你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啊”文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想跟她说明原因，但最终只是微微苦笑“还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跟我说”文在后面道。
　　我看似随意的挥了挥手。

　　刚进入病房的我先愣了愣，然后微笑“是不是该庆祝一下，你终于醒了”
　　寒回过头对我轻笑了一下，她揉了揉病床上谨的头发，谨已经睁开的眼看向我，然后冷漠的收回了目光
　　“我要出院”她的声音沙哑破碎，冷漠到可以让人彻骨冰寒。
　　寒见状似乎想答应，我却率先一步打断了“真不好意思，现在只有我有资格对你的事做决定，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
　　我的笑容依旧温和，但面对谨越加冰冷的目光我的语气却也越加强硬。“在你身体还没好之前，我拒绝你的请求”
　　谨冰冷的目光在几度加重之后忽然之间消失怠尽，留给我的是没有任何神采任何态度的瞳孔，不是绝望，而是比绝望更绝望的没有欲望，没有生的欲望，亦没有死的欲望，换言之，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寒微微皱眉，满是无能为力和疲惫。

　　之后的日子，更加证实了谨的无生机。
　　护士打针，她面无表情，医生检查，还是面无表情，不说话，没表情，要么闭眼睡觉，要么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种状况直到出院那天，才再听到她声音。
　　走出医院的时候，她开口了“有没有烟”
　　牵着谨的手的寒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道：“我去买”
　　很早之前就知道寒对谨的要求是从来没有拒绝过，无论对错，宠溺程度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寒对谨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特别，我也不例外的感受到了，拉住寒，我轻声道“我去吧”
　　大凡人都知道，刚出院的时候应该禁烟酒，况且是谨这种情况，然而当谨提出这要求之后，我和寒，却是没有阻止。

　　我记得，这个家曾经是个很干净的家，流传着淡淡女人居住应有的香味，而不是如今，充满着如同酒吧的味道，烟酒味刺鼻。

　　一个角落里，地上铺满啤酒罐，凌乱着的烟蒂，而被这些垃圾包围的那个人，苍白的脸色，面无表情，裸露在外的皮肤可见那或清晰或模糊的伤疤，她长发披散着，瘦骨嶙峋的手指夹着支未燃尽的烟，整个人都被烟雾笼罩。
　　占据了这个角落为居的谨，待在这不眠不休第三天了。
　　寒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沉默以伴。
　　三天来的发展让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像寒那样，保持了沉默。
　　今晚的谨似乎被三天来的疲惫击垮，抑或是终于喝醉了，再一瓶酒喝完的时候，她歪倒在一边，同样疲惫不已的寒伸手抱住了她，闭上了眼。
　　我怜惜的揉了揉寒的发“乖，你去洗澡，谨我来照顾，今晚睡个觉去”
　　寒无力再说什么，也知道如果再不好好休息自己会吃不消，便顺从的点头。
　　从寒的手里接过谨，谨身上的骨头勒得我生疼，从见到她开始到现在，她就一天比一天瘦…
　　“傻孩子…”我心疼的抱着这个遍体遴伤的女人，用手指为她梳着她的发，呢喃“干嘛要折磨自己，你让我和寒多心疼…”
　　见到谨的第一眼，除了惊讶外，便是那种由心而发的怜惜，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妹妹般，我想这不是矫情，任何一个女人见到当时的谨，恐怕也会像我般。
　　我心疼这样的谨，同样也心疼这般陪伴谨的寒。
　　寒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道：“我放好了水”
　　“好”我点头，然后在寒走过来想接过谨的时候却被我拒绝“寒，你找套衣服出来，我要给谨洗澡”
　　寒没有反对。
　　当我和寒一起把谨的衣服脱掉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伤痕时还是倒吸了口气，本应该光洁如雪的肌肤居然布满了伤痕，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混蛋！”
　　寒的表现相对我来说冷静不少，但目光却冰冷彻骨。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艰难的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寒明白我在说什么，她轻轻的张唇“时候还不到…”
　　我们不能带着谨去找那个男人，却也不能抛下谨独自离开。
　　我微吐了口气，有些嘲讽的道：“貌似我们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吧”
　　寒听了我的话后，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
　　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浅薄笑意，或许带些嘲讽。
　　寒可能不知道谨生活如何，但她肯定知道谨在什么地方，我那样问，只是求个证实，但证实之后，发现感受并不好。
　　给谨穿上衣服，然后把她抱回了床。
　　谨睡得并不安稳，仿佛这些日子以来的疲惫都集中在眉头上，所以紧紧上了锁。
　　我想让她舒开，却无能为力，我的心里紧得很，亲吻了一下她紧皱的眉头，柔声道：“睡吧，放心的睡吧，我和寒都在”
　　这是我用真心说出来的话，谨却没有听到过。
　　寒疲惫的倚在房门边看着我。
　　我走到她面前，轻轻撩起她散落在眼帘的发丝，我摸摸她已经吹干了的头发，道：“乖，夜了，睡觉好么？”寒伸出了手环住我的腰，把头埋在了我颈窝。
　　我轻轻的笑了笑，玩弄着她的发梢“怎么了？”
　　寒轻轻的摇了摇头“想抱你”
　　“WoW…受宠若惊那…”我轻声取笑。
　　寒像是惩罚般的在我腰间软肉捏了一把，我低笑一声抓住她的手，她反牵着我的手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阳台。
　　夜空偶尔有几颗星星顽强的挤出了云层，微风捎来些许的清凉。
　　“寒是我母亲的姓，认识谨，也是因为她妈妈和我妈妈是朋友，谨说，我像冰山一样，叫我若还不如叫我寒”
　　“谨和那个男人私奔，是我给他们牵线，离开的那个晚上，谨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凌若，如果我幸福，我一定不会回来看你”
　　“这是谨第一次叫我名字，我以为也会是最后一次。临走的那天晚上，月光很温柔，而她也是难得的很认真。我记得月光和灯光的重叠，记得她幸福而倔强的神情，记得站在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坚定而宠溺的目光”
　　“我知道她想放弃以前的一切，放弃在这个城市的痛与恨，和那个男人在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而我在那个晚上看到那样的她，很满意，至少那时候我以为她可以一直很幸福，于是我在听了她的话后点了头，默默念着后会无期”
　　“傻瓜…”我心疼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心里有些闷，有些重。
　　如果我幸福，我一定不会回来看你。
　　没有拖泥带水的决别，没有苦心挽留的场面，不曾知道她们的过往，不曾经历她们的伤痛，无法体会那种微笑转身离开的伤感。
　　更不曾明白如何才能做到她们的云淡风轻。
　　只是听着她的描述，平淡的语气明明没有伤感的意思，可是我却感觉到那种场面带给我的悲伤，大概这就是女人的感性在作祟吧。
　　“她比我傻多了”寒轻轻的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意味。“为了那个男人变成了这么一个疯子…”
　　“但你对她的好，一如既往”我微笑着道。
　　寒沉默了会，淡若轻风的道：“或许吧”
　　在状似酒吧的环境待久了，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肺叶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却反而让我的疲惫更加的放纵，侵蚀着我的大脑，让我的身体开始抗拒工作。
　　寒看到我样子，便想把我拉进去“你去洗澡睡觉吧，今晚让我睡沙发”
　　我任由寒拉着都不动，困意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暂时抛下，我故意用力把寒一拉，寒一个趔趄跌进我怀里，我抱着她笑得痞痞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做厅长，我可舍不得…再说，就你这身子板，第二天感冒了怎么办？我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你”
　　寒有些不满意我的说法，皱了皱眉，挣开我的怀“你先去洗澡啦”
　　“恩，好，不过你先帮我收拾衣服可好？”我的语气带着一种亲昵而略微的撒娇。
　　寒有些意外，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回了房帮我收拾洗澡要用的衣服。
　　然后我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的呼了口气。
　　没有人可以在谨这种绝望沉寂的身边生活而不敢到压抑，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很累，身体，和心里都很累。
　　相信寒也很累，只是我们谁也没有说出口，不仅因为我们不习惯诉苦，更是因为我们知道，一旦说出口了，生活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临睡前，我像以往一般亲吻了一下寒的额头，柔声道：“晚安，好梦”
　　寒轻轻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低下头。
　　虽然疑惑，但我还是低了下去。
　　寒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晚安”她对我说。
　　我受宠若惊的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头“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或许今晚我会睡得格外香甜”
　　听了我调侃的话，寒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有些无奈的笑意。
　　我抿着唇轻轻的笑了“明天晚上我和别人有约，晚饭你们要自己做咯”
　　寒没有异议，然后我离开了房间。
　　窝在沙发的一角，我点燃了一支烟，让烟雾弥漫我的视线，我眼睛眯了起来，心情的沉重让我不得不以烟的刺激来舒缓。
　　想到自己居然要这样做我就觉得有些可笑，但是我却，做得无怨无悔。
　　弄熄烟头，我对自己说晚安，然后窝在沙发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