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静》小柳子

16、第十六章

　　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当面和文道谢，她未曾提起过那天的事，我也未曾在上班时间提起，终于在一个下午，因为我要做一份文件，下班时间推迟，而她刚从办公室出来，撞在了一起。
　　文精致的脸孔闪过一道惊讶的神色，外面夕阳的斜光透过玻璃照亮了半边脸，另半边呈现阴暗。
　　我微微笑了笑“一起吃个饭吧”
　　文惊讶的神色收敛，有些婉惜的半真假玩笑“我还以为你是在特意等我下班呢”
　　我直接忽视她的玩味，道“上次的事谢谢你了，难得我愿意出血请客，你应该感到荣幸的”
　　“这话听起来真刺耳”文在上班时一丝不苟的表情此刻换成了淡淡讽刺，我却只是笑笑而已。
　　两人在一间有名的湘菜馆吃东西，地方是她选的，我自然没有什么异意。
　　“我只是让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没有想到，你倒是毫不客气的捅出篓子来，不怕进警局？”文今天戴了美瞳，眸子里闪现一种魅惑的色彩，特别是配上此刻她的调侃表情。
　　“人生没进过那种地方，你说我怕不怕？”我靠在椅子上，抱着自己手臂反问，然后淡淡的反唇相讥“是你你也会害怕吧？”
　　“我不否认”文摊摊手“然后又带上更深的嘲讽“那个女人真厉害，不用出手，便有人出头，不仅出了口气，还全身而退，看看你自己脸上手上的伤疤，刘陌，你太帅了”
　　请了几天的假，到现在伤才好，无可避免的出现了伤疤，还没来得及褪却，公司的同事看自己的目光各异，我只说了一句和猫打架搪塞过去了，我摸摸自己的脸，因为寒的缘故我的脸曾经两次被指甲划花，但此刻面对文的嘲讽我实在不想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和猫打架…刘陌，你还是小孩么…这什么烂借口”文接着道，带着嗤之以鼻的嘲讽。
　　我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任何一个人被这样嘲讽估计脸色也不会变得好看，然而在文面前的我，总是理亏，上次酒吧买醉如此，现在亦如此
　　“就算我幼稚，不也有个白痴在帮忙收拾烂摊子，又何必呢”我忍不住淡淡的回讽一句。
　　文脸色微变，然后轻轻的笑了出来，然后有些低沉的笑声越加变大，她眯起眼睛妖魅的看着我“刘陌，你很好，你赢了”
　　赢了，输了，这些词汇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说不出的厌恶，上次何醒说她输了，潜意识就是说我赢了，文现在也说我赢了，我赢了什么？我冷笑一声“天知道输赢是什么”
　　文不可置否的耸肩，听到她淡淡的嘲讽了一句“天知道那个白痴在坚持什么”
　　文在自嘲，即使表情依旧是完美得不可攻陷。
　　临走前，文对我说“我想认真一次”
　　我沉默不语，只是给了她一个离开的背影。
　　回到家，看见寒窝在沙发里听着音乐发呆，茶几上放着一桶已经凉掉的泡面，我柔声问：“没吃？”
　　寒“嗯”的一声“不饿”
　　我坐在她旁边，闭上眼，听着淡淡伤感的歌曲，沉默不语。
　　外面开始变暗，我歪着头睡了过去。
　　树叶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天空闪过一道道闪电，却不曾响起惊雷，大雨倾盘而下，打乱了这个小区原有的节奏，雨水打在阳台的窗上，发出了声响，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劈下一道雷，轰隆一声，我猛然在睡梦中惊醒过来
　　抹了把脸，我沙哑着声音问“多少点了…”
　　“九点多”
　　半个身子斜在沙发里的我爬了起来，望出窗外，犹如自言自语般的低喃“下雨了…”
　　外面滂渤的声音掺和在我们所播放的音乐里，时缓时急，雨水打在窗上，发出撞击声。
　　刚睡醒的喉咙有些干呕，我轻咳两声问：“你确定明天回去上班？”
　　“嗯，经理打电话过来，说上完这几天的班，也就几天而已，我无所谓”寒难得的把自己所想的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我却依旧别扭，说实在的，我太讨厌寒的那些同事了。
　　“能不能别去？我实在是…”我话说不下去，烦躁的扯了扯头发。
　　寒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决定的事别人很难让她改变主意，我也知道，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
　　我和寒的手机都放在茶几上，而其中一台突然亮起的屏幕吸引了我的目光，紧接着，铃声响了起来。
　　大雨声，音响声，手机铃声，在这个并不空旷的空间里充斥着，而作为这里的主人，我和寒都没有动，准确来说，是我看着来电显示，惊愕的忘了动作。
　　上面只有一个字：谨。
　　曾几何时，这个名字于我像是一个传说般存在的人物，认识寒的这些日子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有过联系，虽然我知道，她与她，是好友，是闺蜜，而更加可能还有另一层关系。
　　有没有见过蛇用蛇身勒着猎物的模样？现在的我的心脏就像被一条无形的蛇勒着，越勒越紧，有着一种不到我窒息便不罢休的念头。
　　我脸色呈现古怪，伸出手抓住了寒的手，力气大得手都微微颤动起来，寒惊讶而不解的看着我，眸里闪现淡淡疑问，无声的询问我。
　　“是…是谨…”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窒息的感觉，不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紧张失措，我在用最后一丝力气把这句话挤出来之后，世界恍若清明了般，溺水的人在快淹死的前一刻突然呼吸到了纯净的氧气，我甚至产生了一种世界真是美好的错觉，但显然我还来不及发出这样的召唤，因为我发现，被我抓在手的寒的手，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寒的胸脯在刚听到我的话的时候一紧骤的平静，紧接着急促的起伏着，淡漠的瞳孔像平静的湖被投进石子般泛起涟漪。
　　我连忙把手机递到寒的面前，寒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秒，然后我还来不及问她要不要接，寒却已经站起来了，如风般的闯出了家门。
　　手机铃声停了，厅里只剩下音乐流转，外面雨声依旧，我有些难过，却不知难过从何而来。
　　“寒！外面下着雨呢！”我猛然回过神来，抓起来雨伞追着寒的脚步冲了出去。
　　夜空闪过一道惊雷，路灯如苟言残喘般暗淡，我打开伞冲进雨幕里，才跨了几步，裤管便已经湿了一半。
　　风大，雨大，我心中的落寞更大。
　　脚步从快到慢，再到停，我抬起头，看着离我两步之遥的寒，失去了向前迈进的勇气。
　　大雨倾盘，我前面的人是寒，寒的前面，是一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女人左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右手垂着拿着手机，手机还亮着，隐隐看得到她手指的瘦长，我发誓，摒除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外，这是我见过的最瘦的女人。
　　而我却也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这个人就是谨。
　　虽然和心中的形象不大一样，但这个念头产生得如此强烈，强烈到我根本无法产生置疑，但我更加不解的是，眼前这个落魄的女人，让我的心隐隐作痛，害怕她下一秒就会倒下。
　　我看不到寒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竞觉得她的背影，在微微的颤动。
　　我们三个人，站成一条线，谁也没有动，时间亦像停止流逝了般，偶尔会有惊雷响起，但没有人回应它的怒吼。
　　雨打在伞上发出错落的曲调，没有人在此刻懂得欣赏它的美好，反而像敲击般的撞击在我本不平静的心脏上。
　　谨首骨嶙峋的手逐渐松开，手机因此脱落她掌心，掉落在地，溅起一阵雨花，但声音却被雨声遮掩而过。
　　她笑了，谨竟然笑了。
　　苍白的唇微微勾勒着一个浅薄的弧度，带着苦涩和落魄，她张唇，雨水顺着嘴角流入口腔，几次呼吸间，她才从喉间挤出几个字“寒…我回来了…”
　　下一秒，谨的笑容便是消失，身体一软跌了下去。
　　寒的身体在一颤之后，终于冲上前，抱住了谨的身体，却久久没有动作，只是蹲跪在地上，怀里抱着谨。
　　我忘不了这一夜的雨，忘不了谨带给我的心疼，忘不了谨闭上眼前一秒的眼神，那个让我心生冰冷的眼神，不甘，悲哀，还有深深的落魄绝望。
　　我冲上前，雨伞已被我丢到一边，我蹲下身体，终于看清了寒的表情，赤红的双眼，无措的神情，像一个迷路的孩子，那么的令人心疼。
　　我从寒的手里把谨抢了过来并打横抱起，寒迷茫的看着我。
　　“医院”我丢下两个字，然后大步迈开，心底从未像此刻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