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赋予我的宁静海》公子欠抽

2、下篇

　　【part5】
　　平静的日子在临近期末考试时候起了些不大不小的波澜。

　　眯着眼睛看着窗外走神的沈江宁被同桌撞了一下，有些不悦地回头瞪人。

　　别瞪，有大新闻告诉你！男生故作神秘地眨眨眼。

　　沈江宁白了一眼，一脸有屁快放的臭屁表情。

　　我说你认识那个7班的优秀生，叫什么来着，叫什么静的那个吧？刚跟他们班人打球时候听说那女的偷班里同学的钱被人抓包了，现在正在王老师办公室挨训呢。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哎哎，你去哪儿啊你？！

　　跑到办公室的时候果然看见女生在场。低着头站着看不见表情，但是身前的地面明显有一滩水迹。

　　沈江宁突然觉得心口的位置疼了那么一下子，隐隐地并不分明。

　　沈江宁你干什么？！ 戴着眼镜有些秃顶的7班班主任错愕地看着突然走进来拽起女生胳膊往外走的男生，说道。

　　沈江宁稍稍顿了顿步子，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你蠢啊？！走到操场上安静的位置，沈江宁忍不住恼火地开骂。实在是，实在是笨得让人火大！

　　女孩只是揉搓着衣角，垂着眼睛，眼泪一滴一滴，随后是一片一片，渐渐布满了整张脸。

　　笨蛋。不太懂得怎么安慰人的男生有些生硬地伸出手，胡乱地抹着女生脸上的泪，语气不甚温柔。

　　似乎过了有几十秒的样子，也许更久一点，沈江宁看见女孩抬起头，脸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听见女生带些微颤的声音，眼睛里有些异样的情绪。

　　沈江宁，我没有偷东西。你相信么？

　　沈江宁看着女生的脸，然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笨蛋。我当然信。

　　女生脸上还带着泪，可是却眯着眼睛很用力地给了沈江宁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二天，沈江宁在从教学楼前门大厅上楼的时候看见公告栏上贴着的东西。本来他从来不注意这些，但在看见一张字迹秀气而熟悉的保证书后他停住步子。

　　是苏宜静的字。

　　一张承认自己偷钱并保证不再犯的检讨书样的纸片。下方是女生的落款，苏宜静。

　　手握紧再松开，再握紧，最后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便三步并两步冲上了楼梯。

　　你傻啊！不是你做的干嘛承认！脑子进水了是不是？拽住走出教室的苏宜静，沈江宁气恼地低吼。

　　女生抿唇看了额头汗晶晶的男生一会儿，然后浅浅地笑笑。

　　你相信我啊，所以没关系。

　　沈江宁觉得眼睛很酸，可是分明没有眼泪流下来。

　　【part6】
　　下了英语课，沈江宁从教室后排的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走出教室门便被人叫住。回头是一张笑得明媚的脸。

　　有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沈江宁，放学后我想去礼品店买东西，那边挺远的，你送我一程好不好？阮天蓝笑得很甜，声音也是甜甜的与人无害的样子。

　　沈江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笑点头，好呀。

　　上车后沈江宁便塞了耳机，头转向窗外，不看女生欲开口的脸。

　　似乎过了很久，阮天蓝攥得手心有些发白才听见男生低低的声音，阮天蓝，你高考想报哪里？

　　眸子一下染了喜色。我吗？我想考中央美院。沈江宁，你——

　　美院啊？唔，我以为你会考戏剧学院呢。那个应该比较适合你。

　　真的吗？嘿嘿，其实我有想过，但是怕自己不够好啦。

　　不会。沈江宁扯下一只耳机，转头笑了笑，至少从演技角度，你完胜。

　　女生的脸突然就变得苍白，嘴角的笑意还没收回便凝固在了脸上，沈江宁，你这话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啊，以你的演技不考戏剧学院很可惜咯。顿了顿，玩笑似的眸子里已经一片冷冽，阮天蓝，那个嫁祸苏宜静的人，是你吧？

　　女生的脸突然有些扭曲，沈江宁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在为她抱不平么！你凭什么以为——

　　她的物理笔记，前一天是借给了你，对吧？

　　空气里一片死寂。然后女生突然流下眼泪，尖利地失控喊道，沈江宁，她到底哪里好？虚伪恶心，在老师面前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背地里还不是跟男生搅在一起，根本就是个——

　　阮天蓝！！

　　她哪里好我不知道。不过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好，我一清二楚。男生狠狠地，一字一顿，然后便拎了书包，对前排的司机说了句，齐叔你送她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开门走远。

　　留在座位的女生哭得脸上很是惨淡。握紧的手指微微泛白。眼底，一片恨色。

　　【part7】
　　寒假过后空气里的紧张气息更浓，教室里挂着的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上数字飞速衰减。大家的脸上都是一片病恹恹有些萎靡却强撑着的模样，拼命地做题来平复内心的躁动不安。

　　苏宜静在解出一道很复杂的物理题后轻轻吐了吐舌头，伸了个懒觉，抬眼向窗外看了看，发现下了一天的大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苏宜静现在的位置在教室最后一排，单人独桌，最不容易被注意的角落。因为之前的某天，阮天蓝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当着教室里人的面状似无法忍受的喊了句，我不要跟一个小偷当同桌！整天担惊受怕会疯掉！

　　教室里瞬间静默。苏宜静握着笔的手抖个不停，眼泪滴答滴答打湿了本子上的字迹。

　　然后，她安静地收拾好书包，一个人搬着桌椅到了教室最后的角落。没有人站起来反对。

　　然后是一天又一天的复习，重而复之的模拟考试。

　　老师有时候会走到教室后排，叹一口气然后拍拍苏宜静的肩膀，苏宜静便眯起眼睛大大的微笑然后低头继续做练习。

　　还有时候有不太熟悉的女生走过来，甜甜笑着跟苏宜静借笔记，可是借到后便逃似的飞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苏宜静这么告诉自己。抬头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忍住没有掉下来。

　　下课铃响了几秒，教室里就像突然炸开。前排的男生砰地把书摔在桌面，头发被抓的像一把乱草。

　　他妈的累死了，还没考上大学就没命了！

　　好了，别抱怨了，抱怨也没用啊。

　　靠，老子真他妈想滚蛋。

　　行了行了，光发牢骚又不能成真。你要有本事也摊上个高官父亲啊，像人家沈江宁，不用高考就能直接出国——

　　切，不就是靠他爹么，自己根本就游手好闲什么都不是。

　　……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见了，脑子里过电影一般反复重复着也不过一句话。

　　像人家沈江宁，不用高考就能直接出国。

　　人家沈江宁。

　　沈江宁。

　　……

　　回过神来发现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了皮，笔下毫无意识地写满了一整张纸的名字，有些字被水渍晕开，沈江宁的字样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下午是体育课，苏宜静在三级跳远的时候没控制好身体，整个人猛地扑上前，狠狠摔进了沙土里。

　　头发，脸上，还有衣服全是沙子，有些狼狈。

　　下课铃响起来，所有人都拎起外套或是水杯往回走。

　　苏宜静拍了拍身上的土，却像个小木偶一样，坐在沙堆里一动也不动。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慢慢的流下来。

　　有男生匆匆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笨蛋，跳个远也能摔着！

　　喂。连头也不抬太失礼了吧。好歹我也是唇红齿白美少年一个好伐。

　　苏宜静！！

　　沈江宁有些微恼的蹲下身子，拉住女生胳膊的同时看见女生转过脸来时有些狼狈的模样，还没等开口，女生便抓住他的衣角，眼泪流得更凶。

　　沈江宁，你要离开吗？去多久，还会回来吗？

　　像是突然被砸中了胸口，沈江宁觉得有些闷疼，疼痛的感觉一波一波地侵袭而来。似乎过了好久，他抬手揉了揉女生稍稍留长的头发，微微笑着，我去哪儿啊？

　　你不是要出国？很快就要走了是不是？

　　……大概吧。男生侧身坐在了女生身边说。微微顿了顿，然后玩笑般地——你不会是舍不得我所以才哭的吧？

　　沈江宁，你不走可不可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尾音颤动着的样子无助而惶恐。

　　……

　　男生抬头看着天空有些灰色的云块靠近又散开，隔了半晌才说道，这样吧，如果你顺利考上北大的话，我就不走。怎么样？

　　要是，要是考不上呢？你就会走对不对？

　　那就不知道咯。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啊，笨蛋？

　　……沈江宁，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考上北大的。所以你不要走。

　　嗯。我等着。

　　【part8】
　　很快便到了高考前夕。苏宜静握着沈江宁送的一小块四叶草吊坠，安心地睡到天明。

　　高考结束。

　　接着是极度漫长的煎熬的等待。

　　好不容易挨到出结果的那天，坐在电话前的沈江宁在知道女生成绩的那一秒心跳几乎骤停，随后便是浓浓的欢喜的情绪铺天盖地。

　　傻瓜，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男生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然后起身走了几步，整个人躺回床上，不住地用力地喘气。

　　七月的天光里有很璀璨的大片大片芙蓉，绕过沈江宁家门的光线洒在门前很多年的挺拔的香樟树上，像一场淋过雨的温暖的和弦。

　　十几天后，沈江宁坐进去机场的宝马车，车子开动的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

　　拐过转角，后视镜里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跑得很急的身形。有点笨，摇摇晃晃的样子像只蠢蠢的企鹅。

　　然后，他听见女生有些嘶哑地喊声。

　　沈江宁，我考上北大了。

　　沈江宁，我真的考上了。你停下啊，停下啊。
　　沈江宁，你停下……

　　沈江宁，你说话不算话。

　　沈江宁……

　　最后便彻底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久久不息。

　　沈江宁把身子狠狠往后靠了回去，仰起头，眼睛涨得有些发疼。微微闭上眼，便有一个跃动着的小小的身形自远而近，又自近而远。

　　是怎么开始的呢？

　　一开始只是觉得很好玩。

　　明明是成绩优异的优等生，却穿着土不拉叽的衣服，和陌生人说话脸就红得不行，一副弱弱的样子，于是像这个年纪的无聊男生一样，有些邪恶地想要逗她玩，看她脸红着说不出话的的窘迫表情。

　　像是发现了屡试不爽的游戏，接着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有时候会被女生傻乎乎的样子逗得大笑，也有时候会被她出人意料的言行气到跳脚。

　　沈江宁的世界，从来没遇见这样的一个人，新鲜而奇特，带着春天破土而出的嫩苗的气息，貌不惊人但顽强地生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脑子里常常会不由自主地跑出那样一张普通的只有笑起来才带有一点小可爱的脸来，沈江宁自己其实也记不太清。只是等意识到的时候，女生已经默不作声地在心里占据了不大不小的一块空间，并大有扩展疆土的趋势。

　　这种带点甜蜜的陌生的感觉，在一群女生中游刃有余一副轻狂少年模样的沈江宁其实，有些拙于应对。

　　应该是喜欢吧。沈江宁有些羞涩地想。

　　所以当父亲再一次提及到国外念书的事宜时候沈江宁第一次试着抗拒。不料却一下惹火了怒子不争的父亲。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不错？！要是不去国外镀层金回来，你以为就你那副吊儿郎当的败絮样子，能有什么前途？别整天想着坐吃现成的，没点儿出息！

　　第一次的反抗被几句话轻而易举地驳回，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许是早就猜到结局，所以沈江宁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站起身子，从怒气正盛的父亲面前平静地走了出去。

　　后来的事便顺理成章。手续办得很顺利，大洋彼岸很快寄来了录取通知。然后便是一些繁琐的离开前的手续。

　　离开前的一晚，沈江宁一个人沿着清水街走到尽头，然后在苏宜静家有些低矮的房子附近，坐了一夜，直到天亮。

　　眼前似乎又出现女生急切的不算漂亮的脸，眼角红红的模样。

　　这样吧，我跟你打赌。如果你顺利考上北大的话，我就不走。怎么样？

　　要是，要是考不上呢？你就会走对不对？

　　那就不知道啦。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啊笨蛋？

　　……沈江宁，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考上北大的。所以你不要走。

　　嗯啊。我等着呢。

　　男生只是闭了闭眼睛，眼泪便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尾声】
　　2006年底，澳洲街头有一群流浪的小孩背着吉他唱歌。沈江宁走过的时候有个孩子突然跑出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2007年，沈江宁第一次拿到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然后穿过了好几条街到银行办了一张崭新的存折。

　　2008年，沈江宁提前修完了所有的课程，即将离开呆了三年的大学。

　　回国前一晚，沈江宁坐在操场上，看着天空从明变暗，然后是星空斑斓。他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有些惶惶不安地把在心里背了无数遍的号码拨了出去。

　　五秒钟。操场上有金发碧眼的英俊少年抱着吉他围在一起唱歌。歌词模糊但是声音辽阔。

　　十秒钟。跑步的人从身边大口大口喘息着擦身而过。

　　十五秒。有些冷，沈江宁裹了裹外套。

　　二十秒。

　　……
　　像是经历了一场心脏停摆的等待，然后——

　　喂。

　　喂。

　　电话里一片岑寂，似乎过了好久，沈江宁才听见电话那头渐渐清晰的低低地哭泣声音，心里便瞬间柔软地像沐过了一场春雨。

　　然后男生抱着电话，无声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