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北渊凉

34、万剑之庄 第十一章

　　相视着，也不知是谁先笑出声。叶孤城埋在西门吹雪的颈间，笑够了也缓了气促的呼吸，“真是痛快！只可惜还是没能做成。”
　　想着方才那样奇怪的感觉，西门吹雪面色微微的难看，正欲开口时却听到了外屋传来了人声的响动，瞥了眼冷了面的叶孤城，学着他伏在耳畔轻吐：“不如先……解决现在。”
　　仅隔一丈帘布，那呼吸和脚步声却丝毫不阻碍他们的听觉。
　　甚至，他们双双都听出了来者是谁。更是因为来者，叶孤城才会面色越发的阴霾，似冷的盯着那几欲拨开阻隔内外帐帘的手，“陆小凤，你若再敢前一步，必杀无赦。”
　　那只手迅速的缩了回去，站在帘子外的陆小凤清了清嗓子道：“不是我……是……”

　　“万剑庄桃三，希望能和二位做个交易。”没有吴侬软语来得好听，却是悦耳至极。
　　陆小凤看了一眼轻纱罗苏，腰身曼妙的少女，移步走到两小孩身边，伸手拍了拍一脸不善盯着那桃三的叶长离，“他们有事要谈，咱们出去转转……”
　　阴冷深谙的眼神让陆小凤怔了下，心中不得不感慨虎父无犬子，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神色。叶长离讨厌那个女人，由发尖到脚趾都觉得厌烦，“爹爹才不会同意，也不会需要！”对于自家爹爹的想法叶长离不懂，也猜不明白，可他知晓叶孤城是不会同意。所以他说得笃定，站得笔直，表情该是趾高气扬或者嚣张跋扈？
　　一侧的苏月伶嘴角微微抽搐，没脸看的把头偏了个方向。
　　他们的音量并未控制，即使是个毫无武功的人也能听得个全部，那桃三自然是听得明白。她没觉得受辱，也没打算只听孩子的负面语就这么放弃，纳息吐气后道：“你们会有兴趣的。”
　　良久，衣着整齐的两人才掀了帘子的慢慢走出来，一步一移一惊心，一颦一笑皆虚无，仿若王者君临天下的气势让他们都感到了折服的压逼。桃三擦了粉腮的面遮不住惨白，身子微晃后凭着份心的保持站立，笑得似乎他们已经达成协议般自信。
　　“出去谈。”叶孤城瞥了眼启唇的叶长离，意思不言而喻。赌气的叶长离闷哼了声，一下子坐到凳子上，脑袋有多歪就多歪，爹爹是骗子！大骗子！努了努嘴，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瞅着他们推门而出，却因看到某点东西而双眸亮了亮的透了深深的疑惑，转头看向苏月伶问道：“月伶姐姐，最近是不是有很多蚊子啊？”
　　苏月伶只是无语的望了望房梁，倒是陆小凤笑着摸了摸长了点胡渣的上唇，笑了声道：“怎么会？你被蚊子叮了？”
　　摇头如捣蒜，叶长离只是无声的动了动唇，心里却疑惑了，大哥哥怎么会被蚊子叮到了？应该和爹爹说说才对……打定了主意，叶长离纠结的小脸的换成了明媚的笑容，看得陆小凤以为他精神错乱。

　　下了楼梯，出这未曾到喧嚣时刻的客栈，三人走过寂静无人的街道往给那些文人雅士踏青的地处行去。
　　夜幕斑斓炫丽，月色清洌明澈。树影婆娑。
　　“不知你想说什么。”
　　“叶城主将逆雪剑交给我，江珀莘答应你的我也能做到。”月色如水，艳若桃李，美若姣狐。
　　“你怎么知道。”冷若冰霜，即使笑着也足以凝冰。
　　笑得自信且自负的桃三永远也看不到西门吹雪黑夜里肤如雪的手中剑，一把乌色长剑，只是盯着叶孤城似到手的猎物，“自然有我的方法。你们若是杀了我，必将麻烦不断。”
　　“你是何种身份我们并无兴趣……”叶孤城微笑着看西门吹雪举起手中的剑，一把出鞘必饮血的夺命之剑，“感兴趣的只有……”
　　“你是否能死后交易。”
　　桃三觉得西门吹雪的声音很好听，甚至是比叶孤城那微低温儒的嗓音还要好听，只是她无法再听下去。她能感觉到被割破咽喉的撕裂，那瞬间恐惧如血涌般无力去制止。桃三抽搐着四肢，瞪得几欲掉出眼眶的眼珠是求生、更是面对死亡的退缩，那双纤细的手不过几下工夫已经被毁了，沾满泥泞和血液。
　　“啊、啊啊……”她开不了口，一辈子一生一世也无法再开口，血液吞没一切。
　　她死了，方才还娇艳如花的就这么死了，死得毫无仪容，死得狼狈不堪。温热的血液变凉的从她身体里流出，染了红一方土地。
　　老一辈的人说人的血是最好的滋养物。西门吹雪眉色如冰的看着那些血液浸湿土壤，双眸微眯。今年此地应该会格外的茂盛，是否会开出绽放在黄泉路的花呢……不由的，微起的嘴角划出淡淡的涟漪。
　　叶孤城也盯着桃三的尸体，他只是在想桃三的身份，会是谁派来的？谁都可以，只是叶孤城知道不会是江珀莘。“若杀了我，必将麻烦不断”会是怎样的身份，会说出这般狂妄自大的话语呢？叶孤城突然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幕后之人，会是聪明之人，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呢？
　　风从四起，疏影姝姝，地转星移。

　　四月十八，他们依然在客栈住着，五个人三间房。
　　客栈依然的人若潮涌，繁华不断似流水。
　　这几日都是安静的，一日三餐，一宿天明，安静得让人忍不住沉沦在这平凡的喧嚣之中。
　　周围是吵是闹，更是寻常百姓的和洽。叶长离竖起耳朵听那些人说无聊的风花雪月和闲言碎语，目光一时落在那人身上，一时又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可谓是目不暇接。瞧着叶长离八卦的模样，苏月伶真想一巴将他的脑该给扶正了，心思给引回来，一张娇俏的脸气得微微的发红，“阿离！你的教养都跑山旮旯了么？”
　　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叶长离缩头乌龟般看了看一桌三人，这才奇怪地问道：“咦？陆小凤呢？”
　　“去见朋友了。”苏月伶用陆小凤离开时的借口回复给叶长离，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堆在他碗里，皱皱眉道，“多吃些，身为男孩子比我都矮，不知羞羞……”
　　一张乖俊的小脸窘困得发红，哀怨的瞪了眼神色淡漠的苏月伶，抓起筷子就“呼啦呼啦”的扒饭吃菜。我一定一定会比月伶姐姐长得高大！哼哼，一定会的！
　　“庄主，”苏月伶眨了眨双眼，看着从未动筷的白衣如雪的男人，不知觉的带了撒娇的味道，“怎么不吃东西？这……”这一桌菜是苏月伶吩咐店小二做的，自然这一桌菜的口味全是西门吹雪喜欢的，此番见他分毫不动便有几分伤心。想到自己的好意不被接受，苏月伶觉得不是那么开心，这才忍不住开了口。
　　同样未动筷的还有叶孤城，听到苏月伶的话才回神的看了她一眼，优雅的握起筷子夹了株看上去卖相不错的翠玉菜，放到了西门吹雪的碗里，“还有一日。”
　　“嗯。”西门吹雪淡淡的应了声，拾起筷子慢慢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距离二十日只剩下一日，把今天的除去，二十当天也不计算的话只剩下一日，一个短短的十二时辰。
　　苏月伶嘟了嘟嘴，把夹了一筷子的菜往叶长离碗里放，美名其曰是为了长大的大业。吃了大半的叶长离变饱了，满嘴油迹的打了个饱嗝，小手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道：“爹爹，我想四周围转转……”吞咽口水，只差没举手发誓，“不会出事的！”
　　只差一日，看似平静的河南境内却波涛暗涌。所以叶长离的提议被果断的否决。

　　在他们快吃到尾声的时候客栈发生了小小的冲突，不过是双方食客不小心碰撞而引起的罢了。不过很小的事件，一件在这样人龙混杂的地方常发生的事件，不会有人去注意，也不会有人去追根究底。
　　只是看得仔细的叶长离却双眸明亮，小声的开口道：“好、好厉害……”
　　厉害？叶孤城看看并未撒谎的叶长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的只是个穿着麻衣粗布的高瘦背影，一个步履轻浮、呼吸粗重的毫无武功的市井乡民。眸色微闪，一抹深暗掠过眼底，收回视线的时候叶孤城发觉了一桌人，感觉和这客栈格格不入的两男一女的三个人。
　　也是为了逆雪剑而来？很怪的感觉，来自于剑客的直觉告诉叶孤城并非如此。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又何必去招惹那些或许会很麻烦的东西呢？叶孤城本打算视而不见，却和其中一个着绛色衣衫，眉目温和的男人视线相撞。那男人只是微微一笑，手抬起茶杯浅酌了口。惹麻烦了？还是没惹？心中冷笑，叶孤城完全忽视的移开了视线，警告叶长离不准再周围乱看。
　　“哦……”嘟嘟嘴，叶长离可不敢和叶孤城抬杠，特别是情绪微差的叶孤城，那等于是以卵击石般滑稽。
　　西门吹雪也发现了那安静的一桌，周围的喧嚣似乎与他们隔离，甚至是无什么人从他们四边走过，奇异得他们似乎是被隐藏的存在。这三个人西门吹雪记得不是第一次看见，第一次不是在这儿，也不是在明月客栈，甚至在更早之前。至于早到什么时候，连记忆不错的西门吹雪都无法仔细的回想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是偶然还是故意，亦或是注定？西门吹雪袖笼里的指尖冰凉，抖了抖袖子的伸手握住茶壶耳朵，手腕微用力的拿起一整壶茶，慢慢的斟满了一杯，一杯刚好与杯面相平的茶。
　　这一日，隐隐的怪异。
　　这一日，叶长离觉得像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征兆，总觉得有事发生。
　　这一日，陆小凤彻夜未归，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没丝毫的担心，毕竟以陆小凤的本事，能抓住他的人很少。即使是武功高于他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无法抓住，他们只能杀，以无命抓住陆小凤。

　　四月十九，距离二十日最后的十二时辰。
　　今日江湖乱，明日也乱。
　　客栈里多了许多人，街道上也多了许多人，多了背着行囊欲离开的人，他们多数都是舞刀弄枪的刀客、剑客，或者统称人江湖人士。每个人面上的表情都很相同，不过是愤怒抱怨和一种说不出的松懈。
　　同昨日一样坐在客栈边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没去打探消息，因为这一群气坏的人早已口无遮拦的将原因道明。原来，不过是万剑庄的庄主在自己的寝室自缢而亡；原来，不过是万剑庄的镇庄之剑被熔于火炉；原来，不过是一场黄梁一场梦，一场戏一场愁。
　　来的目的没有了，人自然就散伙了。留下的三三两两不过是想知道其自缢的原因，他们不相信一庄之主会因为什么不愿孤独在世，什么黄泉路上奉孝双亲的鬼话。他们更愿意相信造谣，相信是万剑庄根本没有逆雪剑，相信万剑庄不过是个虚有徒名的破烂庄子。一时间，漫天飞舞的都是诋毁的各种话语。
　　“死了？”叶孤城面色微凝。
　　匆忙从外面跑进来的人，一个消失了整夜的陆小凤疾步走了进来坐下，他口干舌燥却不喝茶，汗流浃背却不擦汗，只是一本正经地说：“江珀莘自缢于寝室中，逆雪剑熔于火炉。”
　　“你怀疑是我做的？”微微一笑，叶孤城喝着热茶，喝着西门吹雪专门给他倒的茶。果然很甜。
　　“是。”
　　“难道不可以是你做的？”
　　“贼喊捉贼？可是据我所知叶城主曾经和江珀莘有过交易。”
　　“不可以是其他人做的？”
　　“可能，便是你买凶杀人。”
　　这一次，叶长离不敢随意开口，苏月伶也异常乖巧的默不作声，和叶长离一样的静静听着这一场紧绷的对话。
　　“那你应该看紧叶孤城，”西门吹雪将筷子放下，仿若陌生人的看着严肃的陆小凤，“或者来一场对决。”他知道陆小凤武功输于叶孤城，可是却不知道逼到绝境的陆小凤会不会反败为胜。一个朋友，一个恋人，处于中间的他却格外的希望看见他们的对决，不计生死。
　　“会死人的……”叶孤城笑得有点散漫，西门吹雪抬眉看去，不咸不淡，“不会死的。”
　　打了个哆嗦的陆小凤又是那张嬉皮笑脸的模样，咕噜咕噜的喝着茶水，“开玩笑！我还要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