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爱成婚》苏炼魂

12、12 面对面

　　这个小区很偏，路也不好找，出警的警察到了现场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了。

　　一个中年警察带着一个年轻警察敲开了顾小罗家的门，气喘吁吁地对开门的陈炎炎抱怨着，“丫头，是你报的警吧。你家实在是太难找了，这个小区连个标志都没有，就那么点大的门，我们俩绕着这附近兜了好几圈，才找到。啧啧，这贼是够气人的，怎么不像一般偷东西的啊？”

　　从敞开的大门便可以看到外间一片狼藉，简直如同台风过境。

　　陈炎炎边点头请他们进来，边狐疑道，“这里有这么难找吗？”上次张晟还不是一找就找到了的。她并不知道张晟之前也是开着车绕了两三圈才找到的，而且当时是白天，小区外有晒太阳遛弯的老人，倒比这大半夜的好找多了。

　　中年警察喘匀了这口气，在混乱透顶的客厅里艰难的找了个落脚的空，站稳身子，道，“说说吧，姑娘，怎么个情况？”

　　年轻警察掏出笔录本准备记录。

　　陈炎炎摆摆手道，“我不是这家的主人。我叫她出来给你们说情况吧。”说着喊在卧室收拾东西的顾小罗，“小罗，警察来了。你过来。”

　　年轻警察“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见从卧室出来的顾小罗，笑了笑，道，“真是你啊。”

　　“你说什么？我们认识么？”顾小罗皱了眉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警察。

　　她不记得除了肖绍平，哦，还有那个吕蒙，她还认识其他的警察。在她过去的二十四年岁月里，都不如这半个月和警察打得交道多。

　　年轻警察挠挠头道，“你不记得我了啊？那天你去肖组办公室的时候，我后来过去的。”“你们认识阿？”陈炎炎看了看两人，笑道，“这锦河可是太小了。”

　　经他提醒，顾小罗这才想起来，那天推开肖绍平办公室门告诉他和她，陆航已经抢救无效死亡了这个消息的，正是站在她家客厅里的这个年轻警察。奇怪的是，她看着他却很平静，并不如面对肖绍平时那么愤怒。

　　“哦，是你啊。你好。”顾小罗淡淡笑着，向他伸出手去。

　　年轻警察轻轻一握她的手便放开了，很有礼貌的样子，又诚恳道，“那个，你还还好吧。我听吕组说，你那天还发了高烧，生病了？”

　　“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说说看吧。小方，别光顾着聊天。”中年警察正四下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这会儿回头看见小方警察和顾小罗竟聊起天来，蹙了蹙眉道。

　　小方见队长不悦，忙对顾小罗说，“这是我队长，姓丁。我前一段时间是借调到交警支队帮忙的。你家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被翻成这个样子？你看过丢了什么了吗？”问起公事来，他倒没了方才的笑容，一脸严肃。

　　顾小罗点点头道，“客厅里原来有一台液晶电视，二十七寸的，康佳的，还有一台联想笔记本电脑，都被拿走了。另外，卧室的抽屉里放着房产证，两个存折和三张卡，都不在了。”

　　小方下笔如飞地做着记录，中年警察则根据顾小罗的指点咔咔地拍着照片。两人的眉头都是越皱越紧。

　　“姑娘，你的存折和卡里总共是多少金额？”中年警察拍完了敞开的抽屉，问道。

　　顾小罗默默在心里算了下，道，“存折里加起来有差不多九万块钱，卡是我和我……未婚夫的工资卡，这个月刚发了工资，大概加起来有八千。”

　　“再加上你的电脑电视，总金额肯定过了十万。”小方在一旁接口道，“丁队，我们得给分局汇报了呀。”

　　丁队长拿起桌上的几个首饰盒打开看了看，疑惑道，“怎么这些首饰没有拿走？”回过头对顾小罗道，“顾小姐，我是个粗人，要说错了话你可别介意阿。”

　　顾小罗忙摇头道，“怎么会？你有话尽管说。”

　　“你这首饰都是真的么？”丁队长举着一手拿起一个首饰盒，问道。

　　陈炎炎过去仔细翻看了下其余几个盒子，道，“应该是真的呀。”她的话被顾小罗证实，“是真的，这是金店开的单子”，顾小罗将手里的几张票据交给丁队长。

　　丁队长放下盒子，接过票据仔细看了看，他对这些不太懂，可是票据上印着的红章章，明明白白的写着“锦福金店”，是锦河最有名的连锁店。

　　“奇怪了……”将这些票据和首饰盒一一拍照存据，丁队长摸了摸下巴，道，“奇怪，真是奇怪。连电视机都搬走了，这几个小小的首饰盒怎么会丢在这里不拿走？”

　　顾小罗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丁队长想了一会儿道，“算了，小方，我们下去找一下小区物业，看能不能调出监控。你们……”看了看这里里外外没有落脚之地的房子，道，“有地方住么？要不要去我们单位宿舍凑合一下？”

　　“有，有，有。”陈炎炎拿起两人的包，点头道。心道，总算可以回去睡觉了，她早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四个人一同下了楼，丁队长和小方去物业上调监控录像，说有情况再给她们两人打电话联络。顾小罗和陈炎炎便打车回了陈炎炎的房子，小昀的房间已经黑了灯，想来已经睡了。两人轻手轻脚的洗漱完了，躺在床上，陈炎炎轻声问顾小罗，“小罗，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顾小罗幽幽地道，总觉得黑暗中能看到陆航哀怨和企求的眼睛。那个人，向来都是那么刚强，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这般脆弱的情绪。

　　如今，她要与他的家人撕破脸皮，他若知道了，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悲伤么？可是，她只是想要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与陆航相爱一场，就算日后生死两隔，在这场感情里并未犯错的她也不应是如此惨淡的下场。

　　陈炎炎虽然担心顾小罗，可终究这种事，顾小罗不说，她也不好问的太深，只能轻轻对顾小罗说，“小罗，睡吧。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夜幕掩盖了所有的孤单与感伤，权当作治愈了心头的伤。

　　第二天一上班，在前台婷婷那刷了卡，顾小罗便示意陈炎炎先走，她轻敲了几下张晟的门。

　　“进来。”张晟沉稳的声音在门后响起，隐隐夹杂着几声咳嗽。

　　顾小罗推门进去，见张晟以拳掩口，到饮水机旁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张晟接过水，喝了两口，清了清嗓子，道，“顾小罗，有事吗？”

　　自张晟办公室出来，顾小罗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一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便见陈炎炎苦着一张脸扑了过来，“小罗，昨天那两个警察打电话来了。”

　　“说什么了？”顾小罗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不是很惊奇，问道。

　　“他们说找到去你家的那些人了，证实是陆航的家里人，顶多算是家庭纠纷。问你想怎么处理。”陈炎炎说完，一五一十将方才丁队长说的长篇大论说给顾小罗听，丁队长和小方昨天调了小区前两天的监控，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把调取了近一个月的监控录像带，在警队熬了一个通宵，这才发现了端倪。有一伙人大白天的开着车进了小区，停在了顾小罗家楼底下。

　　他们警队的人都义愤填膺，痛骂这伙人的嚣张，小方在交警支队工作过一段时间，连夜跟值夜班的人联系，通过车牌查到了车主的名字，安广翔。

　　今天一早他们便跟安广翔取得了联系，安广翔说是陆航的爸妈要把陆航的遗物带回老家去，所以他们几个才跟着陆瓷去了陆航和顾小罗的家。后来他们又找到了陆瓷和陆航的爸爸妈妈证实了安广翔的话。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警察也不好处理这些家庭内部的财产纠纷。

　　顾小罗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之所以坚持报警也不过是想告诉陆瓷，她顾小罗也不是好欺负的。当下拍了拍陈炎炎的肩膀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工作吧。”

　　中午顾小罗没有在公司吃饭，只告诉陈炎炎出去办点事，便打了车向妇幼保健院赶去。据丁队长说，陆航的爸爸妈妈和陆瓷在妇幼保健院旁边租住了一家民房，估计是因为安洋现在住在妇幼保健院里，他们为了方便照顾她才在这里租的房子。

　　到了妇幼保健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大厅，顾小罗却犯了难。她并不知道安洋住在哪个病房，若是给陆瓷打电话，看到是她的号码，以陆瓷的脾气，是肯定不会接的。正想去护士台问一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知为什么，这次看到是肖绍平来的电话，顾小罗突然松了一口气，按开接通键。

　　“顾小罗，我是肖绍平。你家里的事情，我听说了，嗯……我打电话是想问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肖绍平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是被前几次顾小罗的态度吓到了，怕自己会一不小心激怒她。

　　顾小罗笑了一声，道，“有，我正好需要你帮忙。你能到妇幼保健院来一趟么？我在大门口等你。”

　　不出意外地听到肖绍平道，“好，我马上过去。”

　　肖绍平赶到妇幼保健院门口的时候，顾小罗已经买好了花束和水果。

　　他锁好车，小跑过去，道，“顾小罗，去看病人么？”

　　顾小罗点了点头，对肖绍平道，“嗯，我想去看看安洋。不过我只知道她住在这里，你帮我问一下她住在哪个病房吧？”

　　肖绍平脸色僵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齿地道，“顾小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方才听到妇幼保健院的时候，并没有联想到安洋，更没有想到顾小罗会自己主动去看安洋。

　　“我当然知道。”顾小罗自顾自地笑靥如花，丝毫不理肖绍平愈来愈差的脸色，道，“难道她抢了我的男人，我就应该偷偷得躲到一旁去哭？那不是我顾小罗的作风。她可以抢走陆航，但不能抢走我的自尊。你不是要帮我的忙么？就帮我把最后这点自尊撑起来吧。”

　　肖绍平盯着她的脸足足看了几分钟，确认她不是开玩笑，这才皱了眉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走到一旁，过了一会儿，回到顾小罗身旁说，“走吧，内护３０２房，１７床。”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顾小罗跟在肖绍平身后，还差几级楼梯没上去，便听到陆航爸爸苍老了许多的声音，“肖警官，你怎么过来了？”一句话刚说完便看到顾小罗立在楼梯口，笑着叫了声，“陆伯伯”，脸上的表情顿时寒了三分，只是别过目光装作没有看到顾小罗。

　　顾小罗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便收了强装出来的笑容，直接走向３０２病房，被陆航爸爸喊住，“小罗，医生说了，安洋现在不能受刺激。”

　　这或许是第一次，陆航爸爸对顾小罗这么和气的说话。

　　顾小罗也极给他面子的停住脚，回头道，“好。那麻烦陆伯伯问问安洋，我能不能去看看她？”心里却叹，若是他们两人早些时候能这般和和气气的说话，怕是她和陆航的婚事也拖不了这么久。

　　陆航爸爸犹豫了一下，返身进了病房，不一会儿病房里传出愤怒的声音，是陆瓷。“为什么要见她？万一她使坏怎么办，向来那么多心眼，把我哥耍的团团转。爸，你怎么也被她迷惑了，安洋现在的状况能见顾小罗吗？”

　　隐隐也能听见陆航妈妈的埋怨声，“老头子，这万一……”

　　“阿姨叔叔，没事的。你们放心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保证不生气。我知道宝宝会害怕，一定不会惊吓到他的。”安洋截断了陆家三口的争论，说道。

　　病房里沉默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陆航爸爸露出半个身子对顾小罗招手道，“进来吧。”

　　顾小罗进了门去，见陆瓷正倚着窗台冷冷的看着她，陆航妈妈头也不抬坐在床边帮安洋削苹果。这不是一个单人病房，另一个床上的病人见状，忙对自己家属道，“今天天儿不错，咱出去散散步吧。”

　　顾小罗将手中的花束和水果递给陆航妈妈，“阿姨，这些放在哪里？”

　　“用不着，你有什么话快说，说完赶紧走。”陆瓷冷冷道。

　　陆航妈妈依旧没说话，却转身默默接过顾小罗手里的东西。

　　顾小罗笑了笑，道，“陆瓷，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来看看安洋，不是来闹事的。”

　　陆瓷瞥了一眼跟在顾小罗身后的肖绍平，冷哼一声转过脸去。

　　顾小罗这才看向安洋，她比上次见的时候难看了许多，整个脸像充气了一般大了起来，许是因为妊娠期浮肿。

　　原来对安洋的恨意突然间消失了，对陆家人的不满和怨恨也淡了许多，顾小罗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平静地对安洋说，“孩子还好吗？”

　　安洋明显愣了一下，才道，“很好。”

　　“那你呢？”语气依旧平静，却让安洋他们都担心她下一刻会爆发。

　　安洋明显跟不上顾小罗的思维节奏，只能讷讷道，“也很好。”

　　“那就好。”顾小罗点点头，结束了对安洋的话，转向陆瓷，道，“陆瓷，还有些话，我们俩出去说吧。”

　　陆瓷巴不得顾小罗快点离开安洋的视线，立刻起身往外走。

　　安洋却喊住顾小罗，道，“顾小罗，你不恨我么？”

　　顾小罗不回头，吸了口气，缓缓道，“怎么能不恨？可是恨有用吗？恨你能让陆航活过来吗？恨你能让这个孩子消失吗？都不能。我宁愿他活着跟我分手，也不愿意面对今天这样的场面。我也很想给他生孩子，可是他总怕我受委屈，搞到现在我的委屈没有一个人心疼。所以，安洋，你记住，陆航不是你抢走的，是我……不要了，因为他太自私，总是以为他安排的就是最好的，却总不管我的感受。从今往后，你尽管带着他的血脉活下去，我却要为我自己活下去。”

　　陆瓷在离她身后不远处站定，道，“顾小罗，算你狠，竟然报警说我是小偷。怎么，警察没把我抓走你觉得失望了是吗？告诉你，别把自己当作陆家人，从头到尾，也就只有我哥一个人把你当回事儿，你还真把自己当我们陆家的儿媳妇了？”

　　手放进衣兜里握着那个小小的红皮本本，只觉得掌心都要被烫伤。这一张薄薄纸片在陆家人眼里怎敌得过，安洋腹中那意味着希望和寄托的日渐成形的婴儿？

　　既然陆瓷把话说到这份上，顾小罗也不想给她留情面了，只是还没开口，看见病房门打开，陆航妈妈拿着一个熟悉的本子拿过来，走到顾小罗面前，递给她，“小罗，阿姨知道是小航的错，他不该背着你跟安洋好，你怪他是应该的，小瓷也不该把这相册拿来。这也是个念想，你拿走吧。”

　　顾小罗看了两眼那相册的封面，上面贴着一张她和陆航刚刚拍好的婚纱照，两边嵌着两行烫金的字，“一生一世，相依相守”。她推开相册，心里发酸，想不到他俩的一生一世，竟是如此短暂，“阿姨，我说了，陆航，是我不要的，这相册我也不要了。你要是怕安洋看见会受刺激，尽管烧了就好。”

　　陆航妈妈仍旧拿着相册不知道该说什么。顾小罗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下来了，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忍受陆家人对她的不好，却不能面对陆妈妈的这一点点温情，只怕会动摇了自己的心。

　　一直跟在一旁的肖绍平走过来对陆航妈妈说，“阿姨，既然小罗说不要了就是真的不要了。你就拿回去吧。”

　　陆航妈妈突然哭了出来，握着相册的手紧了又紧，“小罗，小航这孩子从小就心事重，有话也不跟我们说，可是阿姨知道，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阿姨也想着小航能早点娶你过门，小航出事了，阿姨知道你也很难熬……，可是安洋她……她肚子里……毕竟是……”

　　陆瓷的眼睛也红了，上前搂住陆航妈妈的肩膀劝着她回了病房。

　　方才想跟陆瓷撂的狠话，顾小罗一时没了精神开口，见陆瓷回转来，只说了句，“陆瓷，你哥哥欺负我，我认了，可你们如今别想再欺负我”，便转身跑下了楼。

　　一口气跑到住院楼外面，才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仿佛方才被隔绝在没有氧气的空间里。

　　面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她一抬头，见肖绍平一脸关切，也不跟他客气，拿过水来就咕咚咕咚灌了起来，喝了半瓶水，才觉得心口那股灼热感渐渐平复下去。

　　说了不怨，说了不恨，到底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她顾小罗又不是圣母。

　　肖绍平叹了口气，掏出一包纸巾给顾小罗，怜惜道，“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去走这一趟？”

　　“不亲眼看看他们和安洋，我怕我狠不下心去要回我的东西。”顾小罗觉得双腿无力，洒了点水滴在滚烫的眼皮上，顺势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肖绍平也坐在她身旁，直到她惊跳起来，推搡着肖绍平的肩膀，没魂地叫，“送我去上班，送我去上班，迟到啦……”

　　他的心才微微安定了下，有这般生气才是她这个年纪应当有的模样，他虽然比顾小罗大不了几岁，却觉得自己在她这个年纪，是十二点吃饭，十二点半就饿，每天除了盼着下班吃饭回家睡觉，就没有别的想头。

　　肖绍平推出自己的执勤车，喊了一声“坐好”，就风驰电掣地驶出了妇幼保健院的大门，感觉到加速中，顾小罗的手揽在了自己腰间，竟像个毛头小子那般轻轻扯了个笑容出来。

　　竟盼着这段路永不要到尽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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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你背叛了我，而是我放弃了你……
陆航，山长水远，阴阳两重，从此，再也没人记得，你我那些，原以为永远不会褪色的曾经……
你的家人，你的女人，你的孩子，从此，与我再无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