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夢入江南

18、雪狐传说

　　玉娇将茶杯重重地掷在木桌上，起身，神情有些茫然，像是回忆着很久之前的事情，脸上十分平静。只见她走向道观内一角的床榻旁，拂袖一挥，榻上便多了两人。定睛看向左边的女子，不正是萍茹么，而那右边的男子一定是她的夫君了。

　　兰烟看着榻上的二人先是一愣，随后走向那男子，用手在男子眉心轻点，我也好奇地移步过去。却见那男子眉心似有古怪，看上去像是有些暗暗发黑，中毒了一般。兰烟见状又用手挑起男子的衣袖，手心处也是一团黑色。

　　“你不用再看了，他确实是在死之前吸了魔兽的毒气，而那位姑娘虽然吸了少量毒气，却无什么大碍，我每日替她喂药排出体内毒气，再过几日便会醒来。你们既是来寻他二人，便带了去吧。”玉娇看着兰烟说道。

　　兰烟听罢点点头，道：“你说他们吸了魔兽的毒气，那这山中便有放出魔兽的结界了，在什么地方？”

　　玉娇抬头看着兰烟，眼光里满是琢磨，飘忽不定，过了半天才说道：“出了洞外，向北两公里处便是，你且小心些。”说完面露担忧之色。

　　兰烟也盯着她看了许久不说话，转过头来与我耳语几句便只身出了道观。原是兰烟让我留下，一方面守着萍茹夫妇二人，另一方面留意玉娇，她像是觉得玉娇有些奇怪之处。见并不是什么困难的差事，我便应了下来，不过却不敢怠慢，这玉娇自称狐族，刚又面露凶狠之色，举动很是奇怪。

　　兰烟走后，玉娇又请我入座，我用余光盯着床榻上的两人，玉娇见我长时间不语，笑了笑寒暄道：“还不知姑娘名姓？”

　　“苏月蓉，你唤我蓉儿便好，刚那个是兰烟姐姐。”玉娇笑着递上一杯茶。

　　她望着榻上的二人，眼中少了些凌厉之色，许是萍茹的经历让她哀婉吧。目光停留在床榻左则，眼中满是伤心，忽而转向了右边，瞳孔微微收缩。

　　“你方才为什么说他的死是罪有应得。”想起了刚才那个恨意的表情心中仍有余悸。

　　玉娇听到我在跟她说话，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我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就像暴雨来临之前的江面，平静而阴郁。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因为他相信了一个传说，关于雪狐的传说。”
　　听她提到“雪狐”二字，我心一惊，想起了之前兰烟告诉我的传说，一丝不好的预感慢慢袭来，我带着略有些吃惊的表情看向她，问道：“雪狐？这个传说不是无根无据的么？”

　　她看向我的眼神由阴郁慢慢转向明朗，嘴角带着似是而非的笑容，缓缓说道：“雪狐确是不存在的，不过这个传说却因此激起了人界多少贪妄之徒，费尽心机只为求得一碗雪狐的血。可惜他们再怎么寻找也是枉然，这世间怎会有雪狐呢？”她说话时的表情让人难以猜透，看似真诚却又像是故意引听着入局一般。

　　“如果不存在，那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寻找，难道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个道理么？”

　　“人们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没有看到即是还有存在的可能。那史册上的只言片语不正是别人所说的道理么，你相信么？”她用手轻挑一缕发丝于而后，带着笑意问我道。

　　被她这么一问，我竟是无言以对。她说的对，我又何时对史书上的东西相信的死心塌地，每个人都有思想，必定会怀疑。还有便是凭空无止境膨胀的欲望，对于新奇事物的欲望，对于轻易不老不死的欲望，用自己不过几十芳华的生命赌一回也不枉此生，怎知一切不过一场空，死守着本无根的虚假之言，终成了执念。

　　她看我的表情多了几分痛苦之色，我想起来了刚才那首歌词，便无心地问她。她听我提及歌词只是莞尔一笑，眼中倒是增添了一丝亮光。

　　“苏姑娘你可知道这栖凤山名字的由来么？”

　　“栖凤，自然是曾经住过凤，或是当地百姓希望引来凤，以求得安康富足了。”

　　玉娇听罢只是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像是夹杂了几分羡慕之情。

　　“叫栖凤，并不是因为凤，而是因为一曲凤求凰。”

　　“凤求凰？”我好奇地问道，难不成还有一段佳话留于此山。

　　她点点头，继续道：“当年，一位邻国的世子，在此抚琴，琴声引来了恰巧路过的燕国公主，他们二人惺惺相惜，不久之后，公主便远嫁给世子。因此成就了一段佳话，每逢六月初六，即那世子与公主相遇之日，这国内的男女便前来此山，在当年世子抚琴的大树上系上姻缘绳，以求得自己的好姻缘。”

　　原来还真有这么一段佳话，只是这山中不是被人传言有妖么，那些男女应该不敢再前来了吧。玉娇许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便笑着说道：“不过那已经是百来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有人来了，以前这山里可是很热闹的。”脸上的笑容在提到之前的事绚烂肆意，很是柔媚。

　　“我听你刚才提到他们吸了魔兽的毒气，便昏迷不醒。”这魔兽我之前也听师兄提起过，只知道它们一直在魔界之内活动，因为对人界有危害，便用结界封印了起来，受到魔兽攻击的凡人必死无疑，而吸入过量的魔兽散发出来的毒气或是血液，也会命丧黄泉。

　　“吸入少量毒气的人如果不排除体内毒气也会有生命危险，不过那男子在死之前吸入了大量毒气，恐怕……”说到这里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是已经死了么，还有什么妨碍？”

　　她听我这么一说皱眉看着我，说道：“北冥幻域，轮回之城，魂魄恐再难堕入轮回了。”

　　北冥幻域，轮回之城？今儿个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来这三界之内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地方。玉娇并未容我多做思考，便接着说道：“虚无之境，北冥幻域，世之难境也。入前者，万物□□元神俱灭，古无出之人；入后者，多为死前遭魔兽之害的凡人或进不了魔界的小妖。”

　　我听着她娓娓道来，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地方，入北冥幻域的恐怕都是些无奈之人与妖，而入虚无之境的怕是些对世事已无望的绝望之人，连轮回也是枉然了。此时，我又听到了道观外的凄凉鸟鸣，正在纳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

　　却见玉娇拿着茶杯的玉手微微一颤，满杯的茶水洒出许多，她斜眼看了看敞开的门，我心中也觉出了异常，便望向道观的门。一阵风把门吹得吱吱呀呀，伴着凄凉的鸟鸣，所谓鸟鸣山更幽，衬得四周很是安静。

　　我站起身来，在玉娇警惕的眼神中小心向门口走去，摒了呼吸，以便没有脚步声。随着我越来越接近那扇门，门的开合度则越来越大，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些刺耳。

　　突然，一阵狂风四起，将半边门完全吹来进来，挡住了我半边视线，吹得我眼睛有些支撑不住，眯了起来。一个黑影从另一边窜进我的视线，我急急地握住我的剑，往前就是一刺。那黑影想是没料到我会看到他，伸手挡住了我的剑，他停住站在我的面前，风也停了下来。

　　我打眼看去，一袭紫衣，非男非女，狭长的双眼透着些狠意，不正是之前遇到过的阴柔气质的男子么。他见出剑的是我也是一愣，随即换上了似笑非笑的面孔，想起了之前与他对决时，他确实速度很快，且身上还有些奇怪的香味，而如今在闻时，香味却没有了，很是纳闷。

　　他看我正在脑中思索，一副放松戒备的样子，目光一闪，道了句“原来是你”，便向我冲来。如今的我自不比那时，自吃了龙睛草之后，想是丹药起了作用，他的动作倒也能看出一二。见他快要碰到我的衣襟，转身一躲，从他的右侧急速掏出小刀，上前就是一刀。

　　眼见被我刺到，他倒是并未闪躲，待我刺到后，才往后退了几步，举着腥红的右臂冷笑着，却见他的右臂在我眼前一点点的愈合了，他看我一副惊讶的表情，很是得意，冷笑道：“就你那凡人的小刀怎能伤得了我。”说罢，举剑准备再次攻击。

　　“二位，且慢——”此时，男子后方传来了玉娇的声音，我俩皆转头看去，很是莫名。

　　玉娇见我们打的火热，忙急急上前解释道：“二位且慢。”转向了那男子，“这位苏姑娘不过是前来寻那榻上的一男一女”。

　　那男子听后，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收了剑，露出一副不信任的神色问玉娇：“既是这样，看来是我弄错了。”说着转向我，就是一拱手歉意连连，我见他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便赶忙摆手示意。

　　随后，他又转向玉娇道：“我今次来，还是那句话，只等姑娘开口了。”

　　玉娇确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亲王还有一句话”，说着眼中满是诱惑与信心，“姑娘难道不想见他么？”

　　亲王，想必是重黎了，他怎么会和玉娇有交情。而那个他，又是谁？我疑惑地看着玉娇，她在听到“他”时，肩头一颤，双手有些微微发抖，我看着她的异常举动很是不解。却见她好像在经历着极大的挣扎，眼中时而暗淡，时而明亮，五味杂陈。

　　终于，在经历了一番斗争后，玉娇抬起了平静的面容，嫣然一笑，道：“多谢亲王的好意，玉娇心领了。我说过，除了师父来，不然我是不会踏出这崖顶半步的，还望亲王放心。”说着就是一拜。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从这简短的对话中，我却听出了浓浓的阴谋味，想起了来这九黎国的初衷。我看向那男子，与他目光交汇，他眯起眼，目光中透着些阴狠，又看了看玉娇，便“哼——”地一声，甩袍出了道观。我望向一边的玉娇，则满脸的凄凉，脑中又回荡着那首歌，万语千言涌，消魂难遣，恐怕就是她眼下这般表情了吧。

作者有话说

　　文中的人物真是喜欢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