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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顾惜朝原本只是想利用尤知味把九幽也拉下水,却没想到却听尤知味牵出了自己亲生父亲那件事的内幕,虽说顾惜朝早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就等着尤知味把这件事揭出来,然而此时亲耳听到这件事,还是不由地脸上变色,而一旁的铁游夏则面无表情地看了顾惜朝一眼,当初傅宗书自杀,他也在暗中调查,只是证据不够,加上上面要结案,这件事就这么搁下来了,而现在尤知味却旧事重提,对于铁游夏来说是个机会,而顾惜朝虽没想到自己原来会这样吃惊,不过眼前这事却总算达到了他的预期,他亲生父亲傅宗书自杀这一事件让铁游夏去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九幽手里一直掌握着那些由英绿荷交给他的来自顾惜朝电脑上的证据,并且他也一直以为自己能看透顾惜朝的为人,确信他不会拿他的职业生涯和自己翻脸,所以一直没料到顾惜朝的目标都是他,所以这次九幽被请进警局的时候有点措手不及。
      顾惜朝等这一天大概也等了许久,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让九幽原本就铁青的脸色越发阴沉,“九叔,龙涉虚那个人沉稳可信,堂里的那些人还算信任他吧?”顾惜朝微微一笑,问对面脸色因刚才获悉的事而显得有点扭曲的九幽,“您看,前些日子您的那些手下都知道铁蒺藜失去了您的信任,于是见风使舵的人马上就到龙涉虚那边去了,如果龙涉虚他原本就想取九叔你而代之,现在人心又都到他那边去了,而他又熟知九叔平日的所有作为,一旦不小心把什么证据给泄露出去,您处境就更危险了。”
      “不可能,龙涉虚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九幽几乎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瞪着顾惜朝,原本就阴沉的脸显得狰狞起来,顾惜朝却仿佛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原本再怎么阴沉冷厉,九幽毕竟也已经是个老人了,“为什么不可能?你对他是有恩情,但是你对他施恩的目的却是让他为你所用,为你犯罪,而他现在明白过来了,向你要点报酬是应该的。”
      顾惜朝微微冷笑,果然老一辈的就算想法能与时俱进,与年轻一辈之间已经划开了一道跨越不了的距离。其实九幽大概也并不真正了解龙涉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稍加留意,就会发现,龙涉虚在很多事情上不愿直接参与,只因为不想陷得太深,而不是九幽所以为的只是行事周密不留破绽。
      “何况当初你在知道龙涉虚交了个女朋友之后,居然一门心思想拉她进这潭黑水,然后用她来牵制您的这个得意弟子,至此,您还好意思自称是一手带大他的人?其实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而是您自己的作为太过分了。还有,您说话最好少说一点是一点,否则我也不敢保证铁警官他会不会听到您说的话,要知道,当初他就是在查您,现在有了机会,他是不会放过的。”
      “顾惜朝,你别忘了,你的那么多罪证在我手上——”九幽怒不可遏地盯着顾惜朝低喝,然而这句话说出来,却陡然发现一个事实,顾惜朝既然连龙涉虚都能拉拢过去,那么英绿荷也必然将事情都告诉他了,并且那些罪证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根本威胁不了顾惜朝。心底模糊地明白这番顾惜朝怕是专门就是来对付他的,甚至顾惜朝在这上面花了近五年的时间。
      顾惜朝弹了弹烟灰,神色淡淡地的却略带讽刺:“如果我不想英律师拿到我电脑里的东西,您以为她能拿到?当时我知道您的疑心病很重,如果想要接近六分半堂,我就绝不能毛遂自荐,否则反而惹您的怀疑,正觉得自己没有法子的时候,当时大学毕业的英律师居然到我所在事务所面试。”
      “于是我在调查清楚她的身份之后,当即想办法让她通过面试,留在事务所工作,也许您原本是想让她想法子害我,但是既然当初您那么看得起我,甚至不怕我这个被你害死了父亲的人找到报复您的机会,那我何不好好利用这一点?”
      “那些参与非法活动的罪证,是专门为您准备的,您想,我既然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那么怎么还会愚蠢得在自己电脑里留下证据?当初我只是一个不小心把这件事告诉英律师了,于是您就拿到了那些证据,并且因为我的那些滴水不漏的处理手法而想要拉拢我。只是我都没想到,这个计划耗用了我四年的时间。”
      顾惜朝有些自嘲地喟叹:“一开始的时候,您知道我是个急性子的人,所以用四年的时间来试探我,和我比了四年的耐性,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我赢了,而接下来,我可能会代替您掌管着您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六分半堂。”
      “而您现在,就像当初我爸那样,而我爸那时候的处境,却是九叔您这个好友造成的,当初您利用黄金鳞对您的信任,撺掇黄金鳞害我和我爸,大概也没料到现在自己也会在相同境地里吧?”
      九幽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已经怒发冲冠地站了起来,闻言神色却静了下来,淡淡地问:“这些都是尤知味告诉你的?”
      顾惜朝笑着摇头:“不是他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知道的。黄金鳞从小跟随我爸,作为养子,他当然想继承傅家的一切,但是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空降兵却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眼见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没了,他当然要处心积虑地对付我,这件事很顺理成章。但是后来的事情就很不顺理成章了。”
      “当初我爸要不是藏了一份您给的所谓‘罪证’,他和黄金鳞又怎么可能免于死刑?当然了,您也没安什么好心,您拿条件来诱惑黄金鳞杀了我爸,然后利用这个在蔡先生面前邀功,您真是厉害,我爸他一辈子精于算计,却也没算计到您这个到最后还在他为他奔波的‘兄弟’目的是踩着他往上更进一步。您想,我爸掌握这份所谓罪证是为了保全自己和黄金鳞以及我和晚晴四个人的命,如果没有人撺掇黄金鳞,他怎么会杀了我爸,并且打算把这个所谓罪证给交出去?这样一来,可就相当于他把自己保命的东西给交出去了。您的计划很好,但是这个地方您是算计过头了。”
      “其实那闪存盘里的东西我看过,然后我找个认识的人把闪存盘给格式化了,后来交给蔡先生,我了解蔡先生的为人,他不会信任我,所以他一定会另外找人恢复这个闪存盘的内容,因为我那个朋友做了手脚,所以闪存盘恢复过来的内容显示里面有病毒,而这个病毒的作用就是在闪存盘第二次插入电脑的时候就会被格式化,并且还会显示这个闪存盘格式化的时间是四年前——到这里我就没有了私藏证据的嫌疑,而且蔡先生马上就会猜测,这个所谓罪证肯定不是我爸自己搜集来的证据,因为如果他自己搜集的证据日后肯定需要用到,又怎么会植入删除病毒,因为黄金鳞的事是九叔您做出来的,所以您马上就变成嫌疑人了,蔡先生怀疑您有不轨之心,否则不会私藏证据。”
      九幽究竟不能比得蔡京那不动声色的涵养,一想到顾惜朝这么个年轻人居然能这样沉得住气与自己周旋四年,最后借由方应看的引荐而进入六分半堂内部,至此已经方寸不再,一如尤知味得知了顾惜朝手里的掌握了什么证据时一样,额头冷汗涔涔。
      顾惜朝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眼下我这个律师也没法让您洗脱嫌疑了,与其浪费时间洗脱嫌疑,还不如按照老规矩,我们可以也许能交换条件,按照您现在的境地,难道您觉得蔡先生会救您?”
      顾惜朝看着他的神色,自动将话说了下去,为他解开疑惑,“您是不是奇怪,方应看怎么会将我正式引入六分半堂,蔡先生有怎么会答应那个赫鲁斯之绿眼钻石的提议?甚至蔡先生派我去拿回那个闪存盘之后蔡先生丝毫也不怀疑我偷藏证据?九叔您也太粗心了,竟然从来都不去想蔡先生的举动有什么深意吗?”
      顾惜朝慢慢地笑了起来,笑容却多了一些原本他这个年纪的人不会有的苍凉意味,“因为对于蔡先生来说,你们都已经是弃子了,而我,现在就是负责为他处理弃子的人,他会怎么处理手下的弃子,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我爸就是最好的例子。”顾惜朝停了停,低声笑了起来,“送你们进监狱反而算是救了你们的命——你现在该知道,为什么当初我爸会心甘情愿进监狱,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他最后这一举动,是想救自己的命,也想救我和晚晴的命——如果你们当初放过他,现在事情也不会这样。只是至少我和他不同,我不会让这种私怨牵扯上正事。”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九幽豁地抬起头来,看着顾惜朝,明白了顾惜朝想干什么,顿时笑得嘲讽,“你这么做的目的不仅是傅宗书吧?还有蔡先生吧?你刚才那番话,无非是想让我把他的有关证据给你吧?”
      “看来您还不相信您自己这个已经作为弃子的命运,所以要将我也拉下水?您尽可以打电话给方少东。其实您比我更了解蔡先生是什么人吧?”顾惜朝气定神闲地摸出手机翻开,指尖点在一个快拨键上,只是微笑着看着九幽,等着他开口。
      很久,九幽缓缓地摇了摇头,苍老的老人这才像是流露出与他年纪相符的颓然来,“对,我很了解蔡先生是什么人。不过就算你问我也没用,他是不会留下证据的,何况——”九幽目光冷恶地看着顾惜朝,“如果要说弃子,这件事过后,你会成为另一个弃子。”
      顾惜朝蓦地一笑,“不,我问的是您自己的那些罪证,我猜现在警局手里掌握的证据只是冰山一角,我要求您把所有您犯过的罪都告诉我,这样一来,我答应尽量帮您,二来,可以防止您口风不严,三来,您只要回答警官们问你的那些,他们不问的那些,我能让它们不存在,否则被他们抓住线头把所有事情都提出来,不是您和我会乐见的事,您知道成崖余成警督他有这种本事。”
      “反正现在六分半堂里的涉黑生意都给挖起来了,而您现在身陷囹圄也是定了的。而我能尽量让九叔您的涉嫌程度显得小一点。我说过,这时候您和尤大师进监狱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一开始他之所以将注意力集中到尤知味身上,是因为尤知味没有九幽那么沉得住气,仅此而已,至于尤知味最后是不是罪大恶极或者需不需要给予他应当的刑罚,那根本不是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度走出审讯室来,顾惜朝轻吁了口气,事情到此可能要暂时告一段落了,回想五年来,真是恍若一梦,甚至戚少商的回来至今对他而言都不像一件真实地发生在身边的事,甚至会忍不住想,回到自己的住处会不会突然发现戚少商并没有回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只是他自己过于思念而产生的幻象。
      八月初,六分半堂下的各项产业都没工商管理部门勒令停业整顿,而这段期间警局、经济侦查局、税务局等等部门联合彻查六分半堂的所有经济行为,尤其是堂中的那些涉黑生意及其资金往来,而堂中一些首脑人物也因各种嫌疑而被请入警局接受刑事调查,顾惜朝答应英绿荷的话也自然没有食言,在警方的取证过程中轻而易举地将龙涉虚在六分半堂的所有涉及犯罪的证据都消去,于是在审讯期间龙涉虚即使出入警局也只是以证人的身份出入,并未因为涉嫌什么而被调查,而这段时间蔡京又决定在这次大力查处的风波之后将六分堂交由顾惜朝和龙涉虚两人打理,龙涉虚跟随九幽打理六分半堂的事务已有近十年,对此如何运作管理十分在行,并且此时顾惜朝知道在整顿之后六分半堂将彻底与那些涉黑非法生意斩断联系,不过是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商业集团罢了,就算在之前也无法给出证据证明蔡京与六分半堂的直接关系,而这个风波之后,既然六分半堂都已转为商业集团,那么就算此时警方有证据能证明它与蔡京的联系,却已不能作为罪证来用。
      虽说这一次顾惜朝成功地将九幽和尤知味都送入了监狱,但是从整个事件来说,蔡京插手这件事的时候并不多,但是比起顾惜朝依然是略胜一筹,九幽之所以对于任何有关蔡京的问题都闭口不谈,一来是因为知道蔡京的能力,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怕当即就要落得和傅宗书以及黄金鳞一样的下场,二来他对蔡京是否出手干预自己的审判还抱持着一点希望,正好顾惜朝又做到了自己答应过九幽的事,为他尽力争取到最低的刑罚,所以九幽告知顾惜朝的,也只有他自己以前所有经手非法生意的事,而顾惜朝暗中调查蔡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同样了解蔡京这人的能力,以及那些不知埋得多深的盘根错节的势力,所以这次即使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只达成了一半的目的,至少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法子。
      而对于蔡京来说,在他开始注意到有人暗中调查东都集团的时候故意把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六分半堂。原本方应看故意在九幽面前假装对蔡京有异心果然引起了九幽的注意,而九幽正好想借机把爱管闲事的方应看从六分半堂里挤出去,同时又让两个得力的手下在重要位置上安排上自己的心腹,只原本方应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所以根本就没在意九幽的这一行径,并且以那段时间他在有桥集团工作繁忙为由故意不去关注六分半堂,而这段时间顾惜朝也在六分半堂之中,所以九幽除了安插亲信之外,注意力也都在被视为方应看心腹的顾惜朝身上。
      顾惜朝在算计九幽,而方应看何尝不是在算计顾惜朝,他知道顾惜朝父亲傅宗书过去与九幽的交情,所以九幽在面对顾惜朝的时候,一方面会注意到顾惜朝在处理各项复杂事务上的才能,一方面却会因为傅宗书的事而不断怀疑,顾惜朝和九幽两人在这里明争暗斗的时候,而躲在顾惜朝这个幌子后面的方应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其实在戚少商故意透露国际刑警对于有桥集团的调查的时候,蔡京也已经将六分半堂视作了一枚最后能抛掉的弃子,九幽越是对六分半堂紧紧抓住不放,也越有利于他将所有的线索和怀疑都引向六分半堂,蔡京几乎哪个方面都算得万无一失才出手干预,于是就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六分半堂那些参与涉黑非法生意的人都被调查讯问,以各种罪名被判入狱,而因为平时出入蔡家的只有九幽自己,所以这些人压根不知道九幽和蔡京的关系,所以口供之中不可能涉及蔡京自己,而能够证明九幽和蔡京关心的人又只有龙涉虚和铁蒺藜,而现在龙涉虚的罪证不存在,铁蒺藜又下落不明中,九幽又因为与顾惜朝的交换条件而不需提到蔡京,加上他自己本来就还抱着希望,于是此时的蔡京完全和六分半堂无关,甚至被查出走私宝玉石并且利用宝玉石采矿、加工以及销售来洗钱的东都珠宝公司也因为是六分半堂所投资而使得它与东都集团本身的联系十分薄弱,所以东都集团基本不受其停业调查以及媒体对其停业原因报道的影响。虽说顾惜朝对蔡京和六分半堂的关系也算了解一些,但是他的计划进行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万无一失他也不愿意提前暴露自己的真正目的,至此蔡京依然是这一局里的最大赢家。当然如果早早地算上那些被交到雷卷手上的资料,胜负倒也未可知。
      对于顾惜朝来说,戚少商干脆利落地把所有材料都交给了雷卷,其实倒了省了他自己在矛盾的情况下做决定的麻烦。
      虽然赫鲁斯之绿眼Ⅰ已经作为证物被锁进了警方的证物柜里去,但是剩余的十三颗钻石却依然属于东都珠宝公司的合法财产,因为并不涉及珠宝公司的走私行为,所以也并未被没收,随着东都珠宝公司被有桥旗下的‘黛斯’收购而成为‘黛斯’所有,因为有先前赫鲁斯之绿眼Ⅰ的鼎鼎大名,这十三颗钻石最终还是拍卖会中被一个来自俄罗斯的热衷于收藏钻石的钢铁大亨竞拍去了,竞价为1.12亿美元,虽说这是个十分惊人的价钱,但是这十三颗钻石的成功拍出,总算为六分半堂的风波画上了句号。
      晚上七点,郝连春水和息红泪两人却已经坐在顾惜朝家的餐桌瞠目结舌如临大敌地瞪着餐桌中央的一尾杜鹃醉鱼,其实这尾鱼烧得极好,焦糖色的鱼配上几点翠绿新鲜的香菜,并且汤汁浓稠、香气四溢,但是出于顾惜朝这个懒人的手就很匪夷所思了,到此郝连春水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顾惜朝问:“你不会真的想干掉我吧,所以请我来吃最后的晚餐?”
      桌上当然不只有一道杜鹃醉鱼,还有芙蓉肉,虾油豆腐,煨三笋和宫保鸡丁,这下子又是一桌子五彩缤纷,再度展现顾惜朝那挑剔龟毛的烹饪理论,只是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些菜色都是出自那个一脸被压榨的悲催员工表情的戚少商的手。
      比起郝连春水,息红泪倒是更了解顾惜朝,挑着眉毛反问:“他要是想干掉你,会用这种大费周章的方式吗?” 顾惜朝很不哂地瞄了郝连大律师一眼,用俯视的眼神直接打击他,“红泪说得对,我要是想干掉你,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今天只是请你来吃顿家常饭并且说点事情。”那边戚少商面无表情而又小心翼翼地递过筷子。
      息红泪看着明显有点别扭的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然后憋不住地低声问一旁满脸理所当然的顾律师:“你没对他做什么吧?他怎么是一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态度?”
      旁边的郝连春水噗地笑了一声,顾惜朝则差点被呛住,随即气不打一处来:“我能对他做什么?你该问他对我做了什么!”这个家伙完全不长记性,不仅三番两次伸手打乱了他的计划,并且还自以为是地把三两下把事情给了结了,想到这个顾惜朝就不由地郁闷之极。
      旁边的息红泪和郝连春水的想法明显被这最后一句话带歪了,双双露出一种了然的让顾惜朝看了之后觉得莫名恼火的表情,息红泪还表示理解地跟着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们冷战的原因?”顾惜朝表情扭曲,而戚少商则早已忍俊不禁。
      她最近对这个频繁出现在顾惜朝周围的人已经不再惊讶,只是趁隙又仔细地打量着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外国人像戚少商像得彻头彻尾,而现在这两人站在一起,竟也颇有居家的感觉,而这时候顾惜朝看到戚少商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就要坐下去,原本就颜色缤纷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给我坐那边去,不许靠我这么近!”
      戚少商则一把将顾惜朝向椅子上按了下去,“这个问题能不能吃完饭再讨论?”顾惜朝怒目横眉,“吃完饭还怎么讨论这个问题?”戚少商自顾自地在他身侧坐了下来,习惯地揉他头发,“哎,别让客人看笑话行吗?”一只脚在桌子下毫不客气地向戚少商小腿胫骨上踢去,顾惜朝坚持赶人,“戚少商,你给我坐那边去!”
      周围似乎一下子变得冷飕飕的,郝连春水和息红泪目瞪口呆,顾惜朝叫这个洋鬼子什么?这个疑问浮上心头,同时两人也希望现在就有个人跳出来证明他们的耳朵里是着实出现了幻听,但是与愿望相反的时,对面的洋鬼子挠了挠头发,目光艰难地对上郝连春水和息红泪的目光,不自然地露出一个极心虚的笑容:“呃,这个问题原本打算饭后讨论的——”
      “顾惜朝,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郝连春水嘴角抖了抖,蓦地扬高了声音向顾惜朝吼了一嗓子——果然世上没有白吃的晚餐,不出意料,毫无预警这么一个重磅炸弹就丢出来炸得他们七荤八素两耳轰鸣。
      “你都听到了,你们对面这个笨蛋他名叫戚少商,而且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戚少商,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他,我保证他不敢不回答。”顾惜朝作为始作俑者,比谁都淡定,只动了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横了一眼戚少商。
      此话一出郝连春水彻底懵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几乎当即跳过去一把拎住戚少商的脖子,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戚少商?你真是戚少商?你这个臭小子——”他盯着戚少商的脸半晌,终究是因为不太确定,硬生生地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转过头去看顾惜朝,再度确认,“他真的是戚少商?”
      顾惜朝慢条斯理地答:“你放心,我没疯,也没认错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戚少商本人。当初可能是证物被人偷偷换了,所以法医根据证物所得出的结论也是错的。”
      郝连春水松了松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那目光怎么看都和顾惜朝是一个级别上的,忒不怀好意,“戚少商,你瞒得滴水不漏啊。”后者因为理亏而举双手投降,“郝连,我这么时间没和你联系因为先前我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何况——”
      郝连春水挑眉冷笑:“你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居然还没忘了跑来找顾惜朝?戚少商你耍我们这么久,真是好样的啊,拒不承认还到处找理由给自己开脱?”
      “拜托你,郝连,这个事情我有必要撒谎吗,又是不拍电视剧我有必要说自己失忆么,这个事情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他!”戚少商忽然觉得郝连春水并不比顾惜朝好对付,赶紧抓紧时间解释,直接把一副置身事外态度的顾惜朝给拉了进来。
      “放屁,上次昊云大厦的事他还帮你作伪证呢,从他那里得来的证据能信么?”郝连春水不知从什么地方听来了昊云大厦电梯案件的相关八卦,以前是半信半疑,现在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来反驳戚少商。
      “那你刚才怎么还问他有没有发疯?他说他没疯你就信了?没见过你这么厚此薄彼的,何况要这么说的话,你还找人调查过我呢,你郝连小妖要是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名闻遐迩并且和顾惜朝不相上下,怎么你就没查出点什么来?”
      话说郝连春水在戚少商面前占不了便宜的最大原因就是他不是顾惜朝,所以戚少商和他斗嘴掐架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留情,而戚少商在顾惜朝面前屁颠屁颠跑前跑后的狗腿模样,郝连春水倘若是看到了,一定会拼死拿数码相机给拍下来留念的。
      “切,你就装吧,顾惜朝这个人性格那么火爆你要是个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他能忍受你的死缠烂打,你要是忘了顾惜朝这三个字你还能在大半夜的跑去把人家酒店的前台闹得一团糟?调查结果不是显示你殷先生一向为人冷酷的么?”论吵架郝连春水这辈子也没怵过谁,同样牙尖嘴利地回敬,并且扯上顾惜朝。
      “我就是死缠烂打怎么了,我又没差到那种让人见了就想往外赶的地步,难道他就不能对我产生好感?何况你郝连大律师比我厉害多了,人家还把你老婆引为情敌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郝连大律师的魅力都红到对手那边去了。”
      戚少商最后几句怎么听都有点酸,当初看着他们两个在那边讨论送息红泪什么礼物的问题还不觉得怎样,后来扯着扯着顾惜朝居然连那句与他老婆是情敌的话都冒出来了,那时他基本上什么都没想起来,面对这样的一句话,心情怎么能用复杂两字来形容。
      “厚脸皮这个词简直就是因为你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现在我终于确定你这个混蛋是真的戚少商没错,你看看你们两个,一个厚脸皮一个自大狂,果然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见扯出旧账来了郝连春水顿时面色一黑,自家老婆被顾惜朝引为情敌,这不间接说明了戚少商倒是对于自家老婆曾是他前女友的事印象深刻,还深刻到连失忆都不能忘怀的地步么?顾惜朝是红泪情敌那么戚少商你特么还是我的情敌呢混蛋,说到这里郝连春水不禁暗骂,更是不能放顾惜朝在旁逍遥了,顿时又将他拉进了战团。
      息红泪已经从震惊中平缓了下来,眼见这两人说到这里已经偏离原轨开始扯皮吹嘘互相挖老底了,更是哭笑不得,正要上去把两个人给拉开,让他们先坐下把事情解释清楚,结果这当儿郝连春水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戚少商赶紧架住了他的拳头威胁他:“郝连春水,你别得寸进尺!顾惜朝都打不过我你还是别打了吧。”郝连春水闻言顿时蹦了起来:“混蛋,你的意思是我身手还比不上顾惜朝?”
      旁边的顾惜朝则凉凉地伸手按着息红泪的肩将她按回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开始介绍今晚的菜色,“他最近升级了家庭煮男,厨艺似乎不错,口味也不错,他们俩要打架让他们打去,不需要因为他们耽误晚饭。”
      息红泪斟酌三秒,觉得他们两人反正都是在废话掐架,大概一时半会也不会真的打起来,于是点头同意顾惜朝的说法,“说的也是。真没想到啊,戚少商这个家伙的厨艺居然也到了厨师的级别。”顾惜朝嗤之以鼻,“厨师级别?就他,还早呢。”
      两人开始趁机大快朵颐并且很友好地开始讨论家务厨艺问题,不过说起厨艺方面息红泪对顾惜朝只能说是自愧不如,她出身虽不大户大贵好歹也是中产阶级,与妹妹息红玉两人基本就没在家务上留过神,偶尔能下厨炒个寡淡的家常菜她妈妈都要感动好半天,想她上次洗盘子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当年高中时候给戚少商带的所谓爱心便当其实还是她老妈给做的,不过让郝连春水羡慕戚少商羡慕到两眼发绿倒是真的。
      可是和一个大男人讨论厨艺家务问题不是很奇怪么?几分钟后息红泪有点诡异地再度看向顾惜朝,目光闪烁,“咳,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很像闺蜜?”简直是太像了,那边那两个野蛮人在扯皮掐架,而他们两人则友好地在这边讨论厨艺问题和晚餐问题,怎么看感觉都有点奇怪,不过鉴于顾惜朝对于‘顾美人’三个字的反感,息红泪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尚且需要先累积一点勇气。
      “你错了,他才像你的闺蜜。”顾惜朝闻言倒并无不悦,只是拿眼角斜了斜戚少商,息红泪纳闷地看了一眼正被郝连春水掐着脖子威胁的戚少商,“为什么?”顾惜朝更加慢条斯理了,“他都贤惠到什么家务都能一把罩的地步了,难道不像是我老婆?你如果和我们在场的谁是闺蜜的话也应该是我老婆,不是我。怎么着身为家里的男主人我也不会和上门的客人起冲突的,这是礼貌,所以——”他对着因他这句话而停止斗嘴并且同样用诡异眼神看他的戚少商和郝连春水摊摊手,用眼神反问他们,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咳,戚少商,原来你是在下面的那个。”得知这个重磅消息,郝连春水的注意力瞬间被转走,原本伸出去打算用来揍人的手也收了回来,摸着下巴怪腔怪调表示惊讶。
      “怎么,你有意见?”戚少商横了郝连春水一眼,后者忍住笑拍着他的肩膀分析道:“话说两个大男人的相处模式一向没有多少选择性,反正万变不离其宗,到最后都会演化成谁上谁下的问题,有的人不计较但是有的人就计较得很,戚少商,你居然是属于对此并不计较的那一类人,我表示非常惊讶。”
      郝连春水虽说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种,但是要知道身为律师最大的职业病就是对事情的看法比较一针见血,于是他在看待这个问题上依然像往常一样眼光犀利,说完了他心情相当愉快,虽然很可惜这句话并没有损到戚少商。
      听到这一句息红泪不禁狠狠地像郝连春水使了个眼色,这三个家伙凑到一起净是疯言疯语没个正经话,好歹也顾虑一下自己这个身为女士的在场人员好不,不过话说回来戚少商这个人一向就跟外科医生似的,对于自己周遭的人都已经没了何谓同性异性的概念,并且将她当哥儿们也很多年了,至此简直完全没有考虑到在场人物里还有一位女性。
      结果因为顾惜朝有意或者无意的这句话,一顿家常晚饭就这么变成了批斗会,延续了上次顾惜朝没有完成的批斗,郝连春水则一直嚷嚷着让戚少商给予五年来的精神补偿,想他堂堂郝连家大公子居然也在葬礼的时候为戚少商掉了几滴眼泪,此时看到这个罪魁祸首其实依然活蹦乱跳的于是越发有点不平衡起来。
      戚少商白了他一眼,抓住机会回报郝连春水方才对顾惜朝那个理论的声援:“你别表现得像被我始乱终弃好吗?你打这么长时间的官司难道不明□□神补偿通常用于诽谤索赔么,我什么时候诽谤过你?”郝连春水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戚少商,你胡说什么?”
      而顾惜朝对于损人一直有一套,此时又非常了解郝连春水的心思,当即凉凉地给予建议:“郝连你不缺钱又不缺爱,所以别让他给予精神赔偿了,就现在,让他也当场给你掉几滴眼泪吧,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嘛。”
      郝连春水眼睛一亮,“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戚少商,你要是能当即给我掉几滴眼泪我就相信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息红泪依然哭笑不得地打断:“你疯了?没事要别人给你掉眼泪干什么?”
      郝连春水向戚少商绷了绷脸,“这小子总是自称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还真就想看看你小子掉眼泪的模样。”戚少商对此很乐观,还不忘打击郝连春水:“我就等着看你能用什么法子让我也掉两滴眼泪呢,吵架,我是不如你在行,但是打架,你却不如我在行,何况就算投毒下药你也比不过我。”郝连春水一拍桌子咬牙切齿不服输,“戚少商你别给我得意,我郝连春水非让你把那几滴眼泪还给我不可——”
      那边息红泪终于有点忍不住了,瞪着眼扳过郝连春水的脸,飞快地将一勺宫保鸡丁塞进他的嘴,然后一把推上他的下巴:“你就闭嘴吧,你这样乱搀和人家的家务事,走路会被猪踢的。”刚才她手上用力大了点,郝连春水只觉自己两排牙齿都撞得酸了,捧着下巴作哀怨状,而那口宫保鸡丁却吃得飞快,“红泪,我是你老公,你出手能不能别这么狠?”
      息红泪板着脸硬梆梆地回答,“我只是觉得你们这几张嘴现在最适合用来吃饭,而不是吵架。郝连你要是再搀和一句,回家罚跪搓衣板两个小时,到时候你别跑去跟爸妈叫屈。张嘴。”然后是一勺子虾油豆腐,话说新时代女强人的最高境界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管得了老公治得了小三,息红泪又恰好是女强人中排得上号的,这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女王气质镇压全场,威逼加利诱政策双管齐下刚柔并济,顿时收服了还在腻歪的情圣郝连大少爷。
      戚少商张着嘴巴覷了顾惜朝一眼,看那样子是想笑又不敢笑出来,顾惜朝习惯性地不动声色却毫不留情地在餐桌下一脚踢了过去,踹得他那得意的表情差点就化成眼泪飚出来。
      难得的荣宠让郝连春水顿时眉开眼笑,立即将方才吵架的事以及吵架的原因统统丢脑后去了,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白痴幸福,并且示威地向戚少商挥挥拳,顾惜朝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嫌恶唾弃地看着郝连春水,刚拿起的筷子又从手指上跌了下去,戚少商则笑得直捶桌子,“红泪,你果然有一套啊,在这方面我们都得叫你一声前辈。”
      息红泪不像郝连春水那样直接表现出对戚少商的不满,而是慢悠悠地回答他的问题,那和顾惜朝如出一辙的危险笑容让戚少商背上都不禁一麻,“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么,你可以来跟我取经,学学怎么才能轻松搞定自己老公。听你刚才那句话,还真像闺蜜啊。”戚少商听了依然是那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向顾惜朝瞥过去的眼神却仿佛别有用意。
      后来事实证明,息红泪当年在北大的第一才女兼校花的名号可真不是盖的,只小小的一杯迷汤灌得郝连春水当即忘了再跟戚少商计较什么,一直到吃完晚餐送出门之后还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尚未清醒。
      晚饭后,戚少商自然而然地恢复平日在顾惜朝面前的狗腿状,殷勤地跑去料理家务,顾惜朝则一脸深思的表情,抱着胳膊站在后面三尺外,很戒备地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背影,戚少商把碗盘放回壁柜里,然后故意叹了口气,“菜刀在左边第一个柜子里。”
      顾惜朝原本戒备着戒备着就走了神,正不知注意力游离在什么地方,突然戚少商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呆掉了不知道怎么回答。难得顾惜朝有迷糊的时候,戚少商嗤嗤地笑着转过来倚着流理台站着,眉毛一高一低,“你这样站在我背后,是不是想找个机会拿刀劈了我?可惜你连自己厨房的菜刀放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我看你还是放弃这种举动吧。”
      同样抱着胳膊的造型,却是漫不经心的姿势,脸上带着一点无伤大雅的又痞又邪的表情,看得顾惜朝莫名地有点心跳加速,然后戚少商眼底笑意深了一些,一步步走了过来,端正了语气问,“顾惜朝,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他这样缓慢无声地走过来的姿态,让人顿时想起科普节目中那些面对猎物蓄势待发但是无法确定它到底会在哪一秒突然扑上来的大型猫科动物,拥有着漂亮的毛皮优雅的四肢,却散发着凶猛的让人脑筋犯晕两腿发软的气息,面对这一样一个人,仿佛心脏就吊在喉咙口上,一上一下地抖着,顾惜朝至此不禁退了一步,“什么话算不算数?”
      戚少商不出声地略略侧着头打量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说我很像你老婆那句,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惜朝,我觉得赖账和推卸责任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提醒你,既然行使了权利,那么就别忘了履行义务啊。”标准的露八颗牙的笑容加上脸颊的酒窝再加上黑得隐隐发亮的深邃眼睛,这感觉很致命,致命到仿佛一下子捏到了人的七寸,顾惜朝盯着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牵线傀儡,连四肢眼睛都快不受自己控制了,于是神色不自然地再退两步。
      “放屁,我只是说‘像’,没说‘是’,要履行什么义务?如果说,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得负责任,那么等着被我负责任的人能从这里一直排到港口去。”随着他的逼近,顾惜朝又退一步,直恨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居然还注意眼前这个家伙的模样是不是很致命!
      戚少商乐得看他近乎手忙脚乱却又不允许自己落荒而逃故作强势的模样,奸笑着反问:“难道你不知道恋爱中的人是容易误会的么?”顾惜朝被他这气势压得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你误会了关我什么事?你的大脑思维又不是我编写出来的程序,短路了难道还要找我?”说完转身、摔门、走人,在听到背后那人可恶的笑声之后,越发觉得自己狼狈,不禁怒上心头。
      戚少商慢慢地从厨房里踱出来,正好看到顾惜朝从自己这些天来所住的房间出来,手里零零总总抱着的都是他的铺盖,不禁吹了声口哨,挑眉笑问:“怎么,打算让我搬去你房间睡?”回应的是怒气冲冲的一句“放屁”,然后顾惜朝当着他的面将铺盖丢进了盥洗间,冷笑回头:“今晚你可以滚回自己家里睡,顺便醒醒你的脑子。”
      戚少商看着那堆铺盖三秒,毫不犹豫地就向楼上走去,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顾惜朝的房间,“惜朝,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如果郝连结婚的当晚如果被撵到外面去睡,那该是什么感觉,所以现在你既然连我的铺盖都限制了,那么我只好到你房间去睡。”
      “戚少商你丫个祸害我今天要灭了你!”顾惜朝脸色变得又青又红,当即扑过去,伸手凶狠地要卡他的脖子。戚少商在应付顾惜朝的拳脚上积累了许多有用的经验,于是驾轻就熟地捉着他的胳膊钳住他的腰就往楼上走,依然老鹰捉小鸡一样,顾惜朝这么个大活人的体重都没有对他的步伐速度造成半点影响,而且顾惜朝同样身为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自己的屋子里喊‘非礼’,别说没人听到,就算有人听到也会以为他们这纯粹是将肉麻当有趣。
      要是这样被人看笑话了顾惜朝就算不气死也会呕死,而戚少商大概就是算准了顾律师死要面子又太过倔强的性格必然导致他在这场拉锯战上的孤立无援,阴森森地看着他笑,“就算是祸,那还不是你祸从口出?记住有些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的,就跟请碟仙似的,基本上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顾律师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何况——”他故意拖长了声调,嘴巴贴在顾惜朝耳边恶劣地笑,“这么多天你当我没看出来你是故意和我打冷战的,你根本没怎么生气,对吧?”
      “你这个阴魂不散的——”顾惜朝一遍挣扎一边骂,然而说出‘阴魂不散’四字之后却不由自主将后面半句噎了回去,分明有那么一瞬间的气短。一向肆无忌惮不怕死的顾惜朝在戚少商回来之后开始有了点小忌讳,对于死啊魂啊什么的字眼颇敏感,终究是因为觉得这五年的分离多少有些一语成谶的味道,此时竟怕自己说个什么出来,再度乌鸦嘴一样地成真,这种事如果再发生一次,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如果我不是阴魂不散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地回来,甚至我把什么都给忘了却还是能遇到你,惜朝,老天爷这么费尽心机也要让我回来,你就别拒绝他的好意了吧?”戚少商拖着顾惜朝一路上楼,将他拽进卧室。
      被一下子按坐在床沿,顾惜朝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戚少商距他极近,体温仿佛都能透过衣服直接熨在他身上,也许和别人距离这样近他也能完全脸不红心不跳,而且通常都是他看别人笑话的份,但是眼前这个人是戚少商,并且这个时候他神情里散发着一种很致命的让人很想吞口水的诱惑。顾惜朝不由自主地又败退了一步,这次终于退到了最后一道城墙下,近乎张口结舌语无伦次:“戚少商,你你你要进来睡可以,但是不许爬上来!”
      防线层层瓦解之后,面对兵临城下这种局面的顾惜朝爬到床中央盘膝坐着,顺手抄起一本英汉法律词典,当作武器持在手里,死守最后一道城墙,很有一种‘你要是敢上来老子就和你同归于尽绝不带任何犹豫’的架势,心知领土再沦丧下去就该签下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了,话说人活着的最低道德标准就是得有个底线,打架打不过吵嘴还势均力敌这一点也就罢了,唯有丧权辱国签订城下之盟这一条死也不干。
      顾惜朝骂骂咧咧地拽着自己的头发,强烈鄙视自己这紧张到快要休克的状态,都是大男人谁怕谁?但是为什么戚少商这个家伙就能这样慢条斯理还从容不迫的?而自己这个样子,气势顿时就矮他那么多截,简直太丢脸了。想完这一点,顾惜朝直接将手里的英汉词典给扔了过去。
      戚少商轻轻松松地接住了书,嘴角噙着一抹笑谑,直看到顾惜朝觉得自己背后的寒毛都一根根竖起,这才忍俊不禁地问:“我又没说要干什么,你怎么反而那么激动?方才你也都说你是家里的男主人了,你这么慌慌张张压不住阵脚不怕丢‘男主人’的份啊?”他停了停,又问,“顾律师,你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了?”
      说到这个顾惜朝更怒:“是你自己先毁约的,谁知道你会把那些该死的材料全都交给雷卷?你以为事情提前结束了你的目的就达到了?没门!”TNND都到这份上了都要往别人床上爬了这家伙假装什么清纯,难道他步步近逼从住进自己家到跑入自己房间住然后死乞白赖要和自己一起睡的目的只是为了盖被聊天不成?顾惜朝对这种不负责任又引人误解的言行勃然大怒,抓起手边的东西又砸了过去,“混蛋,你给我睡地板去!”
      说到这里,干脆将跳下床拉开壁柜找备用的被子枕头,哪知道等抱着被子枕头回过头,方才那个一脸不良企图的家伙已经盘膝坐在自己方才坐过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英汉法律词典,一面看一面摇头:“家庭冷暴力啊,真是家庭冷暴力,哪有让自家老婆睡地板的?”
      这个头衔他还用上瘾了是吧?顾惜朝瞪着他,随即丢下枕头被子跳起来就一个猛虎扑食飞扑过去,一下子将戚少商压在身下, “刚才谁说行使了权利之后就要履行义务的?那好,现在你履行义务的时间到了,亲爱的老婆——既然你这么喜欢‘老婆’这个头衔的话。”最后几字咬字特别重,顾惜朝眉毛挑得老高,一副‘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的让人看了顿时脊椎骨发凉的笑容,伸手就去扒他的衣服。
      “惜朝,你真的很想?我原本只是想借你的床来睡觉而已。”戚少商笑得他一双大眼睛都弯了,闲闲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那姿态看起来极是舒适,半点都没有即将被压之人的自觉。顾惜朝恶狠狠地看着他笑,“我的床可不是你能白睡的。”
      戚少商想了一下,懒洋洋地笑着点头:“看来不用讨论也知道代价是什么了,对吧?”他好整以暇地剔了剔眉看着顾惜朝,看似毫无防备,但是那神色姿态却自有一种无懈可击的让人下不去手的感觉,而顾惜朝在这方面一向脸皮极薄,连连调了好几口呼吸都没能阻止自己的脸皮发红犹豫怯场,而认识到自己这一点之后顾惜朝更加地鄙夷自己,于是短短的半分钟后,顾惜朝决定放弃用这一招来对付他,异常郁闷地从戚少商身上爬了下来,戚少商支起身向旁边挪了挪,看着顾惜朝拧着眉毛刷地掀开一床夏被自己躺进去裹了个严严实实,既好奇又好笑地上去扒开一条缝,问:“难道你还需要先酝酿一下情绪?”
      顾惜朝狠狠地骂了句网络通用语,“情绪你妹!”戚少商趴在枕头上,憋着笑意强作郑重其事的态度教育他,“在这事上你还真别把自己往极端上逼啊,这样很容易出现在心理问题的。”
      “你才心理问题!你全家都心理问题!”上次被他说心理问题,这次居然还是心理问题!顾惜朝扒开蒙到鼻子上的被子,几乎口不择言,其实顾律师嘴巴虽然厉害但是骂人词汇却少之又少,除了从书本上看来的那几个比较文雅的国骂词汇,还有就是从网上看来的那些有内涵的骂法了,话说网络上人才济济,什么绝妙的高级的骂法没有,但是面对戚少商这个家伙,他依然在这方面表现得极蹩脚。
      “顾律师,你骂人也别把自己绕进去啊,现在我全家不就只剩下你和老爹了么,万一被他知道了,他因此而拒不承认你这个‘女婿’怎么办?”戚少商半开玩笑的规劝引来了顾惜朝的冷笑,“八字还没半撇就开始拿岳父俩字来压人了?你还真够出息啊。”
      其实原本顾惜朝用老婆俩字来形容他纯粹只是为了打压他的气焰,但是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个家伙打蛇随棍上,拿这俩字赖上自己并且什么都往这上面扯,那就很有点流毒无穷的感觉了,尤其是这岳父俩字,让他莫名地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简直是什么跟什么啊,前一阵子他还在想着怎么将他彻底赶出自己的生活,结果这会儿却已经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和他在这里讨论岳父女婿的问题,简直像是脑子坏了。
      “反正我在你眼里一直就是那种没出息的人种,我也不觉得被你打击到。”戚少商干脆把他揽在怀里,坏心眼地抬腿压上,给一个树袋熊式的拥抱,顺带像安抚炸毛宠物一样抚着他的头发。
      顾惜朝向外挪了挪,板着脸问:“你是不是训练过怎样应付逼供?”戚少商终究和五年前不太一样,尤其是现在,他突然发现戚少商即使乍看还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但是这些却像一层薄薄的面具一样,掩藏着下面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笑面虎本性,什么都还没做什么都还没说就让旁人自乱阵脚,他自己倒还四平八稳不动如山。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的笑脸,一时竟觉心底微微战栗,恍然想到,大概戚少商这张笑脸太过可亲,让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当他是直爽开朗的性格,但是实际上却并不如此,至少这家伙板起脸来也非常冷峻吓人。
      戚少商自然没注意到顾惜朝在想什么,笑着给了个很让人咬牙的回答,“是有训练过,不过我这种应付非礼和猥亵的能力却是天生的。”顾惜朝听得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拍掉了他摸着自己头发的手,“你都说要履行义务了还哪来的非礼猥亵?戚少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刚才的确被你非礼过啊,只是你终究有色心没色胆,居然连趁机多摸几下都不肯,哈哈,在现代社会里,像你这么纯情的人简直是活化石级别的生物啊。”
      戚少商嬉笑着悄悄凑过去打算偷亲,结果被一双冷眼瞪得不敢动弹,于是叹了口气只好正经解释,“老爹所负责的部门就是专门训练卧底人员以及提供卧底人员的,你说要不要训练怎么应付逼供?万一被抓住了要求供出同伴或搭档乃至全盘计划怎么办?我跟你说啊,电影里的情节虽然一向夸张,但却并不都是假的,譬如——”戚少商饶有兴致地张开嘴让顾惜朝看他的某颗槽牙,口气难得一本正经,“这颗牙里就真的藏有毒药,是强效神经类毒素,最多三分钟就能让人心脏停跳。”
      顾惜朝心脏一缩,只觉连脚尖指尖都没有来地麻了麻,愕然瞪着他说不出话来,戚少商没料到顾惜朝反应这么大,当即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隔着被子拍着他僵硬的后背以示安慰,“哎哟哟,咱们的顾律师原来真的这么好骗啊,我开玩笑呢,这种没人性的做法我们并不采用,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你说是不是。”
      顾惜朝当即死命一肘子恶狠狠拐在他肋下,面沉似水,“你觉得开这种玩笑很好玩?骗我很好玩?”最后一句是暴喝的形式问出口的,戚少商立马端正姿态,紧紧把他抱在怀里,“惜朝,不开个玩笑怎么知道你原来这么关心我?”顾惜朝恼羞成怒地把头别向另一边,“我只是在担心我要不要去做个体检看自己体内有没有毒素,我活得好好的还不想死。”
      “既然说骗你的又怎么会是真的,何况牙齿里就算真的有毒药那也十分安全,你不用担心会通过这种方式误杀人——”戚少商这次不管不顾地扳过他的下巴亲了下去,口中的话便显得含含糊糊。
      顾惜朝扒开他的脑袋,气喘吁吁地瞪他,“他妈的,别想转移话题蒙混过关,你告诉我,你这下子把所有材料都给了雷卷,那你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戚少商笑着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声音却极轻,“我自有对付他们的方法,我三年来在东南亚搜集的资料里有一些非常特别的东西,这个任务就算完不成,他们也不会太好意思找我麻烦的,你就放心吧。现在会让我觉得麻烦的,只有顾律师你了——”他半真半假地咬了咬顾惜朝的脸颊,手掌顺利地爬上了顾惜朝的腰间。
      顾惜朝就算再纯情也知道他今晚的确想把所谓的便宜给占回来,不由地伸手推在他胸口上,强作镇定地瞪眼,“谁刚才说只想借我的床睡觉来着?”戚少商目光从他发红的耳朵溜了回来,嗓音暗哑地笑:“既然我自动矮你半头答应当你的‘老婆’,那么别的地方总不能也矮你一头吧?既然拆掉了东墙就只能从西墙那边补了,你说是不是?”
      “今天晚上你就在等着说出这句话吧?我说你这个混蛋怎么今天表现得那么良好原来就是等这句话!”顾惜朝一拳砸向他的肩,这只手却被半路拦截了去,用力地按在了枕畔,顾惜朝挣了两下,呼出的一口气经过喉咙的时候抖了抖,像是忽然走岔了一样,话尾当即喑了下去,在口腔中消散无踪。
      半晌,顾惜朝一巴掌拍在戚少商脸上,横眉怒目:“你给我洗澡去,一股子油烟味!”戚少商笑得得意,到底也没忘了申请权利,追问:“那我今天不用睡地板了?”顾惜朝忿忿地给了他一脚,“再啰嗦你就给我滚出去!”
      终于成功地把顾惜朝的卧室变成了自己的卧室,戚少商的鲸吞蚕食步步逼近战略卓有成效。至于那份所谓的健康检查表,则是顾惜朝事后才想起来的。
      (PS:小戚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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