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年华》萧寒露

2、第一个抱我的男孩

　　我还记得那时我多大，大得足够知道我们是两种性别，小得不知道着代表什么含义。
　　那时他是我的邻居，比我大7天，只有7天。我是那个小区最小的孩子，一直希望有人可以叫我姐姐，他除我之外就最小了，所以我经常很愤怒地看着他，诅咒他为什么不晚点从妈妈肚子里爬出来。
　　现在我保留的照片中最早的一张是我百日时照的，上面脑袋光光的宝宝睁着一双迷茫的小眼睛看着这个不太满意的世界，脚丫不安分地往嘴巴里送。我奶奶说那天照像时我把自己的衣服全弄湿了（不用我解释什么意思吧），于是把他的衣服扒了下来给我穿上，不管他在一边光着屁股哭喊。
　　从小我就一直欺负他，谁让他比我大呢，而且还比我胖。
　　我们的爸爸妈妈白天都上班了，他经常被家长送到我家里让我奶奶帮忙照顾，然后我奶奶就把我的玩具都倒在地板上，反锁了房门出去做饭。我们用木头积木搭房子的墙壁，把小板凳拼在一起做屋顶，塑料的铺成一张床就成了我们的家。我们在外面喊刮风拉下雨啦，代表我的布娃娃就赶快跑进去锁上门，把他淋在外面。偶尔和别的孩子玩过家家，他当爸爸时一定是我当妈妈的。不过这种时候很少，因为大多数时间一起玩的孩子都比我们大，我们只能乖乖地做孩子。
　　后来我们上了同一所小学，我们不在一个班里了，好难过，我每天放学只能和班上的女同学一起回家一起玩，不然奶奶会不高兴，别的同学也会笑话的。
　　有时下课的时候遇到他，他总是没心没肺地胖乎乎地叫我的乳名，那时我就给他一个最天真的笑容叫他哥哥。那时候同学之间突然流行起把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搭配在一起的游戏，见到男生都不敢说话，哪怕是很想说呀——不过不怕他们说我和他的话，因为小时候两家大人早就说过了。
　　有一次放学时我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小狗——接着吓跑了，边跑边哭，跟在后面的他以为我喜欢那只狗，就把它一把抱起来然后在后面追，我看到了，哭的更加厉害。
　　他长得越来越胖，我却越来越瘦，然后他转学搬家，没了音讯。
　　多少年后我有了真正的男朋友，第一次拥抱的时候我特别害怕，仿佛这个动作标志着一个未知的世界，他的胳臂并没有让我觉得安全，却像在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所以我想起了他，那时候他不可能有保护我的能力，但是我就是放心，让他抱着我离开。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自己的女孩，他会很温柔地去拥抱她吗？

　　我三岁那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自己爬到滑梯上，却无论如何不敢下来，不管爸爸如何在下面伸手去接。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胖男孩说：“洋洋，你上去把婷婷抱下来吧。”
　　于是他慢慢爬到我身边，坐在我后面揽住我的腰，一使劲我们就一起滑了下来，越来越快，下面的世界漩涡般向我们逼近。
　　后来我们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