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江湖（七星坛传说）》南都拉拉

28、破镜难圆

　　在这寂静的夜晚，山上虫鸣不休，天干物燥，许多人都辗转难眠。

　　完颜哲哲住得离他们不远，一开始听到他们声音很大，吵得孟启睡不安稳，流光想要前去一探究竟，却被完颜哲哲制止了。与周笠在岛上住了这些日子，她也算是过来人，知道夫妻间吵吵闹闹很正常，床头打架床位和。没多久却听到动静极大的声响，她与流光对视一眼，暗道不好，赶了过去。

　　一进院门，只见南宫羽呆呆的站在房门外，眼睛定定的望着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却是林盈盈蜷缩着身子，躺在石凳边，双手紧紧捂着腹部，额上冷汗淋漓，身下鲜血直流。

　　完颜哲哲冲上前去，手忙脚乱的查看她的情况，见她神色痛苦，血流不止，心下了然，回头冲南宫羽吼道：“还不快将她抱进房中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南宫羽机械的执行着她的命令，将她轻轻放到床上，下一刻却被完颜哲哲挤到边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和床上那人苍白的脸色，好像置身一场噩梦。他“啪”的一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

　　完颜哲哲眉头紧锁，从进门后就再没说话，流光从她的神情就知道事态严重，眼睛不住的往南宫羽身上瞟。这两人也算是在大家见证下一路走到现在，一直都以欢喜冤家模样出现在人前。难道只是人前秀恩爱装样子，背后却暗藏龌蹉？

　　流光探究的眼神如芒在背，但南宫羽顾不得解释，他一颗心都挂在了林盈盈身上，心中后悔万分。看着她痛楚的神情，他也宛若刀绞，诊治的时间度日如年。

　　“能保住吗？”林盈盈虚弱的问道。

　　完颜哲哲沉默半响，还是轻轻摇头，身为人母，她自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残酷性。林盈盈眸中的光彩渐渐变淡，最后晦暗一片，她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屋内寂然一片，南宫羽如醍醐灌顶，这才明白似的，抓着完颜哲哲的手臂，颤声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他这样聪慧的人怎会不明白呢，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完颜哲哲恼恨的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桎梏，对林盈盈轻声安抚：“盈盈，这只是意外，不要太过自责！”见她闭着眼点头，又对流光说道：“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她，我跟南宫少侠有事商议。”林盈盈闻言略带激动的睁开双眼，目含乞求的看着她。完颜哲哲心领神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说吧，刚才怎么回事？”她冷着脸，沉声问道，不怒自威。

　　“盈盈到底怎么了？”南宫羽脑中只剩下盈盈苍白的脸色和身下那摊鲜血，对她的问询充耳不闻。

　　不提这个还好，完颜哲哲眼中怒气更盛，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平静，“你还好意思问，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盈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现在孩子却没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她从来没跟我说过……”

　　“哼！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她说想在你的生辰宴上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现在倒是不必了！”

　　如梦初醒，南宫羽悔恨交加，半响睁开猩红的眼睛，含怒看向她：“这一切都是你们七星坛一手造成！”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又将心中积怨已久的怨气尽数说了出来，听得她连连皱眉。

　　耐心听他说完，完颜哲哲摇头不语，脸上嘲讽神色不减，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真替盈盈可惜，她对你的一腔情意，竟被你看做一文不值！”见他想要反对，用一记眼神制止，接着说：“作为七星坛坛主，我来告诉你真相！不可否认，为了达成我们的目的，的确做了些上不得台面之事。但南宫老爷却不是我们暗害的，南宫夫人也不是我们派去的，她是蒙古人的奸细。”

　　南宫羽面露疑惑，又听她说道：“漕帮与你南宫世家联姻得了好处可不止七星坛！”想起自己上任后之所以没遇到太多阻碍，漕帮的势力支持的确功不可没，他羞愧不已。

　　“你身中剧毒，是谁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服侍？你二人朝夕相处，凭你‘一剑飞羽’的精明竟然看不出她的真情？你随她上山也是心甘情愿的，何来逼迫一说？”连连发问，气势如雷，问得他哑口无言。

　　说了这许多，她有些疲惫，“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盈盈是我的亲人，如果你再让她伤心，我绝不放过你！”一字一句的说完，南宫羽竟然从她的眼底见出渗人心脾的寒意。她到底是谁？

　　密谈结束，完颜哲哲先行离去，南宫羽在黑暗中呆坐良久，缓缓起身，一开门却看见穆信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他心中一惊，想到穆信出神入化的功夫，也就释然。

　　“南宫少侠，自西南一别，天下大势朝夕变幻，你我应该好好谈谈……”

　　南宫羽暗自诧异，但此时盈盈还躺在床上，那人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义愤填膺，诸多疑惑在脑中盘旋，孰是孰非他一时理不出头绪，不愿再提。

　　穆信见他没精打采，了然于胸，“本王可以为羽兄答疑解惑。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进屋详谈为好。”南宫羽沉默半响，还是放他进来。

　　敏感的嗅到室内残留的百合香，穆信脸上神色不变，眼中坚毅之色更重。“我希望彼此都能开诚布公。羽兄可知道，小颜与你夫人都是七星坛的人。”见他并不惊异，知道他早已猜到，穆信再次坚定与其合作的信念。

　　“但你定不知道她们同时还是女真贵族，大金遗民！”信心百倍的说完，果然见他脸色大变，穆信再接再厉补充道：“这样一来，她们修筑山寨，暗自屯兵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沉吟片刻，南宫羽抬起头，面露怀疑：“不知穆王爷今日将此等绝密之事告知在下，有何用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长期活跃于武林，私底下做了很多分化瓦解武林联盟之事！”

　　穆信抿嘴一笑，凤眼迷离，“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这些事他的确做过，也并不期望能瞒过南宫世家的当家人，与其掩饰，不如坦然应承。“昨天你我敌友难分，但至少今日，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即使说不上朋友，也能称呼一声盟友。”

　　听他言语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南宫羽不以为然，淡漠的说道：“是么，恕在下眼拙，没看出王爷所谓的敌人。”

　　手中玉扇瞬即合拢，穆信回头看他，目光透着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端的是正气凛然。“身为大宋子民，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遭受战火摧残？难道你就能忍心看着蒙古铁蹄践踏我大宋河山，你身为南宫世家当家人，竟然如此胆小怕事，枉担了‘一剑飞羽’的名头……”

　　被他说得惭愧不已，南宫羽“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呈上族长信物，正色道：“穆王爷，你不用再说了，南宫羽惟您马首是瞻！”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穆信心中得意，面上还是庄重严肃。南宫羽这种人，名门庶子，少年成名，最看重的就是名誉，他对症下药可谓高明。玉扇潇洒打开，“羽兄不必着急，此事需从长计议！”得到了他的保证，穆信轻飘飘扔下这句话，仰首阔步出门，留下一脸茫然的南宫羽注目他渐行渐远。

　　兀自沉思半响，南宫羽恍然大悟，真想捶桌大骂。穆信说得那么豪气冲天，什么民族大义绕得他晕头转向，才会那么轻易的许下诺言。实则却是为他自己的儿女私情，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势力为他赢得美人归。真是可惜了自己被他激起的一腔热血。但转念一想，穆信的话也还是很经得起推敲，至少他如今知道了盈盈的身份，这个情况让他重新审视两人的关系，感触颇多。

　　这样一耽误，他回到内室的时间就很晚了，见他回来，原本在床边看护的完颜哲哲很自觉的离开，临走还不忘丢给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烛光摇曳，虽然是夏季，山上的半夜还是冰凉沁人，林盈盈已经沉沉睡去，梦中却仍然微蹙眉头，南宫羽在她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为她抚平。虽然彼此还有许多心结有待解开，但情意的真挚不言而喻。不管将来发生何事，南宫羽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她保驾护航，让她做个单纯的小女人。

　　在完颜哲哲的精心照料下，林盈盈很快恢复了身子。不同于南宫羽的刻意漠然，她言笑晏晏一如往日，但细心的人就会发觉，她的笑意再也没能进入眼底。两人相敬如宾，都没找到合适的表情面对彼此，开始了分居生活。

　　此事一出，山上的气氛越加诡谲，偏生穆信不受影响，依然活跃在完颜哲哲周围，想尽一切办法引起她的注意，孟启对他也更加喜欢。完颜哲哲既为好友担忧，又为穆信的骚扰烦恼，更加思念远在他乡的周笠。

　　流光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无可奈何。他一直将周笠视为目标，关注他的言行举止，所以他也能将布局看个大致。钓鱼城是复国军在西南的最大驻地，它的具体位置和山寨布局一直被视为最高机密。如今他却让其堂而皇之的暴露在穆信和南宫羽眼前，不得不说是兵行险招。

　　此二人身份特殊，分别代表了武林和大宋朝廷，他们对大金的复国梦必然持否定态度。但周笠却轻松的请君入瓮，让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所依据的不过是他们难以割舍的情丝。

　　想到这里，流光不由自主的泛出苦笑，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一颗牵制蒙古的棋子，与那二人有何区别？下意识的朝室内看看，她搂着孩子睡着了，满室生香。

　　拼尽一生，换得她的幸福，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