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在水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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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完颜哲哲，她很快反应过来：“你……你是装的？”见他默然不答，她苦笑一声，想来也是，一向精明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那么大张旗鼓的安排，只可惜了自己那晚的焦灼等待。
他长叹一声：“我从未跟你说过当今局势，你出门游历这些日子应该也了解一二。”
“大宋偏安一隅，蒙古虎视眈眈，强敌分部四围，中原百姓过得很苦。”
周笠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我认为这正是我们收复失地的最佳时机，筹备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决一胜负了。”
“什么？”她脸色更加惨白：“这么快吗？”
“快吗？”周笠的目光有些凌厉，仿佛看透她的心思：“你难道忘了那些为了大金牺牲的勇士吗？难道你不想带领女真子民过上真正幸福的‘人’的生活吗？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蒙古人肆意掠夺海东青和属于我们的宝藏吗……”
一声声严厉的责骂让完颜哲哲脸色红白交杂，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可是战争就真的能解决一切吗？
见她默然不语，周笠猛然醒悟自己太过激动，毕竟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让她担负这些太残忍。他走过去，抱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胸前，感觉她身体微微抽搐，他又是一声叹息。
周笠是心怀天下，顾念苍生的人，自己应该信任他，并且给予他最大的支持。想到这里，她平息下来，眼中是陌生的坚毅：“你的计划是什么？我能做什么？”
“不，”周笠既欣慰又不忍：“你已经做得很好，因为你，‘七星坛’在江湖上的地位很高，这对我们积累财力物力有很大帮助！”
知道是他安慰自己，没有他的鼎力支持，没有坛中那些能人异士，仅凭她和流光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能干成什么大事。但难得听到他的表扬，完颜哲哲还是分外甜蜜。
她犹豫半响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那件事：“其实，孟儿是大宋王爷穆信之子。”小心的抬眼看他，发现他眼中暗潮涌动，她着急的解释道：“你要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他没有什么想法……”
看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周笠觉得分外心疼，手不由得攥得更紧。赵与芮，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这是我一直捧在手心，万分珍爱的女子，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哲哲，”他定定的看着她，淡金色的眼眸中倒影着她小小的影子：“孟儿就是我们的孩子，是大金未来的王！”
似乎被那个“王”字震住，她半响都回不了神，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一股难以言喻的不祥之感渐渐升起，却不愿深究。转移话题，问道：“复国军那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太乐观，你要走了吗？”
见她又绕回这个问题，周笠清楚她刨根问底的个性，终是坦承：“姚统领为了掩护弟兄们撤退……牺牲了……”
虽然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亲耳听到还是很难接受。那个最爱逗弄自己，爱喝酒爱讲荤段子的姚爹爹也死了吗？这十几年来，不断有人死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会不会有天他也会离自己而去？仅是这样一想，心就针扎般疼痛。
“我要回去，跟他们在一起。”他终于说了出来，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海岛终究不是他的归宿。
“我跟你一起！”很怕他会拒绝，完颜哲哲有些急切的争取说：“我是大金的公主，我不会给你添乱，如果要我待在这里天天等你的消息，我肯定会疯的。”
早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周笠并不讶异，但他还是轻轻摇着头：“你可以去，但不是去上京，而是到合州！”
“合州？”她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又释然：“你要启动那个计划了吗？”
“十几年前你的父皇没有等到，我这些年又不断的修缮，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我先回上京，将复国军主力转移过去，你在那里接应我们。”
“可是要将那么多人在两国眼皮子地下从北转移到南，恐非易事！”
看来自己放任她到江湖磨练的决定是正确的，听她一语道出问题的症结，周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这个我自有主意，你不用担心。只需在这里等待流光。”
“什么？流光要来这里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心底有几许淡淡失落，但只有将他们母子交给流光，他才能放心。“我已经通知他了，应该就是这一两天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完颜哲哲大喜过望，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从密林中转出，正是她想念多时的人——流光。
他四处探寻的目光也飞快的定格在她身上，不由得睁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完颜哲哲再也再忍不住，朝他跑去，紧紧的抱住。
感受到她温热的身体，嗅到那熟悉的百合香，流光猛然清醒，将她从自己怀中推开，不觉眼眶已红：“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你不是故意躲着我吗？”越说越气结，竟要转身离去。
她赶紧一把拉住，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这样凝望着他，良久才轻轻唤道：“流光……”
他身子一颤，回过头来，脸上满是泪痕。
完颜哲哲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眼泪也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看他风尘仆仆，哪里有仗剑少年的勃勃生气，这份情谊让她如何拒绝？
流光终是忍不住，扑过来抱起她，口中不停呢喃：“阿姐，阿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到处找你，你说过不再离开我的，你这个大骗子，我恨死你了……”
“是我不好，是我错了……”将他搂得更紧，完颜哲哲难掩欣喜。是啊，这是她的流光啊，她怎么舍得让他伤心。
“咳……”一声清咳，打断了久别重逢的二人。
流光这才发现周笠的存在，他飞快抹去眼角的泪水，眼底腾起紧张和戒备。这是周笠，他从小仰视的英雄，甚至可以算是他的半个师傅，但，比敬重更多的是自卑。
“既然你来了，我也就能放心离开。”看懂他眼底的不安，周笠了然的一笑，化解了三人之前的尴尬。其实，他很不错，只用一天时间能从惠州漂洋过海来到这里，还能保持七分体力，相信假以时日，他的成就定在自己之上。
流光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朝完颜哲哲看去，她脸上神色复杂，虽有不舍，却并未像从前那么伤心欲绝。难道阿姐已经放下了对那人的情意？流光暗自揣测。
“哇哇……”一阵响亮的哭声响起，周笠和完颜哲哲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冲进屋去。这声音却像晴天霹雳，流光忽然觉得全身乏力，多年的守护，多日的追寻都没有了意义。原来，她已经获得了幸福。
等两人手忙脚乱的帮孟儿换好尿布，抱着他走出门外，才发现流光已经不见踪影。完颜哲哲分外着急，神色慌乱的看向周笠。回她一记安抚的眼神，他冲下山去。
不出所料，在海边找到欲扬帆离去的流光，他也不阻拦，只淡淡的说：“我走了以后，他们母子就拜托你了。”
“什么？”流光闻言勃然大怒，一改刚才的心灰意冷：“既然你们都有了孩子，你还要将他们弃之不管吗？江山对你而言，比他们还重要吗？”
并不回答，他眺望着茫茫大海，眼光飘渺。
“简直混蛋！”在他身边几年，知道这是他心意已决，不会更改的反应，流光忿然出手。
两条人影在洁白的沙滩上肆意飞旋，伴着咆哮的涛声，两人都拼尽全力，无关胜负，而是为了挚爱的她和男人的尊严！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最后两人都摊在沙滩上，大口喘着粗气。
“几年不见，你武功大有进展！”周笠只休息了一会儿，气息就平顺了下来，看向流光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欣赏。
“哼……几年过去，你的体力可是大不如从前……”断断续续的说完，他瞥了周笠一眼，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他自己清楚，自己跟他比还有很大差距。但他并不气馁，时间就是他的优势。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周笠苦笑一下，是啊，这就是他之所以能容忍他跟在哲哲身边的原因。自己终不能照顾她一辈子，而身边这个人，他……他才是哲哲可以一直依靠的。
周笠站起身来，拂拂身上的沙砾，冷冷的看着他：“我要你跟我发誓，一辈子不背叛她，永远保护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抛下她！”
夕阳即将没入海中，淡淡的金光射过来，他站在那里，说着这些话，眼神坚定，眉目凌冽，仿佛一尊天神从天而降，睥睨天下。
流光被他镇住，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微仰起头，与他对视，朗声说道：“我自然会用我的性命去护她周全，我对她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从未让她伤心，从不辜负她的情意。而你，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
周笠并不反驳，定定的看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半响才说：“孛儿只斤•承思，汉人有句话叫‘言必信，行必果’，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今日的誓言。”
不顾流光错愕的表情，他跃上小船，御风而去。流光焦急的喊道：“你不跟阿姐道别就走了吗？”
他并不回头，海风扬起他的衣袂，随风飘飞，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无踪。流光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茫然，暗喜，忧伤……他摇摇头，回转身去。
却见山上岩头突兀的站着一个人，完颜哲哲抱着孩子眺望茫茫海面，隔得很远，流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伤感还是分外清晰的传了过来。他暗骂那人一声，扬起明媚的笑容，朝她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在水一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