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齐*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迷离又绚烂的气息。
　　他伏在他身上没有离开，只是稍稍侧了侧身，挪去了压在他身上的部分重量。感受着他依然灼热紊乱的呼吸，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
　　他也没有推开他，似乎是疲累得没有力气，可刹那睁开的眼里，分明莹闪着动人心魂的光芒。
　　他的手悄悄覆上他的，插入指缝，轻轻握住。
　　片刻后，手下的那只手动了动，不是撤离，没有逃开，同样是轻轻地，手指扣上他的手背……
　　两只手完全契合在一起。
　　如同相爱至深的情侣。
　　谭忠恕脑中一片空白。
　　他想看他此时此刻的神情，想知道他当时当下的心情，想问他知不知道这样的回应会让他……彻底失控！可是他不敢看他，怕他看到的根本就不是他期望看到的，怕他用熟悉的神情陌生地看着他……
　　他的手心渐渐被汗水浸透，不知不觉将那只手抓得更紧。
　　他任由他这么抓着，即使手被抓得生疼。他闭紧了眼睛，仿佛已经睡去，然而轻颤的睫毛却泄露了他的秘密。
　　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身下那人的体温又渐渐变得灼人，等谭忠恕意识到的时候，几乎是弹着从他身上跳起来。
　　“新杰……”他讶然低喊，不确定地注视着他。
　　刘新杰一拳砸在床头柜上，发出好大的动静，嘴里不知咒骂着什么，倏地瞪向谭忠恕，“谭忠恕，你为什么不早点杀了那个人渣？！”他嘴上在发狠，神情像耍赖，眼睛却湿漉漉的，浸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
　　谭忠恕只得抱住他，“是我疏忽了……”
　　“我要是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你再跟我道歉！”像是赌气，刘新杰推开他，起身就要下床，却觉得一阵头晕，身形略略迟疑。
　　“你干什么？”谭忠恕一把拉回他。
　　“你别管我！”定了定神，刘新杰掰开他的手，一脸不耐烦，“你回去吧。”
　　知道他又开始烦躁，也猜透了他的心思，不知怎的，这会儿谭忠恕却有些想笑，忍不住戏谑道：“我要是真走了，你还不得把屋顶掀了啊？”
　　“你……”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刘新杰有些发愣，发愣也就算了，他盯着谭忠恕看了半晌，突然，早已沾染了轻红的脸颊又被晕染上一层嫣秀的色泽。
　　是可忍孰不可忍……谭忠恕轻叹一声，拽过刘新杰，重重亲了下去，不容置疑，柔情万千，又无可奈何……
　　整整一夜，房间里都充斥着引人遐思的气息和失人心魂的声音。
　　刘新杰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中失魂，又在一次又一次的骚动中惊醒，他的身体被一遍一遍烙上他的烙印，他的气味渗透入他的皮肤，侵袭着他的骨血，啃噬着他的心魂……即使过分强烈的感官刺激令他无法思考任何事，可也抑制不住心底如潮般喷涌而上的绝望。
　　身体炽热到极致，内心冰冷到极致。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他和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谭忠恕清理完一切，又仔细包扎了刘新杰右手臂上的擦伤，不太严重，消毒处理一下即可。
　　这时的天空已经露出了一点色彩，离天亮不远了。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不是要合眼，而是把早已昏睡到人事不醒的那人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拥紧。
　　他也很疲倦，困倦缠绕，几乎沾到枕头就能着了。
　　可他不忍睡去。
　　十几年来，他从来不敢想象有这样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睡在他怀里，如此柔顺，如此乖巧，宛如一只猫。
　　即使……也许只有一个晚上。
　　手，轻抚上他的眉梢，仿佛在触摸易碎的青瓷，然后，沿着脸的轮廓缓缓滑落。他贪婪地描摹着他的五官，好像太阳升起之后，他和他即将离别，他要将他的一切都印在脑中，然后，永不相见……
　　是的，谭忠恕从来不是个乐观的人。
　　他永远都在预见着悲伤，而结果，也永远是悲伤。
　　“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他低喃，眼里的柔光闪闪，情之深切，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动容。
　　可惜，那人却看不见。
　　“你越来越会演戏了……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如果不是在这样被逼无奈的情形下，他不会允许他如此接近，更不会因此泄露了秘密。
　　是啊，谁又能在这么原始直白的状态下掩饰住真实呢？
　　即使过了十几年，他依然可以清晰准确地找到他的敏感点，因为那早已刻入他的身体，成为他本能的一部分。那他呢？也能如此明晰地找到他的所在又是为什么？就算他跟他一样也是出于身体的记忆本能，那他眼底滑过的那抹挡都挡不住的悲意呢？
　　“如果你想这么下去，我就陪你这么下去……”他长叹。
　　不这样又该如何？难道还要回到当初人前好兄弟人后陌路人的状态么？那时候，他默默看着他，心如刀绞，而他，却连看都不愿看他，可他知道，他的心，早已片片碎裂。
　　“谭忠恕！你让我生不如死——”
　　时隔多年，再想起他当年说与他的这句话，他依然觉得胸口像撕裂了一般灼痛着。可是怎么办呢？他根本无力缝合他心上的伤。
　　“谭忠恕，对他好一点……”他的耳边仿佛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猛地抬眼看向窗边，那里依稀有个人影。
　　那人温和地朝他微微笑着，眼神恳切，“谭忠恕，答应我，对他好一点。”
　　他的嘴抿紧了，手不知不觉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那人还是笑笑的，从容，儒雅，清澈，“我从没想抢走他……想，也抢不走。”
　　可是，他分明已经离我远去……因为你！他眼底的控诉满满当当。
　　那人摇摇头，眼神忧伤，再无言语。
　　他浑身发抖。
　　天气突然变得好冷，怀里的人似乎也变得虚幻起来，他努力地撑开眼，将他再度拥紧，拥紧，几乎要揉入骨髓。
　　“新杰，别想起来，永远也别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