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人心•叶广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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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广文乃江湖中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卓绝人物。有一等一的身手，一等一的家世，一等一的名望。
虽已年届四十，却气质吞云般威仪自生，光华不可直目。这样一个江湖崇仰的人物。却只有一个妻。
江湖中的谣言总是长得飞快。没有人能躲过谣言的飞矢。
据说，曾有人头次拜访叶家，淋了雨，随口唤了个仆妇拿干布来擦拭，后来才知道那人就是当家主母。
据说，当年其妻有恩于叶，记怀在心，故允诺终生不复娶，安安生生与她修好一世。
据说，有女刺杀其妻，流着泪喊：今日诛此女，换你一生自由！再不胁恩缚你，终世不得逃脱！
叶广文的妻，唤乡心。与凡人一般，双目一鼻一口。绝无出奇之处。想当初叶广文年少时，已是何样丰神俊朗，无数名媛侠女芳心暗许，又怎轮到这平淡无奇的乡心？
乡心的确救过叶广文。
初见时是在茂密的人丛中，乡心第一次见到叶光文，那佩剑少年神情倨傲，剑眉星目，在众人的簇拥中缓缓走过。像遥远的星芒，因为太远，反而没有引起激越的心绪。
“乡心。”一双手向她伸来。
她揉揉因做针线而发痛的眼，笑了：“该吃饭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叶广文也笑：“可不是？转目白头，只怕你不要我了。”
“今年公选的江湖第一美人呢，果然是令人惊叹。”乡心望着儿子揣来的绣像，啧啧开口。
“那自然，”儿子叶深接话，“她母亲是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万山月，父亲是与爹爹齐名的杜见秋前辈，怎么可能不好看嘛！”
乡心一笑，悠然道：“自然，该是长得好了。”
记得那时万山月为叶广文哭断寸肠，衣不解带地照料半个月，江湖谁不为之眼热？
那么个周身火红的娇柔女子，曾双眸含泪，纤指指住她，痛声道：“你何德何能，囚下广文一生一世？你又是何居心，跑下崖去救他？你怎样资质，要他终生痛苦？”
“你痛苦么？”她曾经抬眼问。
身畔传来他低沉的笑：“怎会不痛？习武多年可不代表受伤也没感觉啊。”
她手指翻缠，为他打好重重药布，烛火轻摇，像人心一样不定。耳根微热，颊红了半边，手是颤的，心却不定。
他突然拾起明亮的眼眸，望向夜空，轻叹了口气：“今日这一战以后，只怕我在武学上会有长久的寂寞了。”
“可曾害怕？”她禁不住开口。
“怕。”他坦承，“怕再见不到你，怕令你痛苦，更怕你让自己内疚。”
……字字句句，穿越无际时空，现在还言犹在耳。
牡丹宴上，白衣女子给他敬酒，他淡淡颔首，举杯饮尽。
那飘摇的眼波，重重涌动，在光影的交衬下，不着痕迹的深情。她浅浅地笑：在广文身边这许多年，是在看太多。
银光突闪，凶气乍现。在这至紧要的关头，白衣女子的身形挡在他前面。是呵，连这样的机会，也无自己的份呢。她竟然淡淡地笑，莫非自己真囚他一世？令他寂寞痛苦受人嘲笑？
酒已凉透，剑刺胸，腥红的血，映上她惊愕面庞。
举众惊慌：世间第一高手怎会败在这无名宵小手下？
他笑，只看她，道：我怎肯欠他人这种恩情。那眸光如多年前即幻化成的水，温柔中飘着月光般的悲伤，流进她心里面。
那时甫救他，他也只倨傲地这般说。后来被众所弃，只因武功尽失，二人争气斗嘴，消磨太半年少。
那时只觉他秉性恶劣，十足富家人架式，却不知，他这样人，注定被人追逐，被人喜爱，被人膜拜。
她垂下眸，心口疼痛：那沉痛眼眸中的悲伤，自己怎会错看？二十年缚于茧中，轻谩他几多情深？要他步步迁就，一句句缠绵。
白衣女子夺下那蒙面呆立的刺客手中长剑，恨恨丢在脚下，明眸流转，怒极反笑，嗤声道：“二十年情债，叶广文，倒也便宜你了，只是此妇愚蛮，费你心神，也算苍天有眼自说公道。”
叶广文轻笑：“实在年少，你母亲十五年前已放下的负累，你却要背至今日。”
那年轻女子面色陡冷，旋即展颜微微一笑，问身畔刺客：“少侠家传果然不凡，此剑劲力使得巧极！何不显露真面目，让世人一观今朝伤得叶广文者是何等少年人物！”
乡心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笑道：“广文，昨日只玩笑说恐怕只有当初伤病之时你我才围炉吃酒不复争吵，却又何必当真，非要如那时一般伤痕累累，还弄得好似真的一般？”一面阔步上前，轻挽他手，再不做人前怯懦状。
众人恍然，方知是那叶广文有意要负，只怕连刺客也是他自个儿寻来的呢！
叶广文似惊若喜，素懒得顾江湖人言，一径被牵过花厅，直直盯她垂下的面庞。乡心又回头轻唤：“那管房的阿柏，还不快前去给老爷寻金创药来？”
刺客方怔过神，含糊应了声，抱拳同众人施礼，奔了进去。让意图揪住他的白衣女子一个失手，顿足连连。
江湖客纷纷惊愕，叶府果然名门，家仆也生就这般本领！
管家叶宋沉定眼神，朗声笑：“惊扰众名侠士，多有得罪，我们今日不如举杯畅饮，不醉无归，天下事统不过江湖快意！”
厅内气氛立刻活络开来。众人艳羡府上牡丹如簇，雍容自若。
“回去罚他半年禁足，日日跪祠堂，怎做出这等浑事！”
“罢了，他们小儿女事，况也是好心，要解这结。”
“乡心。那不是感恩，不是怜弱。”
“我都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人心•叶广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