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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眼前一片剑光,追命已经将自己的轻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但是无奈他只能不停的躲,闪,翻,飞,使出浑身解数全身功法与冷血缠斗,他只能身似落叶的在冷血比闪电还要快的剑招间飘零,冷血的剑却是出了名的只攻不守,只要稍有差池,自己身上就会立即多个血窟窿,自己那双自傲的双腿立即就会立即变成两条断猪腿。但是他宁可自己变成断了腿的猪,也不愿意用这双全天下最有力最快最可怖的腿,去招呼一下他唯一的小师弟。

      “冷血,我说了,我真的没有杀死小刀!我没有!”追命一边狼狈的闪躲冷血招招必杀的剑势,一边哭泣般的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这次再也没有人相信他,为什么连冷血也要杀他!自己真的没有杀死凌小刀,那只是个意外,意外!他到达的时候,小刀已经被侮辱,已经自尽!小刀求自己为她被侮辱的事情保密,好,他保密了,同时,也断绝了为自己申辩的机会!

      大家都已经认定,他是因为妒忌小刀要与冷血成亲,所以才在成亲的前夜去谋杀了新娘!

      苍天,他没有做过,没有!他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不应该满以为自己从神捕司的大牢里逃出来,还有机会为自己翻案!

      但是,他从何查起?就算抓到那个采花贼,就势必暴露小刀要自己保守的秘密,只有这样才能够为自己解脱。否则他就是有一百张嘴,别人也不会相信他。因为大家都知道崔略商爱冷凌弃,冷血却不爱追命。冷血爱的,是那个温柔可人的小刀,是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不是他这个在世人看来天理难容的,爱上自己师弟一个男人的男子!

      世叔对自己痛心,雪姨对自己惋惜,无情对自己漠视,铁手退避三舍,对自己冷血对自己……憎恨。

      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他知道自己这份感情不容于世,他知道在别人的眼中自己的这份感情都是不应该存在也是不对的。自从那次自己酒后失态,大家就都有意无意的避着自己,世叔更让自己停职冷静反省,更时不时的来对自己劝说。

      劝说无意,他不觉的自己爱上小冷有什么错。可小冷从那天起不再和自己一起同桌吃饭,进门出门都完全将自己当空气的样子,已经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小冷,你却不知道,我绝不会强迫你,就算我想我也不能,何必?当我如恶病般的避让。其实,我只是想默默的看着你,把这份感情彻底的埋在心底,把这颗爱你的心永远埋葬。

      无奈幸运这个东西,从小以来都是和追命不熟的,他从来也没有和幸运说一句“久违了”的话语。只有不幸是他的老友,只有不幸在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如影随形。

      他还来不及想自己是不是要离开神捕司从此远走天涯,就已经迎来冷血的婚礼,迎来凌小刀的死亡,迎来一场牢狱之灾,迎来冷血追命和复仇的剑。

      追命,他终于又被人追命。而且追他命的人,是他唯一的小师弟冷血,一个他宁可被他伤害也不愿伤害他的人,这世间最深爱之人。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乖乖的等待秋后问斩。反正他也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希望,鸡儿巷的人们已经用盐和扫帚将自己赶出来,神捕司也再不是自己能回去的地方。他已经没有了家,没有了兄弟,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一切。所以他为何不乖乖的死去,却要逃出来,最后面对自己所爱之人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恨意。

      跃起,急转,电光火石之间追命差点就被冷血一刀劈成两半。扭伤了脚踝,然后他就狠狠的摔在河滩上,水花四溅,尖锐的石头磕得他心肺都几乎爆裂。

      冷血一剑落空,再转身时,已看到追命狼狈的落在小河中。一身白色的单薄亵衣到处撕破,几乎没有一处不染着红色的鲜血,被河水浸得湿透的贴在他身上,发丝散乱,似乎因伤痛和连日不断的逃亡正微微的颤抖。

      剑尖有冰的水个热的血一起缓缓滴下,冰的是河水,热的是追命的血,而那血现在也正和这河水一样渐渐冷却。

      但是冷血,却不是冷的。他只是姓冷,然后是,热血的血。

      冷血并不讨厌他的三师兄追命,他很信任,有时候甚至还不自觉的依赖这个三师兄。因为世叔派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最多,在对付惊怖大将军凌落石的时候,如果不是他这个江湖经验最老到的三师兄,恐怕自己已经死了。他对追命感激,他对追命敬佩,他视追命亲如手足,但是,他却只能对小刀一个人动情。

      所以,现在冷血看着这个趴在溪水中狼狈的男子,心中百感杂陈。如果是平时对付逃脱的死囚,他的玄铁剑早就连招呼都不打的,直接就送他去见阎王。但是,现在他追杀的是他的三师兄,逃命的是追命。追命一直没有停下来和自己认真的对抗过,他只是凭借自己无双的轻功在不停的逃跑,否则凭追命的摧枯拉朽的腿法,自己是绝不可能将他逼得狼狈逃窜至此。

      “小冷,你杀了我吧!”追命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冷血耳中却如遭雷击。小冷,追命还是叫自己‘小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冷血终于爆发,他狂啸一声,高举利剑,朝着追命的头顶狠狠的劈下去——

      “哇啊啊啊啊——!!”

      “铃铃铃铃——”李柏翘大叫惊醒的同时,闹铃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哗啦、哗啦——”将冰凉的自来水不断泼到脸上,朦胧的睡意立即消退。这个梦,有多久没有做了?不过三天而已。早已习惯那冰冷的目光,早已麻木那不该背负的罪恶。这就是他,他的前世,追命。一个为民请命却最终要被自己所爱的人追命的捕快。

      李柏翘碰的一声关上房门的时候,又想到了冷血,想到他前世的四师弟,又想到了钟立文,他今生的魔障。明明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脸同样的灵魂,无奈,钟立文的脸上并没有那道冷傲的伤痕,无奈钟立文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他就算后悔喝下去,记忆中对孟婆汤极为排斥,那又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喝了就是喝了,忘了就是忘了。

      遗忘,也好。起码他不会再记得自己曾经杀死他最爱的女人,起码他不会再记得那些苦苦相逼的仇恨,起码他们今生延续着前世的缘,他们仍旧是为民天下的警察,他们仍旧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但是,也仅此而已,有缘,无份。

      街上的太阳很大,行人依旧来来往往,巡街的警察还要穿着整齐的制服,几条街巡下来,人被晒得头顶都是冒烟的。当身边的同事不停的抱怨天气炎热的时候,李柏翘却一滴汗也没有。看起来就像他平时巡街的样子,面无表情,一板一眼,不谈私事。
      其实他不是不热,其实他也并不是冷,他身不冷,心冷。他看起来目不斜视,帮助问路的游客解决鸡毛蒜皮的报警,全无差错,但是他的心,却一分两半。一半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香港,活在这浅蓝色人民公仆的制服下,一半活在八百年前,活在一个叫做汴京的地方,活在御赐平乱的玉玦下。他一半是孑然一身已无了牵挂的李柏翘,一半是浪迹天下了无牵挂的追命。

      但是,他们,都同时牵挂着一个不能牵挂也不应该牵挂的人,冷血,冷凌弃。李柏翘人在巡街,魂却已经飞到天外。

      自己究竟是追命,是崔略商,还是李柏翘?上天为什么不施舍他一碗孟婆汤?他记挂的,究竟是前世那个伤透了他的四师弟,还是今生婆婆妈妈但却给自己无数温暖的钟立文,还是,他在钟立文的身上寻找冷血的影子,或是在将自己记忆中的冷血加诸到钟立文身上?心乱,两张相似却又不同的脸在自己眼前不断交错,野兽一般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电梯前桀骜不羁的,开心的笑着如同百花齐齐开在他冷漠的脸上的,笑的没心没肺但是最后却总是默默的关系自己的……,想着,忽然眼前一花,那张脸孔就忽然放大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快追啊!笨蛋,你在发什么呆楞——!!”直到听到钟立文的大吼,李柏翘才回过神来。却看到一个抢劫的混混从自己面前已经跑过,便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炎炎的白日下,不知道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不知是不是他竟恍惚间想起熟悉的轻功心法却力不从心,不知道是不是他看着跑在他前面那个宽阔的背影……八百年前,他就是这样一直追着,一直追着冷血的背影,明明他轻功好过冷血,但是只要不是在追命的时候,他都喜欢这样默默的坠在后面,无言的将冷血野兽般矫健的身影,深深的烙在自己的心里——等到他们终于撵到那个毛贼的时候,他们已经将贼逼到了一条死胡同口。

      胡同口有一丛立在那里的竹竿,李柏翘此时竟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跳如雷,但他不知道,自己眼中的渴望与悲伤是多么的强烈,他的脸色有多么苍白,他的额上和衬衫都已经被汗浸湿。

      “死差人,拉我!?没那么容易!”毛贼看到最后先撵上来的是一个已经有些气喘面色发白的高瘦警察,反抗之心立即又起。只见他将手中赃物朝李柏翘用力抛过去,趁他躲闪的时候,立即将那丛竹竿猛的朝李柏翘头顶推落过去。

      一个猝不及防,李柏翘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忽然他觉得一个身影比竹竿的黑影更快的罩到他身上,然后是一个炽热的怀抱,竹竿唏哩哗啦砸落和一个人呼痛的声音。

      “哇哇哇哇——!!痛痛痛痛!!”待最后一根竹竿哗啦的掉在地上,李柏翘睁开眼睛,就看到钟立文放大的脸,上面的表情有惊讶,疑惑,责怪,担心,生气……

      “死贼!竟然敢暗算你爷爷我!”大叫一声,钟立文立即放开已经楞在一边的李柏翘,伸手利落的擒住了盗贼,训练有素的身手,熟悉却又陌生的擒拿术,李柏翘就这样呆呆的,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钟立文抓住盗贼,然后交到随后赶来的师兄手里,看着他嘟嘟囔囔的抱怨好痛啊怎么我老是受伤,看着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走过来,站定,伸出五根手指,举到自己面前,然后,说:

      “喂!阿翘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一直都在状况外!还好我英明神勇救了你啊!喂、喂,不要发呆,该走啦——!”

      熟悉的声音,说的却是记忆中不同的语言。熟悉的人,做的是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事。如果是小冷,只会一个刀背狠狠的就将这样的毛贼打昏在地上,因为他不能随便就杀了这样的罪犯,他也不屑;如果是小冷,他会几下电光似的快刀,将这些毛竹砍成无数碎断,或者,他根本不必砍,因为他轻功冠绝天下的师兄追命,又怎么会躲不开这些区区把戏呢……
      但是,救了他的是阿文,阿文的怀抱是炽热的,充满阳光的味道,但是冷血的怀抱……他不懂,不熟悉,不认识,冷血是一团火,一团让飞蛾扑火的火,靠近,就是受伤。阿文用的是和自己现在一样会的擒拿术,自由搏击,他再也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追命,他再也没有身上的七苦伤再也不能把酒当成水一样喝再也不能飞檐走壁,而小冷,他早已握紧带着电流和强大杀伤力的现代兵器,一把只属于武侠小说中的玄铁剑也早已不知遗落何方。

      那他为何,为何还要记得,还要记得自己曾经是追命,他曾经是冷血!?难道,这就是上天对他前世所犯下罪孽的最后惩罚?难道,他们前世没有结果的恩怨,非要让今生来还一个果吗?

      不,不——!!!!!!!!!!

      他是李柏翘,他不再是崔略商,他是钟立文,他不是冷凌弃!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彼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股剧烈的心痛从脚底忽然就这样蹿上全身,李柏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钟立文押着犯人走远,走远,走出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走出自己的记忆,走出他的世界!

      再烈的骄阳下,一个身穿浅蓝色制服样貌英俊的年轻警察,僵硬的立在人来车往的马路上——他全身标枪一般挺直,他表情如磐石般坚毅,但是,这不离不移的磐石,却像是随时会倒坍,随时会,碎裂版,静静的,立在这个不属于崔略商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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