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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末儿叹了口气,“王爷,你真想要,那即是‘贪’,你抢去,那即是‘嗔’,你还想要我抢,那就是‘痴’了。王爷你贪嗔痴三毒俱全,不如你先把耳环还我,然后我给你念段心经静静心?”
      “三嫂还会念经?那真是有趣得很,改日务必要念给我听。”兰初脸上的笑意更深,晃了晃手里的耳环,“只是这样东西,可不是念念经就换得回哦。三嫂既然不愿抢,那我便当三嫂甘愿送给我,啊,小弟倒是不介意把它带回府中珍藏,以纪念小弟与三嫂此次的相遇啊。”
      末儿想,我已经很讲道理了,奈何不是人人都讲道理。回到席上少了一只耳环怎么说?将来大庆典缺了礼器怎么说?末儿盯着兰初手里那点耀目的宝光,沉声喝道:“那么得罪了!”
      要动手,就要趁着四周无人,速战速绝。一掌拍出,漫天都是掌影,却没有一掌用在实处,劲力全埋在擒拿手里,这是峨眉掌法中精要之招,名为“虚空幻月”,务求一招夺回耳环。
      哪知兰初的身形快得就像鬼魅,掌风还未扫到他的衣角,他的人已经转到了她身后,声音已经在她的耳畔,“再快一点,三嫂,太慢了。”
      末儿所长在于剑法,拳脚功夫只是平平,又兼临敌经验短少,第一次遇上这样出色的轻功,惊得身形急退,背撞上大树才站稳。
      树上和积雪与花瓣簌簌而落,在晴光与雪光中,花雨漫漫,树下的女孩子眼睛因为恼怒而漾出了一层水光,平时看惯的面容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神韵,不再清丽幽雅如空兰,而是飞扬跳脱如雏鹰。兰初拈着那枚耳环,怡然地欣赏着这样的美景。
      这张脸下的灵魂是哪一个,不重要。身份是哪一个,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凤兰德的女人。
      “抢不到吗?”兰初的声音温柔得足以溺死人,“不如让我来为三嫂戴上吧。不然离席太久,杜夫人问起,三嫂恐怕不好交待呢。”
      末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调戏,还觉得这安王总算懂点事,“快点,席上在等我。”
      她不觉得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戴耳环那意味着怎样的亲密,反对平时也是由阿嫣帮她戴,至于阿嫣和兰初有什么区别,在她眼里,大概就是阿嫣戴得更好些吧?
      安王一怔之后,倒笑得更加开怀,拈着耳环走近,就要为末儿戴上,手忽然一顿。末儿同时也听到了,脚步声。
      快点!末儿用眼神催促他。
      兰初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动作却慢了下来。真要命,太子妃和安王的绯闻已经满天飞了,怎么还能让人看到归宁之日她和安王在一起?末儿一把夺过耳环,倏然回身,然后呆掉。
      来的不是随便哪一个路人,而是兰德。
      他、他他什么时候来的?在阿嫣说她是替身的时候?还是在她和兰初动手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末儿下意识后退一步,兰初扶住她上前,倒是笑得轻松自然,“三哥来得正好,三嫂不胜酒力,若不是我扶,刚才就要跌倒。嘻嘻,三哥,我这次护花有功,你该怎么谢我?”
      “护花?”
      兰德的声音颇为平静,脸上也没有怒气,末儿稍稍松了一口气。
      “三嫂发上这一朵重瓣梅花,应该是崇文馆那一株紫蒂白照水吧?要是三嫂真跌着了,这朵花难保周全,岂不浪费了三哥一番心意?三嫂必定也会十分难过。还好小弟出手相助,这朵花才逃过一劫。三哥,你说,我算不算有功,你该不该谢我?”
      他一面说,一面笑,忽然抬手扯下兰德腰间的玉佩:“不如把这个给我当谢礼吧。”
      这人抢东西上瘾啊!那可是龙凤玉璧中的蟠龙玉佩,和她身上的凤佩一起,同属三宝之一,不可有失啊!末儿看得喉咙发痒,好想大喝一声“还来”!
      兰德倒是大方,“六弟喜欢,尽管拿去。”他看着兰初,目光意味深长,“其实很多人都觉得,六弟戴这块玉佩,比我合适。”
      兰初露出苦恼的神情,“三哥你这么说,我倒不敢收了。”
      “六弟不妨替我收着,如果明年我回得来,再还给我不迟。”
      如果回不来,那么,它自然就是你的。
      兰初掂了掂玉佩,想了想,道:“那,我就先替三哥收着?此去阿洛长路漫漫,战火无情,真要摔坏了、弄丢了,也麻烦。三哥放心,我一定好生珍藏,让它等到主人。”
      它一定会等到主人。
      不是你,就是我。
      末儿的心火倒熄了,看着他俩兄友弟恭,堪称天下兄弟的表率,感情比她想象得要好啊。只是,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冷嗖嗖,好像有阵阵冷厉的寒风从两人中间吹过来呢?啊,一定是她太心虚,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不过,看两人之间的亲密劲,显然,兰德什么也没看到啊……
      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看来这一次又是虚惊。
      那边田光带着小内侍王复走过来,两人一人端着茶碗,一人捧着蟒缎披风,太子突然之间便走了出来,他们手中各有执事,追之不及,所以晚了点。田光先见过太子妃和安王,然后将茶碗奉上,“殿下,茶好了。”
      一只手将茶端了去,却是兰初,喝了一大口皱起眉头,“什么茶嘛,这么苦?云知暮的手艺怎么没有半点长进?田光你去告诉那个呆子,再敢给我三哥喝这么难喝的茶,我就剁了他的手,搁黄连里边腌成凤爪,让他下酒!”
      田光赔笑道:“解酒茶说是茶,其实就是药。俗话说良药苦口,既要起效,怎能不苦?王爷说笑了。”
      “多放点糖不就得了?!只有三哥你才容下那样的奴才,恃才傲物,都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兰初说得忿忿,“我听说,他还在丽正殿过夜,三哥,是真的吗?”
      兰德道:“那是为丽嫔画像。”
      “我的三哥,你是真的好性子,还是傻啊?什么画像,要画一整夜?”
      “云郎君是画痴,不同于常人。”
      “哼,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痴……”半盏苦茶一喝,兰初的心情显然打了大大的折扣,连道别都欠奉,哼哼两声,转身就走了。
      看他如此为兰德担心,末儿不由又对他增了三分好感,同时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大哥。
      师父说得一点没错,下山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好酒,更重要的,是有家人等候的亲情。
      等完了这件事,一定要和大哥一起走一趟镖啊,和大哥一起行走江湖,看遍天南地北的山水,这样的梦想,一定要去实现啊。
      末儿在袖子里握着拳头,暗暗立誓,忽听兰德道:“雪意,耳环给我。”
      ……!
      “什、什么耳环?”才问完,末儿就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硕大一对耳环缺了半边,傻子才看不到。
      她默默地摊开了手,兰德取过来,替她戴上,动作轻柔无比,居然比阿嫣戴得还轻柔些。末儿只觉得他的指尖在耳坠上留下一点凉意,耳环就戴好了。
      兰德道:“兰初不拘小节,自小如此,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你你你看到什么了?”
      “无论我看到了什么,都会当作没有看到。”
      他的语气温柔,目光深深,漆黑的眸子在皎洁雪光下益发温润,这样专注地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末儿傻傻地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他他,什么都看到了,但但但,他什么也没做。
      “进去理理妆吧,杜夫人想必已经在等你了,我先回席。”他说着便要转身,末儿心中有一股难以遏止的冲动,抓住了他的袖子。
      光滑的蜀锦,柔软的棉衬,袖口有油光水滑的黑貂毛,手里的触感如此清晰,脑子里却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
      告诉他,她根本不是杜雪意,真正的杜雪意正在杨柳山庄,让他去找他真正的妻子!
      怎么能再骗这样一个好人呢?她会下拔舌地狱的!”
      “兰德,我,我……”也许是因为冷,或者是太激动,末儿的声音有点打颤,但没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跪在她身后的阿嫣死死地拉住了她的裙摆。
      末儿悚然惊醒。
      兰德回首,“怎么了?”
      “没、没什么。”末儿被自己的冲动吓着了,一阵后怕,心脏险些跳出嗓子眼,不敢再去看兰德的眼睛,慌忙端起托盘里的茶,“那个,你是来醒酒的吧?那,那快把茶喝了吧。”
      王复“哎”了一声,想要阻止,被田光使了个眼色,忍住了话头。
      兰德接过茶,“多谢,你去吧。”
      “嗯。”末儿乖乖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亭台楼阁之间,兰德的目光慢慢变冷,修长手指微微一倾,温热的、带着药香的茶水自杯中倾泄,倒进了雪地里。
      那一小块积雪被茶水融出一道口子,沾了水的边缘很快又在冷风中结成冰晶。
      王复在后面小声和田光嘀咕,“娘娘和殿下自小认识,怎么不知道殿下从不会动他人喝过的东西?这安王也真是,明知道殿下有这习惯,还要喝殿下的茶,这下怎么办?今天只带了一付茶药,殿下可是喝了不少酒。”
      田光轻叹道:“正是因为知道殿下有这习惯,安王才喝的。你先回宫再取一付来吧。”王复依言而去,田光加快脚步,赶上兰德,刚刚过了二门,隐隐听得一声惊叫遥遥传来。田光吃了一惊:“似乎是娘娘身边的阿嫣姑娘。”
      兰德站住了脚步,“阿朝。”
      一阵风过,一道人影无声出现。
      “去看看。”
      黑衣人掠往后院方向,身形就如一道轻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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