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北灵异事件簿（花流）》子不语殇

9、对峙

　　长久的寂静，流川枫和她就这样沉默对视着，企图从她身上找到些线索。

　　然而她只是安静的低着头，长发遮掩下看不出表情。

　　不解释，不回应，不恐吓。

　　月朗星稀，云淡风轻，惨白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兀长。

　　如一条蠕动的蟒蛇，不断的在斑驳树影中扭曲摆动。

　　鬼是会有影子的么？

　　直到三井的催促声再三的响起，流川枫才回过神，迎视上他担忧的眼神。

　　他不知自己是否说了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说。但三井注视他的眸子却越来越惊慌。

　　他想或许是他的身体有了些什么异样，或者是三井也看到了那个女人，才会露出如此恐慌的神色。

　　流川枫没有说话，依旧向着浅井的方向望过去。

　　她不知何时消失了，乌云遮月，一切都被黑暗所淹没。

　　三井强制性的将他扯下了楼，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与他道别的时候，三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习惯性的从车棚中推出自行车，慢悠悠的骑回了家。流川枫觉得自己此时的行动完全都由本能驱使着，麻木的重复着生活中常识性的东西。

　　至于他的意识，犹如脱离了身体的灵魂一般，飘忽不定。

　　哗啦。

　　车链不适时宜的掉了下去，流川枫猛的一怔，下意识的低下头。

　　长长的影子被碾轧在车下，不安的抖动着。

　　他一惊，顺着影子延伸的方向望了过去。

　　有人站在第三个电话亭前，背对着他，褐色的卷发长长垂下。

　　他屏住呼吸，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张血肉模糊的糜烂的脸。

　　他甚至看见她死的那一天，惊呼哀鸣声不绝于耳，而她安安静静的躺在一片血泊中，头颅支离破碎。

　　浅井缓慢的回过头，像是在故意延长他恐惧的想象，为这令人窒息的黑暗填上最为惊悚的一笔。

　　但那只是流川枫过于恐惧而产生的错觉，望向自己的依旧是那张温婉而寂寞的脸，橘黄色的昏暗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半是明亮半是阴影。

　　“……你不是人类，对吧？”他犹豫了许久，终于淡淡开口。

　　浅井微愣，没有想到他面对异世界的幽魂会如此平静。沉默了许久，她突然开始大笑，夹杂着颤意的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小路上，让流川枫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种声音摧残了流川枫的耳朵很久，直到浅井笑累了，原本萦绕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

　　刚才的笑脸一瞬间变得严肃阴冷，这种毫无过度的表情变化格外诡异。

　　“你还真是迟钝。”她低声说，眼神冰冷的几乎将人刺穿：“一般人早就能意识到了吧？”

　　流川枫注视着她，目光异常平静。

　　“你不害怕吗？”她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想到这个人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会如此淡定。

　　要是一般人，估计早就骑车逃跑或者大喊大叫了。

　　他可能逃得掉么？

　　“大概。”流川枫挠了挠头。害怕总是有的，然而一旦确认了这种超乎寻常的生物存在，反而让人释怀了那些对阴暗未知的恐惧。

　　“你真是有趣，只是可惜……”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灯光隐约晃过似笑非笑的唇角。

　　“可惜什么？”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流川枫压低了声音，目光锐利冰冷。

　　“不，没什么。”她再度抬起头，一脸纯洁无辜的笑容。这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如贴在脸上的虚伪的皮囊：“我交待你的事情，别忘了哦——”

　　古旧的街灯发出“吱吱啦啦”的声响，明灭的灯光不停的在她惨白的脸上闪烁，最后轰然熄灭。
　　与此同时，眼前的女人也毫无征兆的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朦胧的月光下，只有流川枫独自站在空寂的街道上，注视着同样安静的电话亭，陷入沉思。

　　第二天流川枫准时到达球馆练习，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板着一张面瘫脸积极的投入到练习中。

　　虽然昨天晚上的练习早退，但是赤木也没有深说他什么。毕竟他不像樱木，爱惹事又不好管教，而且那个颜色浓重的黑眼圈映在他惨白的脸上，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再教训他。

　　樱木依旧坐在角落里怨念的一边运球，一边咬牙切齿的看着流川枫耍帅。

　　这家伙打球的样子，让他根本看不出来三井所说的什么“奇怪”和“不舒服”。

　　唯一让人疑惑的，大概就是流川枫的命中率。

　　平时十球九入的概率，今天变成了十球九空。

　　不是他不用心，而是眼前的重影实在晃得太厉害。

　　在篮球第十一次弹出筐外的时候，樱木终于“咯吱咯吱”的直起了蜷蹲的腿，掐着腰大笑：“啊哈哈哈，臭狐狸，没有本天才的教导你果然不行了吧？”

　　“白痴。”流川枫瞪了他一眼，继续投篮。

　　“什么？你这个臭狐狸，别不承认，本天才的实力就是比你强几百倍，我……哎呦！”

　　接踵而来是彩子满头的青筋和巨大的折扇：“给我闭嘴。”

　　“彩子，晴子还在外面看唉，你不能给我点面子么？”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樱木，此时委屈的捂着头小声的和她协商。

　　“连基本动作都做不好的人没有资格说其它。”彩子事不关己的耸耸肩，继而又将扇子在手里威胁性的掂了掂：“赶紧给我去练习！”

　　于是樱木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篮球蹲回原处，一边重复着单调的动作一边继续咬牙切齿的看流川枫耍帅。

　　篮球一遍又一遍的从篮筐弹出来，又骨碌碌的反弹回到脚下。

　　他躬身捡起篮球，似乎意识到了那句“夺走你最重要的东西”的意思。

　　一旁的三井见他捧着篮球发呆，便好奇的凑了过去：“你没事吧？练球怎么都不在焉的？”

　　“三井学长。”他的依旧注视着篮球，声音低低的，夹杂着一丝不安。

　　“嗯？”这家伙居然也会跟人搭话，而且还这么礼貌，三井好奇之余第一次觉得他真正像个学弟。

　　“你……知道多少浅井久子的事情？”流川枫终于将目光从篮球上移开，落在了三井的身上。

　　“浅井……久子？”三井心里一惊，回想起昨晚流川枫的古怪表现，整个脊背都渐渐被凉意侵蚀。

　　如果他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是奇迹的话，那他对一个死人产生兴趣，就是可怕了。

　　“对，比如她……为什么自杀？”并没有发现三井的异常，他继续自顾自的问了下去。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太过直白的询问，不可避免的将三井的恐惧逐渐膨胀：“她自杀的时候，我们正在参加神奈川比赛的，所以没有人清楚。我也是听那个班的朋友提起才知道的。”

　　“哦。”流川枫重新将目光移回篮球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

　　“不——”有长长的阴影投射在篮球上，他目光一暗，缓缓抬起头，望向站在三井身后的面无表情的女人：“没什么。”

　　三井忽然觉得背后一冷，忙回过头去。

　　脸贴脸的距离，他却看不见她。

　　“是我多心了么？”他打了个冷颤，再转回身的时候，流川枫已经自顾自的练起了投篮。

　　“这小子莫不是中邪了吧……？”三井注视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

　　樱木一直看到他们两个贴在一起嘀嘀咕咕，心里一边思考着“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一边各种的不爽。

　　至于不爽的原因，除了流川枫满脸营养不良的菜色，还有三井透露着担忧的眼睛。

　　那小子不会是对流川枫有意思吧……？

　　“樱木花道！”一声巨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樱木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用笔挺的站姿掩饰想入非非的尴尬：“是！”

　　“你这个白痴到底在干什么？”彩子握紧了拳头，手中的扇子开始不安分的晃动。

　　“咦？我在练运球啊！”不知她为什么如此火大的樱木表示很恐惧很无辜。

　　“很努力么？”彩子抱肩，满头的十字路口。

　　樱木的头点的像捣蒜。

　　“球呢？”

　　“咦？”樱木好奇的向脚下望过去，刚才还在手中的篮球，不知何时已经脱离掌控滚出很远。

　　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对上的是彩子的大折扇，以及赤木阴沉的脸。

　　“你这个白痴，马上就要比赛了，给我专心练习！”巨大的拳头随着随着吼声的响起，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樱木的头上。

　　随着一声惨叫，樱木捂着头蹲下，愤恨的目光转向了流川枫。

　　宫城窃笑了一番，然后板着脸走到了流川枫身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快点恢复正常吧。”他指了指身后抱头在地上打滚的樱木，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然那家伙也没办法好好练习了。”

　　流川枫注视着他，面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