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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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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的故事
浴室的花洒水声停了有一阵,莫羽瞳静守在门外从哼歌声、吹风机声一直等到剃须刀声,她已经把耐心磨光了,终于挨到移门外,背手捶喊:“我能进来了吗?”
“不行!”一秒未延的拒绝从隔门后传来。这绝对不是她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个答案,可是她决定要让它成为最后一次。
“行”字尾音还含糊在嘴里,浴室大门已经“訇”一声被莫羽瞳推开。
“莫羽瞳!你疯了!”莫羽航披着白浴袍,愠怒大喝,脸上还抹着剃须泡沫大叱:“我在洗澡!你有没有点礼貌?”当他连名带姓叫她名字时,表示事态的严重已经到他容忍底线。
“我敲门了!”一不做二不休,莫羽瞳装着胆已经完全走进来。
“然后我说了‘不行’,你听不懂吗?”
“矮油,哥,我真有事找你。”羽瞳开始耍无赖,讨好地为莫羽航揿亮镜灯,将他握着剃须刀的手推到下颚,笑嘻嘻说:“你继续,我就问你几个关于杜竑廷的小问题。”
“你来真的?非得在我半裸的时候?” 暖橘的光下,他古铜色的肌肤闪出水珠未干凝的光芒。
“你要想穿双鞋我也不反对。”她又开始耍嘴皮子。
莫羽航缴械投降地叹口气,“你想知道什么?”面向镜子,悠然自得地刮起胡子。
“你和杜竑廷认识很久了哦?”
“你要下一个问题还那么无聊我就把你踢出去!”
莫羽瞳瞥了他一眼,憋口气,依旧是试温般不痛不痒探询道:“那他的朋友你应该都认识吧?”
这回莫羽航都没理她,直接由镜子里仍给她一个蔑视的眼神。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简绪的人?简单的简,情绪的绪。”她解释的很彻底。
“简绪?”莫羽航轻轻重念了一遍,眉毛一皱。
“嗯!”羽瞳点头,双眼冒着祈盼的光望着羽航。然而他却坚定的摇摇头,“没听过。不管他是谁反正我不认识。”
她失落地叹口气,低头自言自语:“大概是他以前在国外认识的。”然后踮脚拍拍老哥肩膀,“不过还是谢谢啦。友情提醒你,以后和纪念看电影不要剧透!”
一刹那,莫羽航仿佛触电似的一怔,“你刚说什么?”
羽瞳被他吓了一跳,“叫你不要剧透啊!”有些愣舌。
“不是,前面那句!”他目光锋利凌着她。
羽瞳重压之下,忽溜了下眼珠才回忆起,“也许是他在国外认识的朋友。”
他好像找到了困扰的源头,眉毛渐渐舒展。复又暗自沉寂了片刻。伸手从巾架上抽出一条干毛巾,对着光滑干净的下巴一抹,这才开口:“你说的那个姓简的是不是英国人?”
“对对对!”羽瞳雀跃起来。
“你说的是Josh.Queen”
“对,就是他!”她拉住他胳膊追问:“你认识他是不是?他和杜竑廷也认识是不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一定知道的!”
莫羽航好像要开口说什么,张口却又踌躇了半晌没吭声。而这个犹豫的表情却让捕捉到的羽瞳心里燃起了兴奋。她知道这一定意味着哥哥知道内情。
可是他闷了半天说出的居然是:“离那家伙远点!”而且板起脸,一派严肃。
“为什么?”她仰头双手叉腰。
“因为他这里有问题!”羽航指指自己脑袋,甩手将毛巾抛到妹妹被热气熏红的脸上。
“莫羽航!”她气哄哄扯掉盖在头上的毛巾,冲他吼:“你能不能给我个科学合理点的理由!”
“杜竑廷怎么说?”他避开了话题,趿拉着拖鞋朝浴室外走去。
“和你一样毫无根据!”她干巴巴跟他身后。一个说他很危险,一个说他脑袋有问题,作为羽瞳自己,她只是觉得他有些神秘叵测而已。
“那不就结了,”羽航换上一件蓝绸睡衣,走到她面前弯身,伸出手指头据理分析:“2比1大,少数服从多数,即科学又合理。”
“你告诉我为什么觉得他是疯子我会觉得更合理科学的。大不了这次生日我不要你礼物了。”羽瞳显得很慷慨大度。
“我没打算送!”
“那我不跟你争财产!”她更义气。
“你保证自己有吗?”
“你要不说,我就告诉纪念你和关晓南的事。”
羽航一傻,“我和关晓南有什么事?”呆了半秒又好奇地问:“谁是关晓南?”
“你不告诉我那就难说了!”羽瞳有恃无恐翘腿坐到沙发上。
莫羽航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是拗不过妹妹“坚忍不拔”的毅力了。
他冷默想了好一会儿,空气在浓凝无隙间流动,他再一次抬头,终于缓缓开口,语调异常的平静:“Josh是老杜堂姐以前的男朋友。他的家事也算显赫,父亲以前是英国皇家海军上将。”
第一句话就让她咋舌不已。“那他和雷元元是青梅竹马吗?”她很快进入状态。
“不清楚。”莫羽航坐到床上,摇摇头,“应该是他姐在伦敦留学时两人认识的吧!我和他只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会没什么印象。”
“那……他们俩为什么分手?”依她看来门第家事都很合适。
莫羽航冷冷睨了她一眼,“因为他是疯子!不知道有什么血液病之类的,反正说是需要骨髓移植。”
“血液病?”她的心不由地一缩。在她有限的医学知识中,凡是要骨髓移植的血液病基本就等同于绝症。地中海性贫血、再生障碍性贫血、再生不良性贫血……
这时,莫羽瞳脑海里重新浮现出简绪那张苍白无血的脸,不由得觉得脚底发冷。她简直有点沮丧,嘴里呐呐地嘀咕:“这么说,他活不长……所以雷元元离开他了。”可是寻思之后,又觉不对,“如果是这样简绪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杜竑廷反而会对他那么仇视呢?”
“真那样就好了。”莫羽航冷漠而蔑视地轻笑了一声,“雷元元没有离开他。而是一直想办法为他找匹配的骨髓,闹得动静还挺大,包括验了自己的,甚至拜托了周围所有的朋友。”
“然后呢?”莫羽瞳的少女感伤瞬间被震惊与好奇覆盖。她在心里又对雷元元重新仲裁了一番,但凭着哥哥的寥寥数言,这个从未蒙面的女孩仿佛铸金般在她心目中升华。她的双拳不由握紧,表现得好像故事里的每一个情节发展都和自己息息相关似的。
“简直是一场灾难!结果怎么样也不知道,反正合不合适他都无所谓了。”莫羽航的态度与沉浸在爱幻中的妹妹截然不同,简直可以说是有些生厌,“什么血液病骨髓移植全都是鬼扯胡诌!丫比谁都健康。”
“什么?他没病?”她惊愕了,从沙发上跃起。
“反正化验单上是这么说的。”莫羽航眯眼悄吸一口气,“估计就是吃饱了撑的,所以想出这种阴损的恶作剧消遣娱乐。”
“怎么会这样……” 羽瞳整个人宛如埋在冰凉的沙漠中,挥不掉、避不开的细砂往胸臆喉咙涌,说不出话,发不出声的难受。就连自己双肩在微微颤动都不知道,“她一定很伤心……”羽瞳喃喃。
羽航起身将一条安哥拉毛毯裹到羽瞳身上,双手落在她的肩上,很轻拍抚了下,“去睡吧,小脑瓜里别老操心别人的事儿。那个简绪和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老杜既然让你别插足,你就听他的安分点。那是她姐姐的事儿,他会自己处理,我管不着。但是如果牵扯到你,那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你明白吗?”
羽瞳抬头,默默点点头,眼光里有少女朦胧的落寞。
她回到自己卧房,心绪还是打结凝胶着。或许还没有完全将这桩事的来龙去脉好好吸收分析。她总觉得没表面那样简单,她总觉得一定还有更深更深的东西没有被挖掘。
简绪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像哥哥说的一样他精神不健全吗?可是他为什么这次又要来北京呢?只是为了故伎重演他的恶作剧?他会不会再去找雷元元?
或者……羽瞳的思维忽然扩宽,或者他是真的有病。她记得在一本小说里看到过这种病——孟乔森氏症候群。罹患者病态的喜欢捏造或制造自己有病的假象来博取别人的同情与关注。可是病患大多是因为从小父母亲眷的疏离而产生的关切渴望。像简这样的家庭会吗?当然她记得他说过他有个妹妹。会不会是父母的偏爱造成了他扭曲的心态呢?
她得承认自己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若不是手机铃声打断,她还能发挥出更离谱的奇思妙想。
莫羽瞳趴到床头,看见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的数字,像在蓝色光影里跳舞的精灵。羽瞳怀着一种奇怪的预兆接起,“喂,”她下床走到窗前,脚下是灯火蜿蜒的一片光海。
“Ciao,”一个问候语已经叫她浑身冻住。
“是你?”她努力控制得平静。
“是我,”简轻佻特别的声线从幽暗的邃密的远端传来:“没打搅你睡觉吧?”
“没有。”
“那么,你的好奇心还是和之前一样旺盛吗?”她能敏锐察觉到这句话的寓意。
“什么意思?”她直截了当问。
“明天有一场画展,你要愿意陪我去看,我到时候自然会小小满足下你的好奇心。不过我有个条件,希望你能暂时对你的小男朋友保密。我可不想再挨拳头。”
她听得一知半解,她应该拒绝的。在得知了他是如何的为人品性后,她应该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他。
可是她竟开口说:“好,到时候见!”
有时理智与情感是很难真正荟萃到平衡状态的。她想接近他,宛如伊甸园中尾随毒蛇去寻找禁果的夏娃。她知道自己在冒险。杜竑廷和哥哥的警告还历历在目,可是她无法控制住内心膨胀起来的好奇因子。像在俄罗斯赌盘上飞速旋转的骰子般孤注一掷。
挂了电话,她打了一个寒颤,原是肩上庇护的绒毯不知何时滑落到地上。她哆嗦着微微缓了口气。对于明天,既期许又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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