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思》小人参

52、Chapter 52

　　顾悠悠少有在萧江面前浑身僵直过。至少她觉得，在他面前她都是算挺放松的。
　　可是现在，顾悠悠却是僵硬得连脑子都无法转过一丁点弯道来。
　　她的耳朵应该没有到失聪的地步，也没有出问题，那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刚萧江是在说要带她去见他爸妈么？
　　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怎么可以。
　　对于所有在一起的人来说，当对方说要带你回家见父母的时候，那就明确地意味着要准备跟你上升到某种高度了。
　　萧江虽然不是普通人，但是他好歹也是人，那么，这方面的话，他的行为应该跟她脑子里一般的行动礼仪一样。
　　可是，他们才在刚在一起啊。她都没有完全放下心思来接受他，回应他，他怎么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呢？

　　那种自己已经跟不上萧江脚步的无力感，又一次在顾悠悠心里泛起来，搅得她心神不宁，有种想大叫一场的冲动。
　　最近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感觉她做什么都是错，一步错，步步错，而且关键不是她自己错了搞得自己的生活一团糟，而是把别人的平静也拖进了泥沼。
　　她想从自己的身体里分身出来，甩自己一个耳光，然后掐着自己的脖子把她掐死。
　　顾悠悠从没有过这么血腥的想法。她是真的被逼急了。
　　原本看着萧江都是虽然不那么稳重，可是也是带着光的，至少是稳步前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他很是急切。

　　而现在这个急切的萧江，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给她夹菜，嘴里若无其事好像刚才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似的，就看着她那么笑着。
　　顾悠悠咽了咽唾沫，努力使自己干涩的喉咙恢复一点知觉，脑子里僵硬地转了转，然后说：“那个，你说——”
　　萧江打断她的话，还是笑着，点点头：“嗯，我是说，等我这段忙完了，我带你回我家。我妈现在成天催着我找女朋友，这回我告诉她我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她高兴得不行，马上就说要我带回家看看。”
　　顾悠悠还是觉得嗓子干涩，舔了舔连带着也变得干涩的嘴唇，说：“那就是说——”
　　萧江再次打断她的话：“是，我知道这有点早了，可是我有点急。我怕我耐着性子等着你，到时候就晚了。我怕我等你跟上来的这段时间太长，到时候你又被别人给感动了，又跑回原点了，那我怎么办。”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可是眼睛里泛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自己都不会想到，他萧江有一天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觉得恐惧。在他眼里，至少是在以前根本不理会男女感情的他眼里，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就搅得自己不得安宁，忘乎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愚蠢的事情。他从来都对事情看得淡，除了至亲，他对所有人，都是淡漠的，君子之交，点到即止。而一般的陌生人，他更是不屑于去交好，不想待见，就真的不乐意待见，从来不会去想会不会得罪人，也不在乎是不是得罪人。那与他没关系。同样，除了自己上心的事业，他对其他事，也是不乐意理会。
　　可是顾悠悠不一样。
　　他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上顾悠悠了，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喜欢到什么程度，他觉得他自己都搞不清。可是就是喜欢上了，他不乐意，不想就这么被她的人她的事所影响了，可是就是由不得他自己。他想让顾悠悠一直待在他身边，想像很多人讨好他一样去讨好她。他好不容易让她到他身边来了，而看着她的眼睛一直都无法真正地只看着他笑，就觉得害怕。想来可笑，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没有，而且是暂时还没有全心全意地对着他一个人而害怕。他知道他有对手，而且那对手现在还深深地扎根在顾悠悠心里。这个认知让他从头到脚地感到愤怒。感情带给人的，除了欢愉，除了幸福，便是妒忌，还有痛苦。能和那个人相守，就是欢愉和幸福，不能完全得到，心里看不开，就是妒忌，就是痛苦。
　　他萧江不是圣人，他是个普通人，是个从小就自私的，只为自己考虑的普通人。他无法那么安然淡定地等着顾悠悠慢慢地慢慢地赶上来。他就想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好。
　　所以他想走这一步，可以说是险棋的一步。他们的确还没有到步调协调的时候，所以他想刺激她一把。他想带她去见他父母，明确地告诉她，他要跟她跨过很多步骤，直接到定下来的那一步。她要是愿意，愿意跟着他走，愿意去见他父母，愿意也明确地给他一个安心的理由，愿意暗示他她有跟他一直走下去的心，他就赢了。
　　而另一种结果，她拒绝，不想跟着他一起走，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者说，他暂时，根本没有想第二种结果。他只期待着，顾悠悠能跟着他走。
　　只要她答应了，只要她往前迈了这一步，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结果，那么他愿意为了那个结果，安下心来。那么，他接下来再等多久，都会等得有耐心，有希望。
　　因为他现在，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他潜意识里，或者说心底深处，有那么一种浓烈的感觉——顾悠悠不是他的。即便她现在跟他在一起，整天都可以陪着她，可是那股不安感反而更强。
　　她看着他的眼神都好像在告诉他，她心里不是不想给他留位置，她在努力，她也想，也是她就是不行。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顾悠悠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现在她觉得浑身都是干涩的了——看着萧江，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我现在连婚都没有离。”
　　萧江原本一直绷着的心，突然就觉得松了一把。

　　至少，她没有直接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萧江笑了笑：“那个我不急。你也别急。我不在意。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了，你的事我都会给你一一解决。只要你想，你愿意。你只安心地跟着我，只考虑我们俩的事情。”
　　顾悠悠呆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萧江。
　　她不是傻子，他心里怎么想的，她都知道。一开始的震惊过后，她什么都能想通透。
　　他在逼她。
　　她现在，能不能做到，她自己都不知道。
　　给他希望，还是给自己后路，她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沉默了都不知道多久之后，顾悠悠抬起脸笑了笑，看着萧江：“等你忙完吧。”
　　萧江看着她，看了很久，最后也笑起来：“好，等我忙完。”
　　谁都不知道这句话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在跟时间赌。
　　萧江赌这段时间顾悠悠会不会被心里的丁子航给打败，顾悠悠赌这段时间她能不能给萧江腾出足够的空间。
　　最大的，唯一的问题，无非是他们会不会，而且能不能走下去。
　　顾悠悠答应了，萧江就省了他自己都料不到的多少时间，提前得到他想要的。
　　顾悠悠不答应，他这争取来的好时光就在他自己的手里，缩成短短的，转瞬即逝的时间。他一场快乐，就会这么结束。

　　两个人都知道，这顿饭的气氛被萧江的那句话影响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后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着，只偶尔在看到对方习惯性地对自己笑的时候也同时习惯性地回一个笑，嘴里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可是整个口腔一点味道都没有，连自己刚才吃下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顾悠悠突然有点怀念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这段时间，她都没有能够自己做饭，没有条件，也没有那个心情。

　　想来也可笑，现在对她而言，居然自己做饭都是一种希冀。
　　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真正让她希冀的不是做饭的过程，而是看着别人吃她做的饭菜时享受的表情。

　　她意识到自己又想到谁了，在心里对自己警告了一下，然后微微甩甩头。
　　至少现在，不该想起来蛊惑她的，就不要想起。
　　可是，这“蛊惑”她的，真要是决定她心意的，那还是“蛊惑”么。是遵从自己的心思，还是被影响？

　　这一顿饭吃下来，顾悠悠又有了辛苦的感觉。而且她相信，是很深刻地相信，对面的人也是一样的感觉。
　　吃过饭后萧江说要带她走走。他下午好像要到将近傍晚的时候才有工作，所以现在这段时间也是空闲的。
　　这空闲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实在难得。他不想浪费了，回到酒店去。他想多多地，跟顾悠悠到处走走。

　　顾悠悠当然完全是没有反对的。她现在需要的，就是多跟萧江在一起，多让自己亲近他。
　　所以两个人出了饭店，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萧江只戴着一顶帽子，安静地走在顾悠悠旁边，偶尔拉着她指给她看什么东西。顾悠悠却是看着他——没别的，她最近自己已经把周边都走遍了，很多新鲜感都消失了，现在不过是陪着他走走而已——她看着他突然说：“你这样，不会被人认出来？”
　　萧江手放下来，回头看着她：“嗯？”
　　顾悠悠吸了吸鼻子：“很多明星，不是都戴着墨镜都被认出来了吗。你这样，仔细的人一看，就知道你是谁了吧。”
　　他只笑：“我不在意。都是跟你在一起，又不是跟别的女人在偷情，我怕什么。”
　　顾悠悠心里一紧。
　　对于他们来说，感情方面的事情，都是不怎么愿意被放到人前的吧，都是不被人知道，不被发现才好，才省了好多麻烦。尤其是他这样尤其低调的人，居然说跟她一起被偷拍到无所谓，着实让她没有想到。
　　她在今天，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觉得自己肩头压力很重很重。
　　萧江还是看着她笑，牵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悠悠，你这样不看报纸的人，是真的不会知道，昨天我们俩就被拍到了。”
　　顾悠悠惊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昨天，昨天萧江好像一天都在工作，晚上才回来，然后跟她出去吃饭，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想了想说没有，他却是直接拉着她上了便利店，买了一大袋零食，挑的全都是她喜欢的。
　　他的意思是，就那段时间，被拍下来了？她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萧江好像还饶有兴趣地：“拍的是我们俩从饭店出来，还有去便利店，再从便利店出来的，好几张，拍得还行。”
　　顾悠悠无语。这个人，他就不怕自己刚回归的工作被影响么。
　　萧江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还是笑：“我不是那种为了工作可以什么都不要的人。我要的是自己开心。”
　　顾悠悠在心里微微叹口气。
　　还是那个时候的想法。他们那个圈子的人，能有几个人有他这样的想法？
　　她愣怔的时候，萧江又靠在了她耳边：“现在有人在拍，我们赶快走。不是不愿意被拍到，而是不想被人盯着看。”
　　顾悠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前走，心里那一瞬间腾起的想法居然是——丁子航会不会看到？